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书房,武攸暨劈头就问李隆基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实不相瞒”,李隆基拱手道:“侄儿最近无意之中得到一些有关姑父的意外消息,却是不知当讲不当讲,所以才出此下策。”
武攸暨想了想,疾声问道:“难道那曲中所说都是真的?”
“千真万确”李隆基语气坚定,不容人怀疑。
“有何证据?”武攸暨还是不敢相信。
李隆基转身对吕娃与羲和作了个手势,羲和立即起身,去将那敏儿叫了进来,对武攸暨说道:“这就是人证”
武攸暨看了看敏儿,不解问道:“她是谁?”
“你可能已忘了她,”吕娃道:“她却是记得你的”
敏儿看见武攸暨,一眼便认出了他,嚅嚅开口道:“大人可认得奴婢?”
武攸暨仔细辨认,无奈时间已久,敏儿也是年华逝去,更何况当年她本只是武府一个小丫头,哪里还会认得,于是皱眉问道:“你是谁为何认得我?”
“奴婢是当年武府中专门负责伺候客人的小丫头,”敏儿恭敬答道:“奴婢还记得大人喜欢喝甜味的梅子酒。”
敏儿这么一说,武攸暨再一打量,似乎又有些似曾相识,于是问道:“你是如何得知这件事情的真相的?”
于是敏儿将那日发生的事情重又细细说了一遍,何时公主吩咐人要莲子汤,然后有人在厨房下药,接着自己怕出事端汤过去等等一一说来,武攸暨越听越惊心,脸色渐渐转为愠怒,双手攥成拳,手指发白。
当敏儿一讲完,他便冲上去抓住她的衣领,大声问道:“你所说的全都是真话?”
敏儿惊吓不已,忙失声道:“奴婢不敢有半句虚言”
武攸暨犹自怀疑,吕娃冷笑道:“她若说假,如何能将时间、细节,当时伺候太平公主的使女说得如此清楚明白?”
武攸暨不再怀疑,放开敏儿,转身又问李隆基道:“我那先妻为何又说是太平的人杀的,可也有人证?”
李隆基示意,羲和出去,不一会儿进来的是一个年纪五十多岁的男人,武攸暨一看,马上认出来他来,叫道:“赵四,你怎么在这儿你的病好了?那年你不是得了重命回乡医治去了么?”
赵四“扑通”一声跪下道:“老爷,小人对不起你啊”
“快说,怎么对不起我了?”武攸暨心急想知道真相。
“先夫人上吊的那晚,”赵四忙娓娓道来:“我打四更的时候,看见了公主的手下匆匆从夫人院子那边过来,当时我也没有在意,后来大家发现夫人上吊了,我有些怀疑,但是您当时已与公主谈婚论嫁,准备休掉夫人。所以小人没敢说,也许是因果报应,后来我就得了场大病,便辞了职回乡医治,回到家里,我心中愧疚,天天给夫人上香,许是这样,我病也好了,但这事一直堵在心里,今日总算有机会说了”
武攸暨听得如五雷轰顶,呆愣在那里,喃喃说道:“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是这样的?太平她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还不是因为当年她瞧上你了?”吕娃说道。
武攸暨看向她,痛苦说道:“我为什么那么傻?一直以来我都认为是那天中午喝了些酒,又把持不住,经不住她的好言好语,温柔相待,然后酒后乱了性”
吕娃有些同情他,谁让他被公主这样有心计,占有欲又特别强的女人看上呢?
“算计我也就算了,”武攸暨又继续痛苦说道:“她为什么还要让我那无辜的先妻送了命?她为什么这么狠?都怪我,当年怎么就没有及时觉察到是她设的局呢?”说完,他竟跌坐在地上,呜呜地大哭起来。
“姑父,你冷静些,”李隆基上前扶起他,劝道:“姑姑的手段我们都是领教过的,谁会躲得过?”
武攸暨推了他一把,怒道:“谁是你姑父,谁让你猫哭耗子?你们李家的都没个好人”
李隆基只好退到一边,吕娃说道:“王爷,光骂人有什么用?你难道不想报仇,给你死去的妻子一个交待?”
武攸暨停住哭,看向她,又看了看李隆基,问道:“报仇?向谁报仇?”
“向太平公主啊”吕娃道:“她当年算计了你,又害死了你的先妻,你不向她报仇么?”
“害死我的先妻?报仇?”武攸暨愣道:“对啊杀了人是要偿命的啊……”
“实不相瞒,”吕娃说道:“我师父也被太平公主看上,她这几日正挖空心思想将我师父弄到她身边去,前一阵子天天派人到我店中捣乱,后来又让皇上给我师父在大明宫中安排了一个什么职务,我们开始只是忍让推却,不以为意,但是后来听太子说起当年你们之间事情的真相,我们便感觉事情严重起来,俗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所以不得不向王爷说明此事,希望得到王爷的帮助”
“我的帮助?”武攸暨想了想,又道:“我能帮助什么?”
“小侄也实话相告,”李隆基想了想,狠下心说道:“上次姑姑逼我退出太子之位的事,姑父还记得吧?后来金光门上,我带了三千禁军去抓吴供奉,救吕姑娘,但姑姑却带了五千禁军去帮吴供奉,害我受伤,后来又将吴供奉救走,姑姑她处处针对小侄,她不仁,我便不义,所以我想……”
武攸暨问道:“你想怎样?”
李隆基本想说,我想反了她,让她一无所有,无力与我抗衡,但唯恐此话说出后,引起武攸暨反弹,毕竟他与太平夫妻二十年,于是说道:“小侄也不知接下来该如何,只是觉得姑姑权势过大,又刚愎自用,为所欲为,非我大唐之幸啊”
武攸暨沉吟道:“你想反她?”
“若不如此,”李隆基恭敬答道:“我不知道姑姑还会做出些什么不容于天下的事啊”
武攸暨喃喃道:“你们找错人了啊……”
“我还道王爷是位血性男儿,没想到却是只软脚虾,”羲和冷笑道:“明知自己被人算计受害,却是能忍得下气来,不思报仇,真是让人失望啊”
武攸暨听了却不生气,只喃喃道:“是啊,我算什么血性男儿?她只是个无辜可怜的女子,嫁给了我,我却害了她,我为什么没有替她考虑考虑?”
吕娃觉得武攸暨的言语有些奇怪,试探说道:“公主曾亲口允诺我师父,若是师父从了她,她宁愿将半壁江山送与他”
武攸暨有些意外,却随及淡淡说道:“我管她送与何人,当年这驸马我就不应该当的”
“不当驸马倒是没有什么,可是你们武氏一族怎么办?”吕娃道:“若我师父真做了驸马,作为朋友,倒容得下你,容得下他们,但若公主又看上哪一个心胸狭窄的小人,你这个前驸马,不知他还容不容得下?”
“都这么多年了……”武攸暨道:“她身边那么多男人,若要换驸马,她早换了哪里还等到今天?”
“看来王爷还不是一般的自信,”吕娃冷笑道:“长江后浪推前浪,谁还料得到后面还有没有人让公主动心?我师父不就是一个例子么?他若有心,你这驸马位子还有么?”
武攸暨无语以对,愣着不说话,李隆基趁机道:“实不相瞒,我已准备充分,就等姑父一句话”
“等我什么话?”武攸暨疑惑道:“难道你们让我去杀了太平?”随后苦笑说道:“我又有什么资格?”
“那还不至于,”李隆基说道:“我们就是想将姑姑拥有的权势减少一些,让她不能为所欲为,这也是朝廷之福,你们家之福啊若姑姑就此收了心,你们还可以过太平日子啊你不是与崔将军交好么,那崔将军之所以死心踏地拥护姑姑,也是因为你吧?”
“你们想让我去游说崔将军?”武攸暨道:“一个崔将军倒弋又能起到什么作用?”
“只要崔将军到时按兵不动,”李隆基道:“我就有办法”
武攸暨却是不说话,只愣愣出神,李隆基紧张地看着他,怕他有顾虑,又说道:“你若帮了我,我定能保你武氏一族,保你一家老小安全”
武攸暨还是不答,眼神空洞,不知在想什么。
“请姑父务必仔细思量,”李隆基继续劝道:“你与姑姑也这么大年纪了,若姑姑还这样不知收心,自作自为,我不知道将来还会出什么事情哪……”
武攸暨却忽然站了起来,喃喃说道:“我手上也沾了鲜血啊……”说完,也不顾众人,自己踉跄着走了。
三人觉得惊异,李隆基担心道:“不知他回去会不会找我姑姑告密啊?”
“我觉得不会”吕娃沉吟道:“只是他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他也杀了他妻子?”
“怎么可能?”李隆基当即否定。
“管他什么意思,管他告不告密,他向太平告了密又怎样?”羲和道:“如今反正是箭在弦上了,总要发出,只是你得秘密派些人手去密切注意太平公主的动向,她若有所行动,我们便先下手为强,以防措手不及。”
“好”李隆基点头道:“我即刻就秘密派人去”
“那就这样了”羲和道:“我们如今唯有等了,等武攸暨的消息,也等你父皇的消息。”
李隆基点头,羲和拉了吕娃告辞回家。
一路上,吕娃一直想着武攸暨的话百思不得其解,于是对羲和道:“我总觉得武攸暨反应有些异常?”
“有什么异常?”羲和不解问道。
“我又说不上来”吕娃想了想,说道。
“管他呢,别想了”羲和道:“我们只关心他帮不帮李隆基就是了”
吕娃想了一阵,想不明白,于是只好放了下来,不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