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气喘咻咻的放下水,一边卷起袖子,一边抱怨的絮叨着:“这店家可真黑心啊。原先我们那里用热水,半文钱都不要。这里小二还非得要十文钱一桶水,要他端上来还得另外付赏钱。”
我看着她气嘟嘟的鼓着腮帮子,使出吃女乃的力气将这一桶水给一点一点的挪进来。我连忙过去帮忙。好在我本来就力气大,有了我做帮手,这一桶水很快就抬进来了。
将水放下了之后,我和她都累得瘫在椅子上了。筱筱喘着大气道:“小,小姐。想不到您看起来十指不沾阳春水,没想到力气那么大啊。”
我揉了揉肩膀,叹气道:“许久没有做过这粗重的力气活了。现在反倒有些累着了。想当年,我可是一个人能单手举起十来斤东西的”
筱筱惊讶的看着我,几乎说不出话来:“小姐,您难道是在说笑么?”
筱筱的嘴巴都能塞下一个鸡蛋了,我瞧她这错愕的模样,经不住大声笑起来:“你这丫头,至于那么吃惊么?就算是大户人家不受宠的孩子也是没有好日子过的。你们寻常人家至少还能出来做工,可是我却不能。缺衣短食的时候,只能靠讨好家里几个有势力的丫鬟和妈妈才能得点东西。这力气就是那时候练出来的。”
“原来如此。”筱筱大约深有同感,也经不住抹泪道,“小姐,我还以为您是那种从小就备受呵护的娇小姐呢。原来您也是苦命人啊。”
我看着她为我落泪,不禁柔声安慰道:“其实,也没有那么苦。熬过来了,就好了。倒是你还是被你家里给绑住了,甘愿卖身做丫鬟。”
筱筱摇摇头,眼里闪着泪花:“不。小姐,遇到您,我算是有福气的了。若是遇到那些脾气大的主子,以后就有的吃苦了。”
我拍拍她的脸,坚定的说道:“筱筱。你放心。有我在的一天,我绝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筱筱的朴实感动了我。其实自从小兰和梅姨的背叛之后,我就有种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畏惧感。面对丫鬟或者是其他人都多了一份防备心。如今,筱筱这个善良的孩子又一次打动了我的心。我心里暗自下定决定,若是要跑的话,一定也要将筱筱带上。
第二日,我们一行人接着上路。因为我忤逆了萧钰的原因,这一阵子饭桌上的气压一度有些低沉。藤远面对我的时候,神情也说不出的尴尬,想必是他家那位主子已经交代过他不许同我多说话。每回我有些事情想去问他,他都会摆出一副你饶了我吧,我还想多活几年的苦逼脸出来。连带着我跟着也苦不堪言,本来想从他嘴里掏出点有用的消息来。没想到,还没接近,他就已经开始防范了。这让我的计划实施的更加的缓慢。
在四月阴雨连绵的小满的时候,我和齐王的大部队浩浩荡荡的就到了他的老巢,泉州云南。齐王的封地就当年来说根本就是一个不毛之地。所谓分封分封,总不会把好的全都分出去的。这不就是等于把自己的经济来源给切断了么?所以,昭和帝还是比较聪明的把那些不怎么富庶的地方给分封了出去,一来安抚那些打天下的手握兵权的诸侯,二来也是实现当年起义之时的诺言。
但是,前一任齐王确实有治国之才,一上任就立刻对当地的一些重要的水利措施做了完善的修补工作。之后,在颁布法令,允许开坑荒田,而且是鼓励开坑荒田。开垦的荒田上种出来的粮食,税收将会减免一半。这样一来,本来荒芜的地方被马上的开发起来。
而后,他巧出奇招,不行重农轻商的法则。而是商农皆平等。周边的各个地区的大商户都去了那里开店面。而且,在之后的几项措施里,更是把那些富家一方的商户都招安到了泉州定居。如果说京都是繁华之都的话,那泉州就是真正的商贸之城了。水路便利,物产丰沛,气候更是极其适宜农作物生长的。
经过了这么些年,那里现在已经定居了大大小小的许多富商。锦绣第一府上花家也定居在那里了。现在,姬家的年长的几位小姐也都纷纷嫁到泉州,以发展在泉州的势力。
不过,说了这么多,都是老齐王的功勋。现在的萧钰上任之后依旧是延续了老齐王的一套方针,在商贸方面也没有更大的突破了。但是他倒是个兵家奇才。将封地里的治安问题管理得十分成功。差不多大大小小所有山头的盗匪都被一一攻克。更是训练了一只铁甲军,据说其中的将士各个能以一敌百。不过,这个军队至今还未曾露面过。外界对他的存在也是众说纷纭。
不过总体来说,萧钰不是经世之才,但也算是个中庸之才了。就帝王之资来说只算是中等的。他这个人太过暴戾,尚武,个性又冲动,刑法过重,一般来说很难做到仁德治天下。而,先帝开国的时候打的口号就是仁义治国。他实在是不适合做帝王。
而当今的圣上也不是治国的大才。虽说我见他不过几面,却也对他的荒yin印象深刻。当年,父皇晚年得子,对这个太子更是寄予厚望。万千宠爱集一身,从小开始细心保护。以至于,他长到十三岁依旧没有半点政事的教导。而,十三岁时他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一些不良之风,便开始沉迷酒色。之后的三年里更是一年比一年堕落。正是因为他的无德,更导致了各地的诸侯蠢蠢欲动。或者说,他是齐王之变的潜在导火索也不为过。
这么说着,我仿佛又回到了那些在宫墙大院里的日子。天是四四方方的一块,梅子树青翠,夏蝉吱吱的鸣叫着。整个无双殿里酷暑难耐,我受不住热,便偷偷跑到尚书房里当差。
那时候,我才八岁,是这宫里的小丫头。太子也就是当今皇上也是八岁。他的陪读,侍童,侍女一应都是和他一般年纪大小的。为的就是让他能觉得自在。
我现在想起来,那个男孩子长得可真是漂亮啊。大大的眼睛,小巧的鼻子,一张小嘴朱红就像是新摘下来的殷桃一样。小小年纪就有天子的贵气。我看着他执着笔,小小的手掌几乎握不住那细长的毛笔。上方坐着尚书先生正在淳淳教导他该是如何用力,如何握笔。
不过,这位太子爷看来对这练字并没有什么兴趣。没几下,就扔了笔,大喊:“不写了,不写了。我累了。”
太傅大人也是个懂得为官之道的人,立刻就说:“练习这么久了,太子也该休息休息了。”于是,立刻恩准他出去去玩。
待到太子都走了之后,我留下来收拾桌子,发现太子的桌子上写的那些字实在是惨不忍睹。而,太子旁边的那位伴读的字确实少有的工整。一字一画里都是虽然稚气,却已经能看出些风范来了。
在太子八岁的年纪,他还是个无忧无虑的儿童,而,我已经在梅姨的引导下,认识千字,能独立阅读一些浅薄的书籍了。我不由由此感叹人生的不同啊。
兴许,寻常人家的孩子在这个年纪是应该这么天真烂漫,可是,这是皇家。所谓天子,本来就是要比常人来的更加的高贵。这样的高贵,必要以别人所不能及才能形成。可显然,我的弟弟并没有这个才能。
不过,从他登基之后的种种表现和跟齐王党的周旋来看,能保住他的帝位,也算是有一番权谋之束的人。以我来看,他的资质在帝王里也算是中下的。
但是如果我手里真的有这个兵符的话,我会交给谁呢?我不禁想到了这个问题。这是我从来都没想过的。因为以前的时候,我没有意向涉及朝政,现在人在其中,不得不再次考虑。
若是论正统的血缘的话,我会选择当今圣上。我是生在皇宫里的人,就算我不在乎谁当皇帝,可是我不能不在乎我的那些兄弟姐妹的死活。若是改朝换代,势必是一场宫廷里的大动荡。其中也不知要死多少人。
可是,如果说按帝王资质来看的话,还是萧钰更胜一筹。他虽然铁血,可是,现在这样一盘散沙一样的地方确实需要这种铁血政策,菜能压制越来越活跃的诸侯。如果齐王称帝,至少国家的兵权会近一步的集中。
一时间,我也选不好。只好沉默着,不再思索。
来到齐王宫殿已经两日,萧钰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一直没有露面。听藤远说,他是在处理上京之后遗留下来的公文。藤远说这话的时候,眼里满是同情。看他这神色,我也能猜想到他处理堆积如山的公文的样子,不由心里也为他模一把汗。他上京可是足足有一年之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