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夫人,听说你老是牙疼,我这里也特意给您求了个消炎的方子。”兰姨看孙夫人脸色发青急忙拿出一包药来给她。
孙夫人很是惊讶,没想到阿六敦的娘会留心这种小事。
兰姨笑了笑,她就是多了个心眼,每次主动让小冬子去他们家,回来又让小冬子把孙家的情况和她说一遍,这样也好让她了解敏儿在孙家的情况,所以一听说孙夫人这几日患了牙疼,又不肯医治,兰姨就赶紧想办法专门托人帮她从西域弄一个偏方来,这回做人情送给孙夫人果然很是得到孙夫人的感激。其实兰姨想,她这么做都是为了敏儿着想,她对孙夫人好些,孙夫人日后就会对敏儿也会好些,敏儿在孙家就不会那么受苦了。
平时两人交道打得少,关系不冷不热,孙夫人这样不好讲话的人,因为这意外的一剂药,果然对她平添了一份好感,和颜悦色了许多。
饭桌上,阿六敦和余大嘴坐了一块,余大嘴这次就是再高兴不敢再给他灌酒了,而且还十分仗义的帮阿六敦挡了去,这回大家问阿六敦为何不肯在店里做掌柜了,余大嘴就忍不住道,“阿六敦不坐堂是因为他现在和自己在酝酿一个宏伟的计划。”
究竟是什么计划,余大嘴卖了关子,不说。
敏儿更是好奇,看阿六敦也只是神秘的笑了笑。
“你想知道?”阿六敦的眸子像耀石似的闪着光,“不过在告诉你什么之前我得先说说我们的药堂。”
敏儿等着他说。
阿六敦浅笑了下,“我坐这药堂,看账簿看久了,就发现了一个问题。”
他细细道来,这药堂,什么药什么时候进得贵什么时候进得便宜,他大致看出了门道,进货有段时间紧缺有段时间宽余,而药材价钱就随之涨涨跌跌,幅度虽然不大,可是这其实很有讲究,细细算来,他们往常都是从些老百姓手中零星的收购药材,因为还不能形成规模,成本往往较高,盈利也较少,就拿这荣妍膏来说,若是不能大规模提前采办药材进行加工,那成本就难控制了,卖出的价钱他们也不能变得太高,那么只有减少不少利润。
大家都很吃惊,所以阿六敦这记性好,连这几个月哪一天的药价都能记得一清二楚,再综合一分析,他决定不再只是坐在药堂里面记账,他要出去跑货,提前去进时下最紧缺的药。
大家都发现过去还真是太小看他了,以为他就是个呆头呆脑的人,不想这闷不吭声的人肚子里这么多弯弯,而这次他带着大家到海边的时候,他才揭开他的真实想法。
离荣妍堂不远的地方,就有个小泊位码头,沙地上停着一只五丈宽,十多丈长的灰不溜秋的“庞然”大物,为了防止日晒雨淋,被用褐色的破布盖着不见真面目。
这时候阿六敦走过去,亲手揭开那布,大家都惊呆了,破布下是一艘比普通渔船大一倍的大船,有舱,有锚,有舵,船上都用了铁铆钉,木质的纹理拼接紧凑,整个船线条流畅,看起来十分的威武。
“怎么样?这是我和余大嘴一起动手做的,整整花了四个月时间!”阿六敦说着声音还透着难言的激动,湛蓝的眼睛闪闪发亮。
众人一片惊诧,余大嘴说起这个船来就兴奋,他们这个不是普通的船,是他们琢磨出来的铁船!铁坚固耐用,当初阿六敦一说要造船他还以为他疯了,等听了阿六敦说是造铁船的时候,他就激动了!爷爷的!他打了这么多年铁,却还没造过铁船,想想也是种挑战啊,所以没等阿六敦说完他都积极响应。
连敏儿都没想到,在几千年后到处都是的铁船,却在这么早的时代,被两个毛头小子在这样不起眼的地方造了出来!可是由于铁的造价太高,整个船用铁还用不起,所以他们考虑是一部分用铁一部分用木头,在船下部用铁制材料包裹住加固船身。
余大嘴更是自豪,怕大家不信,忙说他们可不带忽悠的,为了赶造这艘小船,他们吃了很多苦别人想都想不到的,从阿六敦设计,到两人找木材做模样,外加选采铁矿,试水,失败了重来,重来了又失败,直到今天终于成功了。要不是阿六敦说要在回春堂开张的时候赶出来让敏儿看看,他可没这么拼命。
敏儿才恍然想起来之前看到阿六敦在看一本造船的书!原来他已经偷偷在研究怎么造船了啊!怪不得她看阿六敦和余大嘴都晒黑了许多,阿六敦是结实了,而余大嘴更是瘦了一圈,样貌也英挺了许多。可是她没想到他是为了做给她看的。
春梅还埋怨余大嘴为何事先都瞒着她,其实不光瞒着她,还瞒着这里的所有人。阿六敦本想等能出海了才告诉他们的,因为还有个问题没解决。唯有这个问题困扰他们许久,他和余大嘴已经试过好多遍了!
就是这铁船在海水里泡太久了会生锈,他们一直不知道该怎么解决。
敏儿想了想,灵机一动,想起一个方法,建议他们给船刷一层钛白粉,这种被这个时代作为白色颜料的东西刷在船上有铁的部位,不容易褪色,又是很好的保护涂料,可以有效的防止铁生锈了。
于是余大嘴和阿六敦抱着试试的态度再试试敏儿的方法,竟然发现这个方法果然好,问题游刃而解了,阿六敦和桃花四还一阵惊叹,于是敏儿的不经意之举又让他们两人越来越喜欢她。
不过大家还有个疑虑,不知道这样一艘沉重的铁船能不能在海上航行呢。
这些人当中只有敏儿坚信这船一定能航行,这给阿六敦和余大嘴极大的信心。
桃花四因为要去王府,知道阿六敦也不会呆在敏儿身边,才安心些,只是他也意识阿六敦也不简单,两人的较量不过刚刚开始罢了。
桃花四去了王府,敏儿又跑来看看阿六敦。他准备过两日天气好就出发了。和大家担心的一样,阿六敦聪明过人,有是个很有创造性和勇气的男孩子,可惜出海毕竟还要靠经验,一个少年就这样坐着自己做的小船冒然出海风险太大了!
她实在害怕他在遇到什么意外和不测,小时候那一次出海时隔四年才见面,让她记忆犹新,所以,敏儿不想让他去是真的。
猫儿胡同
进了小土屋子,见小嫂子和兰姨在一块给阿六敦收拾东西。给他和余大嘴准备些衣物和干粮回头要放在舱里的。
敏儿见了兰姨就问她,“您真的同意阿六敦去?”
兰姨摇了摇头,“我也舍不得他走,也害怕,不过鄯昭说过,我们西域的孩子就是苍鹰,要是他确定了自己的方向,就要飞多高飞多远你都该放手让他去试试,我觉得阿六敦还愿意出海就是说明他有勇气面对自己的过去。”
敏儿听了一怔,忽然那样的一艘小船好像深深的印在她的脑子里,不愿面对过去,害怕过去悲剧重现的只有她,而阿六敦已经走出这样的一步了,这是得多大的勇气,还有做多大的改变才能这样做的呀,她不相信那失忆的四年是美好的,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情一定是可怕或者难以相信的,如今那艘船好像重新承载着他们的期望,看着阿六敦和余大嘴努力了这么努力的结晶,她又怎么能阻拦呢。
小冬子一见敏儿来了,就忙告诉她,“姊姊,你可别打扰哥哥,他在屋子里画画呢。”
“画画?画什么画?”敏儿好奇,悄悄的进了他的屋子,见阿六敦低眉,弯腰伏在桌上专心拿笔画着什么,敏儿朝那桌上一看,白色的宣纸上一描一画的都是些什么山川河流之类,敏儿奇怪他怎么有了闲情画起山水画来了?
他看到宣纸上多了个灰色的影子,一抬眼便看见敏儿,微微一笑,“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给你送行啊,你还会画山水画?”敏儿好奇。
“我不是在画山水画。”他这么一说,眼角往右边一撇,敏儿才注意到他手边的案几上是本《士商要类》。
敏儿疑惑,就见他开始在那“山水画”上标注起一个个地名来。
“啊!原来你是在画地图!”敏儿一下了然惊呼道。
“嗯!”阿六敦过目不忘,这地图很快就被他画出来了。
“看来你是真的决定要出海了?”敏儿有些悻悻。
“嗯。”阿六敦点点头,又默默压低声音道,“你不是不让我呆在你身边缠着你么?“
敏儿一怔,“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想让你独立起来。”
“那么我现在开始独立了。”从做这决定起,他就想过了,自己不能输给桃花四,不然怎么配得上敏儿,又询问的问她,“我不会比你的桃花四差吧?”
敏儿脸微微一红,“阿六敦,我从来没觉得你比他差啊,在我心里你是与众不同的。”
阿六敦听了目光微微闪动,不再接话,他就是想听敏儿说自己不比桃花四差就行了,如果自己是与众不同的,那就最好永远都是。
敏儿却感叹,现在桃花四已经是举人,阿六敦有了他的小船,她有了自己的药堂,他们三人好像三支箭,站一条的起跑线上,却同时朝各自的方向努力奋斗,一个为官,一个为商。
其实敏儿还是很憧憬着他们日后大有作为的样子来,两个大男孩都有自己的理想,而能在这似玉的年纪去轰轰烈烈的去追求自己的梦想是件多么快乐的事情。只有她还傻傻的没决定好将来做什么呢,或许当初从医只是为了温饱,希望有一家自己的药堂让大家都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不过眼下她的唯一目标就是挣钱给他们换间大的房子住,还有给鄯厥、阿六敦娶媳妇吧。
这么一想,她又想起春梅的事情来,春梅催问了她好几次,她还没机会开口,明天阿六敦又要走了,才赶紧问,“阿六敦,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
敏儿突然这么问,阿六敦一愣,马上红了脸,侧开头去,然后喃喃道,“我喜欢的女孩子善解人意,温柔可爱。”
“啊?……”她张了张口,自然的往春梅那方向靠靠,春梅漂亮温柔,聪明可爱,应该就是他喜欢的类型,就大胆的把春梅的那封情书交给阿六敦,心里也几分忐忑,春梅也是余大嘴喜欢的,要是余大嘴有一天问起自己来怎么办,可是为了阿六敦的幸福,她或许可以小小的背叛下余大嘴,“那就好,这封信你看看再答复我哦!”
阿六敦疑惑,接过敏儿信,敏儿看着他咳嗽一声笑了笑就先走了。
那粉色的信签叠得十分漂亮,还带着香味,阿六敦低头拆开来,看了一眼,脸不由一红。
书信上大意道,“阿六敦,我喜欢你很久了,你一定不知道这么长的时间还有个傻丫头一直在等你回来,从小和你一起在清湖村长大就认识了你,你笑的样子,忧伤的样子,还是默默出神的样子,都深深牵动我的心……和你一起的日子永远是我最美好的回忆,虽然我的身边也出现了其他的男孩子,可是我依然只是盼望你的笑容……”
而读完整封信,最后看到落款的一个“春”字,还附带一颗刻有“春”字的黑色小种子,阿六敦的脸红的快滴出血来,心也一直狂跳起来。
此刻就听道门外余大嘴的叫声,“阿六敦!你准备好了嘛?”
作者有话要说:春儿和春梅只有一字之差。
不会写情书的某猫飘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