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府里头风言风语传的极快,刘嫂子是府里做饭的,几个做饭的婆子一边在厨房里摘菜做饭,一边和刘嫂子唠叨,还不由羡慕:“刘婆子,你家女儿真是好福气!还没进齐家,就遇上了贵人,肯花五十两来买啊!啧啧啧!真不知道是什么个主儿,这么有钱?”
“听说是个小哥儿,长的还不赖,挺水灵的!”一个婆子一边用油乎乎的收绞着锅里的肉道。
“你有见过?”
“那是,那天那个小哥和个西域大夫去找老爷,后来老爷吩咐传膳,我就在暖阁那儿见着了!”
刘嫂子不知道她所见的是阿六敦还是李家的丫头,又不敢多问。
那婆子只道:“那模样俊死了,那衣服都是绸缎的!啧啧,你家春梅真有福气啊!”
“哎呀,那究竟是哪家大户的主儿啊?”
“好像说是和刘嫂子是老乡,都是清湖村的!”
“哎呀哎呀!刘嫂子,你家祖上的坟肯定是冒青烟了,让你家丫头碰上这样的主儿!不知道多少辈子修来的福气!”
“……什么福气不福气!就是真看上我家女圭女圭,咱也不能嫁给他啊!”
“为啥啊!”几个婆子眼睛都瞪大了,这刘嫂子的脑子不是烧坏了吧。
“他们都是西域人!”刘嫂子瞟了他们大家一眼,继续揉面。
“哎呀,真是的,冤孽!”
另一个刚进来的不懂事的新婆子问:“西域人又怎么了?”
“傻子!西域人和咱们汉人不能通婚!这是死罪!按照大昭国律当斩的啊!”说话的一边说,一边刚好拿了把刀子,一刀就剁掉了案板上那个鸭头。
“啊?”把那个新来的婆子吓的脸都白了,缩了缩脖子,瞟了眼刘婆子万分同情的赶紧干活。
刘嫂子低着头,对着一盆子要和的面,却是浑身都没了劲:“是我丫头福薄!哎——”
她长长叹口气,像是叹掉一辈子的气。
“刘嫂子,你可要快点,府里的太太们还等你那面做糕点的!”
其他几个婆子一边摇头,一边继续干活,话题又扯上别的去了。
其实刘嫂子自从拿回那张卖身契,心里就堵得慌,她是不想把春梅卖到齐家的,可是家里的那个男人也是病的快要死了,一个玉兰给人家做使唤丫头,那些月钱和她的月钱都都贴进去,给男人治病不算,还要养活那么多孩子,怎么养得过来,眼下几个小的就饿得要命。
春梅卖给齐老爷,好歹是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日后在府里也可以互相有个照应,希望她能得了齐老爷的宠,早日出头,要是将来当个姨娘也好啊。其实这个她想都敢太想。
但是现在就这样搁在家里,她家春梅也是养不活的。今日被她们一说,她百般思量,这与其让春梅跟着她受穷一辈子,不如还是找那个小哥,求他要了去,西域人就西域人!断了头也是他的人,给他做个使唤丫头,或许是她家春梅最好的出路了!
李家
入冬前,村里人家家户户都是要做深衣的,李嫂子还愁没有足够厚的麻布来做这种上衣﹑下裳相连缀的衣裳御寒。
敏儿倒是早早就想了个主意,她先和小冬子两人去村里各处看看,谁家有杀鸭子的,就去收集些鸭毛回来,那寻常人家家里,大宅里的,做烧鸭烤鸭贩卖的,只要有不要的鸭毛她都要。
跑了一个月就收集了一大袋子鸭毛回来!
李嫂子瞪大眼睛看敏儿弄来这些鸭毛做什么。她就说她是做深衣用的。
秋天天气好,秋高气爽,天也干燥些,院子里的大树变黄落了叶子。
敏儿就将鸭毛洗干净滤干,然后用簸箕装好拿去矮墙的墙角上晒干,回来经过挑选,留下柔软的鸭毛,然后开始跟她娘和老太太还有小婶子一起来缝制深衣,好在昭国的服饰制度虽然有等级之分,只要老百姓穿的布衣尺寸不超过官家的尺寸,颜色和一些绣工和官家的不能一样外,款式倒是自由的。所以敏儿做起来就大胆了,反正自己这些衣服是用家里旧的薄麻衣改造的,没有什么大胆的颜色,也没有什么绣工,只要做成两层,新一点面料的作面,旧一点的软和点的作里衬,两层里面都给塞进鸭毛,缝好,就做成别样的小褙子和裤子了。
等李家个个穿上敏儿做成的这样的衣服,大吃一惊,他们从来没穿过这样新奇的衣服!鸭毛穿身上也能这么轻暖舒适!
老太太穿上那衣服可是暖和,李老头也觉得很好,敏儿说可惜没有足够的鸭绒,要是这鸭绒够的话,做出来的衣服可以穿得更舒服。
李山海一边模自己的一身衣服,一边啧啧称赞:“都说俺闺女傻,俺看说俺闺女傻的才傻呢啊!”
李嫂子笑的都合不拢嘴了。
只是这衣服有些不伦不类的穿出去还是会怕人家笑话,老太太就说:“咱们都穿里头,外面罩件衫又看不见,就合适了啊!”
李老头的病时好时坏,敏儿还想以后给爷爷单独做一件羽绒的。
小婶子这时候见敏儿还单独缝制了一件,那件衣服看起来和敏儿的身子差不多,但是全是用鸭绒做的,不由问道:“春,这是给你自己做的?”
敏儿摇摇头,做这件衣服她花的力气可大了。
李顺早就见敏儿手里那件衣服,就笑道:“哎呀,这不是给咱小冬子做的还能是给谁?我就说小冬子和他姊姊亲厚,咱春可是最疼弟弟的不是。”
小婶子还一喜,心想,估计要留着小冬子以后才能穿了。
“呃——我这个不是给小冬子的。”敏儿抬头不好意思道,她的衣服快缝好了,还差几针。
“你给谁做的?”
“阿六敦做的!”敏儿想,这是她专门从鸭毛里面挑出的鸭绒做成,专门为阿六敦做的,她已经听说阿六敦准备要随他父亲出远门跑一趟生意了,现在沿海缺粮,他们家去北方进些粮食进来,这去北方天寒地冻的,自然要给他做件暖和的,而这衣服仅此一件。
“啊?傻春!”李顺喊了一声,真是平地一声雷,家里人都愣住了:“刚刚俺大哥还夸你聪明来着,这傻劲怎么又来了?”
“阿六敦家又不缺吃不缺穿,你这件小衣做了他能稀罕啊”
“姊姊,我想要!我想要!”小冬子说着就伸了手,想抢来穿,眼睛瞪的大大的十分渴望。
敏儿想现在小冬子越发长的快了,家里有什么好吃的都是给他优先,穿的自然也不列外,小冬子其实不缺衣服,而且这衣服做的大了,他现在身子这么小也穿不了。
敏儿犹豫了半天只有道:“等小冬子再长大点,我再给他做好不好呀!”
“不嘛不嘛!”小冬子想要,也撒起泼哭闹起来。一家人都看不过去。
“咱家里就小冬子一根独苗子,这样好的衣服你不给小冬子还给谁?”
老太太:“哎—这旧布做的我看就算了吧。阿六敦不会要的。”
就让给你弟弟吧!李嫂子和李山海也不解,李嫂子就和她道:“让给弟弟好了!”
可是任由小冬子一哭二闹的,敏儿还是没答应。
“这个傻春,真是不懂事!”老太太只有用力敲了下敏儿的头,敏儿疼的直揉脑袋。
这事确实闹的李家都不愉快。
敏儿和小冬子在屋子里睡,就将那衣服放枕头下,当晚小冬子就抱出来模来模去的也喜欢,敏儿看着小冬子也可怜,想以后一定给他也做一件,可是第二天敏儿去了书院回来,推开门,还想拿那件衣服出来缝几针做完,就发现自己枕头底下那件羽绒服不见了,她就在屋子里翻箱倒柜,可是左翻右翻,连床底下也看了,都不见。
咦?哪儿去了?那衣服会自己跑了?
敏儿想着就走出屋子去看,见小冬子蹲在院子中间和那些跑来跑去的鸡玩。
“小冬子,你见到我给哥哥做的那件羽绒服了没?放在枕头下面的。”
“没见。”小冬子玩的热乎乎的,见敏儿叫他才抬头看看,摇了摇头。
“那你看见有谁进咱们屋子里了?”敏儿到他跟前,拉住他的小手蹲下问。
“没……”小冬子摇了摇头,过了会突然眼睛一亮:“俺爹进去了会……”
这不用说,一定是小叔子拿走了,敏儿望望小叔子的屋子,半开着门,只有拉着小冬子去小叔子屋子里找。
小婶子在屋子里做针线活,纳鞋子,然后给小叔子量脚看合不合适,小叔子在收拾行李,突然见敏儿和小冬子的两个小身子站在门口。
“小婶子做鞋子呢?”敏儿见。
“嗯!过两日你小叔子要和你干爹他们走了。”小婶子白了她一眼,原来还喜欢敏儿来着,她不给他小冬子那件衣服她就不舒服。
敏儿就赶紧问他们:“小叔子,小婶子,那你们有没有见我那衣服呢?”
“什么衣服?”小叔子回过头来,坐床上一边试小婶子做的新鞋一边问。
“就是那件给阿六敦的衣服!”敏儿红着脸,拽拽小冬子的手。
不提还好,一提两人也来气。
“哦,那件衣服!你不是不给咱小冬子的嘛。”李顺反问。
小婶子就叫小冬子过来:“乖,娘也给你做了鞋,过来试试。”
小冬子笑呵呵的蹦过去。
“小冬子说,他说刚刚见小叔子进我那屋子里了!”敏儿只好将小冬子的话重复一遍,打量他们的神色。
果然李顺神色一震,紧张道:“什么?我进你屋子?我进你屋子又怎么了?小冬子和你一屋子的,我进进又怎么了?!”
“可是我衣服不见了!”敏儿提起气说。
“哦!你那衣服不见了?你衣服不见了关我们什么事!”小叔子站起来,没心思再试鞋子。
小婶子索性也红了脸,冷冷瞟了眼敏儿:“傻春,别在这儿呆着了,小冬子和你真么亲厚,连件衣服都舍不得给他,咱们算是白疼你了!”
小婶子给小冬子套了鞋,就出门喊李顺:“家里活多,一会还要喂猪,喂鸡谁有空在哪儿聊天。”
敏儿见小婶子站在猪栏前和猪说道:“算了,这丫头长大了,都不跟咱们姓了!迟早要和那姓鄯的人家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