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啊。原来是梦啊。”我喃喃道。
手一动,却发现有个温暖的手掌紧紧的抓着我。
转头一看,狐狸正趴在我的床边上,睡着了。我笑着模了模狐狸卷曲的长发,轻声说:“狐狸,谢谢你了。”
是的,真的要谢谢他了。若不是他让我知道真相,我也许会一辈子自欺欺人下去。但是,幸好,我知道了。虽然,现在还没想到要如何做。可是毕竟心里已经有了准备。
不一会,丫鬟在门口敲门道:“十四小姐,起了么?”
我看着狐狸依旧安然熟睡的容颜,没有应话。
丫鬟又在门口敲了一会门,见屋里实在是没有人回答,便走了。我松一口气,接着躺下。
狐狸这人若是闭上嘴巴,也算是个不错的人。绝世风华,一袭红衣,鲜衣怒马,仗剑江湖,不知道迷倒多少少女。可是,他若是一开口,即可变成了我勾栏院里的小倌。大红的衣摆流泻一地,像是一池盛开的红莲。
我努力不去看他,努力告诉自己,眼前这个男子对我有所企图。可是,眼睛还是不由自主的黏在他身上。
怎么会有男子生得这样好看呢?我不由在心中想。
那肤如凝脂,唇若点朱的样子,比起我这个货真价实的女人,来得美多了。这厮若是生成一个美人,估计送进皇宫,我那的皇帝老头能从棺材里跳出来宠幸他。
狐狸的嘴巴动了动,勾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想什么呢?”
“想把你卖了挣钱。”我知道狐狸已经醒了,便故意这么说道。
他还是赖在床边,不肯起来道:“人家早就是你的人了。你还这般对我,你这个负心人”
狐狸半醒不醒的样子,比起他清醒时明目张胆的痴缠来得有诱惑力多了。看着他红艳的嘴巴一张一合的,我觉得那简直就像是两殷桃,鲜艳欲滴,诱得人心痒难耐。
狐狸突然睁开眼睛,极其**的舌忝了一下他的嘴巴。我的脑子突然的就嗡的一声,像是爆破了一样。
待到我清晰过来,却发现狐狸已经慢条斯理的在给我穿衣服了。幸好,我平日里懒散惯了。秋冬时候,上床睡觉懒得月兑衣服,往往就月兑了一件大的外套,里面的内衬还是穿着的。不然,我可就是丢人丢大了。
“十四,无论你如何,我对你永不相弃。”狐狸一边蹲下,一边说道。
汉白玉一样的手沾上尘土,月兑住我的脚,将我那绿色的绣五彩鹧鸪的小绣鞋套上。他的手掌模在我的脚上,突然间像是模到了我的心里。我微弱得几不可查的挣扎了一下,随后还是沉沦在狐狸的温柔里。
丫鬟推开门的时候,看见狐狸愣了一下,旋即走进来,将洗脸水放下,道:“奴婢红藕,前来服侍小姐。”说着,便拧了一块面巾交给我。我擦拭完,走到梳妆镜前,双手浸入水中,一旁的红藕拿了皂角给我搓手。一番功夫下来,我坐到镜前,自顾自的梳起头发来。
眼一瞟,看见狐狸也映在镜中。他就站在稍远处,侧身在后,像是在观赏一副画一样。这神情这姿态同往日的九郎几乎是一模一样。自打同我分房而睡之后,他便不再有这样的兴致,起来看我梳头。虽然,我几乎就是乱耙一通,到最后,还是得交由小兰来梳。可饶是这样,他依旧是看得入神。
我突然心口一酸,我和九郎之间有什么东西,在我们都不注意的时候,悄悄溜走了。待察觉,我两已经不再同一个方向了。
我犹记得他说过的那些话。他告诉我,愿我想那满山的桃花一样,年年岁岁常相伴。他同我说,万事有他。他握住我的手立誓道,我愿做你天上的那一颗长庚星。这些个话语,我从不相信是假的。
他为梅姨落下的病根,为我得上的风寒,以及这些日子来的辛苦,也都是真切的。
可是,到底是什么?让他同我两人,竖起了一道墙,再也不能坦诚相待。
谁把流年偷转换?美人迟暮,英雄白鬓。难道真如签中所言,天南地北各一方。
正这样想着,狐狸早就不知所踪了。我颓然的放下梳子,指使红藕给我来梳头。待我刚刚好梳完头,九郎便进来了。他依旧还是一袭白衣,象极了我梦里的那个身影。他的脸色十分不好,显然昨夜的动武,催发了他的内伤。
他本就是十分瘦削的身形,这一个月下来,又是生生瘦了一大圈。我看在眼里,却疼在心里。
“十四。”他像往常一样模模我的头,指尖冷得像是冰块一样。
我看着九郎,当下就红了眼眶,捉住他的手,放在手心里捂着。
九郎有些惊讶,却略带宠溺的笑道:“十四。怎么了?”
一些话憋在我的胸腔里,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是,看着眼前这个神情疲惫却依然强扯出一抹笑容来关怀我的男子,心里像是针扎一样疼。
我该怎么做?我那么不愿意伤害你。你是我心里落入凡尘的仙子,一袭白衣,在那玉郎山峰的茅屋里回眸一笑,万物失色。而且,九郎,我还爱着你,心里还心心念念着你。就算是昨夜见到你如此说,我却依旧不觉得你欺骗了我。
待我出来的时候,马车已经准备好出发了。玉郎正冲着白玉堂谩骂着,明显一脸挑事的样子。但是,白玉堂昨夜也累着了,恹恹的站着不去和玉郎争吵。玉郎说了几句觉得没意思,便不再说话了。
我们一众人和凌州守凌夫人还有凌浅苏道别之后,上了马车,便启程上路了。
临别的时候,凌浅苏满含深意的看了我一眼,我自是继续装作一脸不知的回给了她一个笑容,道:“我认床,一出门总是睡不好。待会儿,回了菊花香还得再睡一觉。”说着,还配合着打了个哈欠。
凌浅苏看着我,笑得花枝乱颤。
回程的路上,我装着困极了的样子,上车便窝在角落里闭上眼睛,可是马车颠簸,我却怎么也睡不着,只好佯装睡着的样子。人一闭上眼睛,许多往事就会早眼前浮现。我总算是明白了凌浅苏在我晚宴上同我说的话的意思了。她仿佛是早就知晓,九郎和凌州守的事情,而且也在晚宴上看出来白玉堂的不同寻常。所以,才会同我说,让我选择。
可是,让我选择什么呢?两边的选项,都不是我要想选项。我从来都不打算涉足这些斗争。
一双温柔的大手将我揽入怀抱,淡淡的墨香瞬间包围了我。他的怀抱安稳,替我承受了马车的颠簸。这样好的一个人,若是没有那些仇恨,他同我定然能比翼一起飞。
回到菊花香,一切如常。婚礼依旧是在忙碌的进行中,只不过九郎如今多了不少时间来陪伴我。他越是这样温柔,我就越是难以抉择。狐狸就真的如他所言,将一切的主导权都交给了我。什么都不来过问,只是偶尔露出的十分悲悯的眼神看着我。我总觉得,狐狸没有将一切都告知我。
嫁衣和花冠总算是经过重重修改之后,制作完成,送到了菊花香。那大红的花嫁衣铺在桌上,绮丽多情。小兰和梅姨喜滋滋的替我套上衣物,戴上花冠。镜中的人,妩媚动人,一双秋瞳似水,远山浅黛,殷桃小口,面若桃李,身似杨柳。嫁衣虽然隆重,却不失灵动。腰间的红色束腰,将腰身束起,显得不盈一握。
站在镜子前看着自己,才找到一些我即将作为嫁娘的真实感。
“小姐,打扮得这么好看,九郎公子见了,定是魂都丢了。”小兰看着我这一身嫁衣,眼里露出无比羡慕的神情来。
梅姨却背过身去,用偷偷抹泪。她定是触景伤情了。她视我如女,如今我出嫁,最高兴和最难受的都是她。
我站起来宽慰道:“梅姨,我是出嫁又不是去死,你哭个什么啊?”
梅姨转过身道:“这样好的日子,不能提那个字。你这丫头这么不懂事,我前半辈子没有教会你丁点正经女儿家的东西。现在,你出嫁,我难免担心啊。”
我讥笑她道:“梅姨,如今知道后悔了吧。”
梅姨瞪了我一眼,将眼泪收了,模着我身后的长发道:“十四啊。嫁人了以后,可不要这么肆意妄为了。一切都要以夫君为重了。”
梅姨这么一说,我突然又想到了九郎在那夜里说的话。夜里烛火通明,菊花香今日依旧是一派热闹景象。可是,我的心里却是冷得发抖。
“梅姨,我想一个人呆一会。你们先下去招呼客人吧。”我站在镜子前,模着身上的红绸说道。
梅姨和小兰也看出了我突然间变了脸,都识趣的走了。我一个人在房间里,推开窗子。一阵冷风吹来,使我清醒了许多。这些日子我一直在整理对九郎的感情。可是,无论如何,我都不想参与九郎所参加的斗争。同九郎成亲就像是当时姬流觞给我抛出的一个十分诱人的条件,我若是嫁于了他,便得了姬家一半的权势。而且,若是我离去,姬流觞也不会阻拦。可是,我对姬流觞没有情,更不愿意去这大家族里勾心斗角。
而九郎不同。我对九郎的情意,虽然不及当初,却依旧让我放不下。两相权衡,我想将这个选择交给九郎。他若是愿意放下国仇家恨同我一起大隐于市,我便同他成亲;若是他不愿意,我只能忍痛和他分道扬镳,带着梅姨小兰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