舅甥两个一夜恳谈,天亮的时候,冯梓涵与匆匆赶到的南姑姑交待了几句,便独自离开王府。走时还拐到静思斋见了李玉楼,仍是关起门来,谁也不知道谈了些什么,只有一直在门外值守的李敢清楚,冯梓涵出来时脸上是满意的表情,但心情仍颇为沉重的样子。
采苓一夜未睡,心情却很好,象往常一样跑步练拳,然后吃了早饭去上工。杨嬷嬷劝她休息一天,她也不肯,说怕棉子会因此增加工作量,却忘记了在她来之前,活都是棉子一个人干的。
日子似乎又回到从前的轨道,采苓日日在乐容院里忙活,身体越来越好,个子也长高了,幸好杨嬷嬷做衣服时都预留了边,稍微改改就和原来的一样。
立冬的那天早晨,万老将采苓带到王府侍卫们专用的练武场,让她举石鼓踢木桩,当她连续踢断10根细木桩,又面不改色地举起300斤的石鼓后,围观的一群男人眼珠子掉了一地。
万老高兴地一拍大腿,说行了,到第三层了,当场扔给她另一本秘籍,并要求上十斤葡萄酒以示庆贺。
修炼有所成,采苓也挺高兴的,再者前段时间李勇和李敢两位师兄给她送来好几百斤葡萄,厨房边新挖的地窖里如今摆满了橡木酒桶,拿点酒出来孝敬师傅也没什么啦,本来就是酿给师傅和师兄们喝的嘛。
只是,旁边这些家伙个个眼睛冒绿光是什么意思?
“蔡姑娘,在座的兄弟都是您修炼有成的见证人,庆功酒不能少了我们吧。”
“哈,就是就是,咱们也为蔡姑娘高兴的……”
“李敢大哥是咱们队长,队长家有喜,咱们也沾点光……”
又许出了二十斤酒,采苓落荒而逃,再呆下去,连酒窖都送出去估计都不够这些酒鬼喝的。
哎,可惜自己不是自由身,空有金手指也不敢乱点,要不将来赚了钱算谁的?唉,酒不能卖,钱不能赚,郁闷啊。
“话说,李玉楼什么时候才肯放我走呢?”想到这些事,采苓兴奋的心情在此时完全冷静下来了,思忖着自己实力大涨,是否多了些谈判的资本,“哼,现在不放,咱就继续练,等咱成了一代宗师,挥挥手就能灭一座城池,看他还敢不敢捏着咱的契!”
“小微,你一个人在那嘀咕什么哪。”迎面花道拐角转出来一群女人,环佩叮咚,花枝招展,为首的那个可不就是南姑姑?
自从舅舅冯梓涵走后,南姑姑对采苓好得简直让人受不了,整天不是送吃食补品就是送衣服首饰,还好都不是违制的东西,否则给采苓再大的胆子也不敢收,同时她还怀疑南姑姑的月例钱是不是都拿来买东西送礼了。
就因为自己是衡山派执事长老的外甥女,南姑姑才对自己好的吧。采苓闭了闭眼,遮去眼中的苦涩,笑着迎了上去,“南姑姑好,各位漂亮姐姐好,蔡微今儿考试过了关,心里高兴,准备晚上多炒两个菜感谢师傅呢,南姑姑和各位漂亮姐姐有没空?一起来乐容院玩吧。”
南姑姑眼睛一亮,“小微突破了?太好了,等下我就给冯师兄送个信……那个,晚上我就不去了,少女乃女乃不太好,李大人让闵姐儿在绣春园陪着,我们这些人都得跟过去。”
“哦,麻烦姑姑写信的时候跟舅舅说一声,就说我想他了。好了,姑姑和姐姐们去忙吧,有空一起玩呀。”采苓瞅见红梅和红锦手中各捧着一个大包袱,后面四个小丫鬟手里也没闲着,竟像搬家的样子,便赶紧给她们让路。南姑姑似乎也很着急,客套话也没多的,点点头就带着丫鬟们过去了。
看来蓝氏这回真的不妥当了……采苓盯着绣春园的方向站了站,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这府里怕是要起风浪了。
回到乐容院,还有个意外在等着采苓。一进院子,就见到大块头师兄带着几个侍卫守在院中,上房门也没关,李玉楼正和万老在说着什么事,情绪有点激动,嗓门也就有点大了,采苓听见最后一句“拜托万老了!”,然后李玉楼掀袍子就要跪下,万老一把扯住了他没让跪,不过,采苓已经惊得呆了。
到底是什么要紧的事情,他竟肯低下那高傲的头颅?采苓想到有点失常的南姑姑,寻思着是不是蓝氏病情太严重,他要请万老帮忙,可万老似乎不懂医术的呀?
她在这边胡思乱想着,那头万老和李玉楼携手一起出了上房,在经过采苓跟前时,那青黑的胡渣,疲惫的眼神刺着她的眼睛,她微微眯了眼,曲膝行了个礼,静静地目送他离去。
“徒儿啊,为师要出府一趟,你准备准备,蓝氏那边可能需要你帮忙。”
“哦,啊?……”采苓急急回头,万老不知啥时候回房拿了狐皮斗篷披好了,拍拍她的肩膀,身影微晃便到了院门口,北风吹来轻微的叹息声,令采苓的心更沉重了。
在王府里讨生活的下人们都是敏感的,小厮们一改往日的闹腾,说话的时候声音都比平常低了许多,多数时候都默默做着手里的活,整个王府的气氛压抑沉重得几乎让人喘不过气来。
到了下午,万老回来了,采苓跟着传口信的杨嬷嬷回到小院子,见到了万老请回来的江湖郎中耿波耿先生,一位温文儒雅的中年男子。
听了万老的介绍,采苓才知道耿先生是真正的江湖郎中,专门为江湖好汉治病的郎中,对跌打刀伤和毒药的研究堪称江湖第一。
万老意味深长地对采苓道:“蓝氏沾了不好的东西,我请了耿先生来看看,那边是内院,有些地方不太方便,你去给耿先生打打下手,帮递个针熬个药什么的。记住,烦事要细心,多听多看少说话,有什么事不好决断的就来告与我知,明白吗?”。
“师傅放心,徒儿记住了。”采苓上前拎了小药箱,正要请耿先生起身,万老指指她的身上,皱眉道:“你就穿这个去?快快回房换了,别让人笑话咱江湖人不懂规矩不成体统。”
采苓这才察觉自己还穿着“工作服”哪,赶紧告了个罪回房换了身胡服,头发打散梳了方便动作的大辫子垂在身后,外面罩了青色棉袍,扎了同色宽腰带,脚上换了双鹿皮靴子,她试着跳了几下,感觉很轻爽。
杨嬷嬷又说怕是要守夜,死活要采苓把李敢送的灰鼠皮袍带上,再加上一些杨嬷嬷硬塞进来的零零碎碎的东西,导致最后出门时,她右手拎了耿先生的药箱,左手却是个大包袱,看上去不象郎中的助手,倒象个走亲戚的。
她一出院门,万老就埋怨杨嬷嬷:“你怎么连朵花儿也不给她戴,这也太素净了点。”
杨嬷嬷苦笑不迭,“你当我不想姑娘打扮漂亮些么?她自己不肯,我有什么法子。好东西不是没有,全让她藏起来了,说在王府做事低调些好,还说什么这样穿着行动起来方便,不会碍事。”
万老惊愕地瞪大了眼,“全藏起来了?难怪的,我说那边送了好些东西来,怎么都不见用呢。”
杨嬷嬷叹着气,盯着银杏树下的花坛,不知道那底下的东西什么时候才能重见天日。
不提万老在家里感叹自己收了个守财奴徒弟,单表采苓领着耿先生过了二门进了内院,直奔蓝氏的绣春园,沿途所见丫鬟小厮皆行色匆匆、神情紧张,有和采苓相熟的,也只是打个招呼就走,让采苓想抓个人问下情况都没办法。
耿波似乎觉察到采苓内心的焦急不安,状似无意地说道:“这福王府不愧是百年基业啊,瞧瞧这些大树,又高又壮,也不知经历了多少风雨才剩下这些好的。咱们蜀山上也有些好树,和这些树却是不一样的,笔直的少,歪脖子的多,连人形的都有。”
采苓一愣,然后抿嘴笑了,“哎呀,原来耿先生还是师门长辈,我师傅怎的老糊涂成这样儿了,也不跟我说清楚,还以为耿先生是哪里请回来的高人呢。”
“师侄无须客气,往后还要师侄多多帮忙的。”耿波侧过脸去,嘴角抽了抽,心道你连师傅都敢叫老糊涂,看来我得小心着点,别一趟王府之行把名声坏你手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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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美女编编可乐帮忙做的封面,很漂亮很喜欢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