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躺在这暖和的床上,可是阿六敦还是觉得不大舒服的,原因就是因为中间还有这个小冬子!
阿六敦平时在家一人睡一张大床睡惯了,又软又宽,而敏儿这厢房的小板床,又硬又窄,睡两个人还好,三个孩子就勉强了,他都背靠着墙了,小冬子还挤着他,虽然被褥子是厚的,盖的暖暖的,小冬子的身子也是软软的挨着他睡,可是小冬子睡觉的时候总是不大老实,有时候突然笑一声就拳打脚踢的,还能听他呓语着:“呔,俺一棍子打到南天门!天门……”
估计是梦见了他自己大闹天空,成了孙猴子。
阿六敦感觉有点心烦,翻来覆去睡不着,黑暗里,阿六敦偷偷抬起头,一双亮亮的眼睛盯着敏儿的脸瞧,发现她早就进入梦乡了,也在喃喃呓语,脸上挂着微笑好像是正梦见桃子,口水都流出来了,在那扎巴扎吧的动,阿六敦不由想笑,可是盯着她那水嘟嘟的嘴巴疑惑,自己也莫名的有点饥饿起来,不由舌忝了舌忝嘴巴。
阿六敦很想很想和敏儿睡,又看看中间这个隔着的肉团,索性把小冬子给挪到墙根里去,偷偷和小冬子换了个位置,然后往敏儿的小被窝里面钻。
一贴着敏儿就觉得她浑身热乎乎的,像个小火炉,而且小身子都是肉呼呼的,却是背对着他呼呼大睡,阿六敦打算闭上眼睛什么都不去想,翻过去一会看看小冬子一会他又翻过来,还是忍不住睁开眼睛,看看敏儿,然后悄悄伸手往敏儿的小胖腰上一圈,把她紧紧拖到自己怀里来,蹭了蹭敏儿幼香的脖子才满足的睡着。
只是睡到半夜小冬子就爬起来推敏儿了。
“姊姊,俺要尿尿——”小冬子急唤。
敏儿揉了揉眼睛,一翻身就看见阿六敦睡到自己旁边了,还奇怪,怎么小冬子被挪到了墙角里去了,阿六敦迷迷糊糊的也醒来,就见敏儿从小被窝里起来披上小褙子,然后给小冬子穿上衣服,再抱小冬子出去尿尿。
片刻功夫,又将小冬子抱回来。有些冷,她就赶紧把小冬子往被子里塞。
很快鸡打鸣,敏儿掌了灯和小冬子说:“小冬子乖乖和哥哥一块睡会,姊姊给你们烙大饼去。”
小冬子高兴。敏儿穿好全部的衣裳出去。
须臾,阿六敦才从被窝里面探头出来,转而瞪着小冬子问他:“喂,你难道不会自己去尿尿?”
小冬子被阿六敦吓了吓,十分无辜道:“俺都是叫姊姊的。”
敏儿先是跑鸡窝里头,从窝里的鸡底下一下模出几个鸡蛋数数,哎呀,发现居然有七个,真好!敏儿忍不住喊:“女乃女乃,娘!咱家鸡下了七个蛋了!一个给小冬子,一个给咱爷爷!”她就模了两只出来。
敏儿这一声,老太太屋子里的灯就亮起来了,接着是娘屋里,小叔子屋里。
听到兹兹的油煎大饼的声音,李家的人陆陆续续都醒了,老太太出来赶紧就去鸡窝里看,数一数不过只有五个蛋,又去厨房一瞅,果然在台子上还摆着两个,一会就准备下锅煮了。
“哎,傻春——”老太太赶紧把鸡蛋夺回来,和敏儿心疼道:“这鸡蛋咱可不能随便吃,得留着生小鸡仔儿的。”
“可是,咱爷爷和小冬子好久都没吃鸡蛋了。”敏儿巴巴的望着女乃女乃:“女乃女乃不是说要是咱家鸡儿能生六个蛋,多出来的就给我嘛?”
她给改良下喂鸡的方法,不能光喂谷子,还要喂点青菜,这样通常这鸡蛋每回只能下五六个,现在能下七八个了。可是女乃女乃却舍不得道:“你爷爷不爱吃,小冬子的话……咱先留着,不怕以后没得吃啊!乖——”
就见女乃女乃转身把蛋又放回鸡窝里头。敏儿只有撅了撅嘴巴。
李山海起来然后去李顺那屋喊李顺,顺儿媳妇穿好衣服出来说顺子昨儿锄地太累,要再睡一会才能起的来。然后她又跑屋子里看小冬子,准备给小冬子穿衣服起床吃早饭。
“哎,就他一个人累?你大哥,你爹出海不累?”老太太一听就不太顺耳朵,就朝李顺屋子里头喊:“你媳妇都起了,还赖在被窝里头不出来?你这是闪了腰子了还是得的那家的富贵病?”
李顺慢慢吞吞才从屋子里出来,一身的整齐衣服都比他们往常不同,往院子里一站,洗把脸,弹了弹身上的灰:“娘这话说的,好像只有我晚起了似的,您不看看,这大嫂都偷懒不起,您怎的不说?咱爹,不也还在屋里头,都还没见个影了。”
老太太撇撇嘴,才转而问李山海:“你媳妇怎么还没起来?”她最不喜李顺拿鸡毛当令箭。
李山海就不好意思道:“俺媳妇今儿身子不舒服。”
李嫂子今日躺在床上,一起来就感到下月复坠涨疼的难受,知道是自己月事来了,疼的厉害起不来床了,只有在屋子里歇着。
老太太看样子好似明白了,就和李顺道:“你爹身体还没好,大媳妇儿今日不舒服!”
“这一家子个个身体都不好,活该这种地的活就都落我一人身上?”李顺切了一声:“呵,还有傻春和阿六敦一会还要去书院,可算算今儿这下地去还剩几个?只有大哥、我还有我媳妇?我媳妇还要带咱儿子。”
“呸!你就会和咱一屋子老人孩子女人算账,瞧瞧你这老没出息的样,我怎么就生出你怎么个无赖来。”老太太:“我老太婆今天就一块去下地,咱家能去的都得去。”
李顺说不过老太太:“娘,您可别真么说,您还是歇着吧,我可怕累坏了您!心疼!”
李老头从房里出来,看李顺油嘴滑舌,也斥责几声:“今天我也去,甭吵吵了!”
李顺才笑嘻嘻的绕过来和敏儿催促道:“傻春,你这可要快点做了饭啊,都饿死了,大家一会还要去种地!”
“嗯,就快好了。”敏儿很快把饼都烙好,热乎乎的盛了一大碟子,摆上小桌子和筷子,又喊了娘和爷爷、还要阿六敦出来,李嫂子出来时脸色也白起来,李嫂子怕家里人看了笑话,特别是李顺,只有尽量装作无事的样子。
洗漱完,大家围坐起来,李嫂子想起这田的事就问:“快入冬了,可惜这地里的棉花都种不活了。这年底如何交得了棉花那块的本色来?”
“棉花害了病又害了灾,种不活了,地也不能废着,咱们把地都重新翻了。”李老头皱了眉:“咱们回头去种的时候把那些棉花都给拔掉,翻了地全部种小麦!”
“这”老太太犹豫:“可行得通?”
“爹是说咱用小麦来代替棉花上交。”李山海解释道。
“也只有这样了。”大家都点头,默默吃完,就动身了。敏儿才赶紧和阿六敦去书院。阿六敦去念书,敏儿就去重新种她的地。
敏儿想起,每逢九、十月份,这家家户户的妇女都要给家里人缝制入冬的深衣的,没有深衣不好过冬,布料都是麻料,家里本是指望这一年棉花种出来,深衣里头能赛点棉花做成棉袄的话会很暖和。可是棉花种不好,这棉袄就做不了了。
敏儿想到这事不由灵机一动,棉袄做不成,她还可以做别的样子的深衣嘛,她可是想了个好主意,还打算回去和娘说。
等把地里的药材种好,她就出去,可是才没出的门,就见一棵大树地下两个熟悉的小身影,远远的瞅了瞅仔细辨认了下才发现竟然是阿六敦和春梅。
此刻阿六敦见到春梅,好像被打了似的,蹲在石阶下哭的稀里哗啦的。
春梅从家里跑出来,漫无目的到处跑,也不知道怎么就跑到书院附近来了,见着阿六敦眼泪更是澎湃起来,让她碰到这位好心的哥哥,一张口就说:“哥哥,你买了我做家丫头好不好?”
阿六敦愣住,自己刚从书院里翻墙出来完全没料到自己会遇上她,只好抓抓头问她到底出了什么事?春梅站在台阶下,憋着嘴,抽抽噎噎不敢哭出声。可是乌溜溜的眼睛中,豆子大的泪珠一颗接一颗往下滚。
“家里要把我卖给的是齐家的老爷,因为齐家老爷生有一病,必须要用童男童女的身体来采补,说是什么采阴补阳,我不知道什么叫采阴补阳,不过听说是件很可怕的事情。”她还这么小,实在是太害怕了。
阿六敦听不大明白,虽然同情可是也无奈:“可是这买丫头不是我说了算的。我家里已经够人了,我帮不了你啊……你再问问别人吧?”说完他转身想走。
结果春梅一慌,急忙一把抱住阿六敦,哭着求他道:“哥哥别走,别走,你要是不要我这丫头,我可能就只有死路一条了。”春梅用了全身的力气,双脚都发抖了,想留住阿六敦。
这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全弄阿六敦身上了。
阿六敦被她一抱,也六神无主了,支支吾吾问:“春梅,你娘究竟把你卖多少钱?”
春梅哭的眼圈红红道:“呜……嗝——,卖得五两银子的价钱。”
阿六敦一愣,几分结巴起来:“才五两银子!?……”
这么便宜?……
春梅呜咽着抬头,泪珠就滚下来:“这还是我娘好说歹说来的。”
阿六敦只有从怀里掏出块帕子先给春梅擦眼泪,两人树下的亲密动作都让敏儿瞧着了。
只是敏儿不知道他们两个在树底下偷偷模模的做什么。
阿六敦被春梅抱住动弹不得,好像他不答应,春梅就不会放开他,可是他一抬头,没想到敏儿远远站着,正往这边看,他一想现在被抱住,一下慌了,赶紧把那帕子收起来,用力推开春梅,涨红了脸,紧张的背了手,像个犯错的小孩,支支吾吾和春梅道:“春梅别哭了,快别哭了!”
春梅才赶紧收声“呜呜……嗝嗝——”看着敏儿向他们走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