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声望去,翠儿定睛一看,水面上忽然泛起一圈圈异样的波纹,绝不是风所为。
翠儿本也没什么上心的,只道那大约是水鬼耳。刚想答话,忽然风向一变,瞬间空中突然传来一股令人厌恶的妖气。妖气中夹杂着腥臭,应是近来才食过人,量其力,怕是不下八百年,比她尚还多两百年功力。
翠儿眉头一皱,心中紧张,此妖避于暗处,若非风向忽然改变,自己定不会察觉。且不说其有何企图,那一瞬过后其亦发现自己暴露,立刻掩藏气息,然翠儿却感觉得到其并未离开,而仍是伏于暗。
翠儿自知,她乃初来杭州,对此处并不熟悉,若是对方发难,自己必是劣势者。且其气乱,觉不出究竟是何等妖物,如今并不适合与其正面相对。翠儿又瞥了一眼水面,腾身而起,为图速离,也不做变化,直接还为青耕窜入林中遁走。
在城中盘旋了几圈,不再感觉到其威胁之后,翠儿才小心翼翼地化为人形混在街上的人中,回了客栈。
当夜,大雨忽降,直至次日仍是淋淋不停。
翠儿立于窗,满脸不悦,如今经雨一洗,虽然方便她藏匿行迹,却也让她失了昨夜暗随她的人的踪迹。
青耕本属温和避世之类,但翠儿却性子较烈。对方虽是比自己道行高,然若为敌,与其四处躲避以求安好,不若搞清对方底细而先下手为强。
昨夜处于劣势,翠儿逃;待安,翠儿便以其息而寻。然雨降,法受阻而不能查,连寻到的线索也断了。如今翠儿只知对方也为飞禽类妖,至少雨中也甚是不便,大约也暂不会对阅茗居其他人有什么威胁。
这雨一下,虽稍小,却是连日不停。江南之雨,陈伯习以为常,除第一日做了些安置未曾去看茶之外,从第二日起便开始与老货源商家见面为商。
翠儿不似宸宇那般,既不喜欢茶,也不懂茶。所以每日跟着陈伯等人,翠儿觉得无聊至极,且笼于雨中总让她觉得浑身不自在,但怨念归怨念,因为担心那暗处之妖害其几人,她还是跟着他们四处去。
几日下来,翠儿越发不耐烦了,她实在不明白,既然从前便从这些地方买,为何还要每家都看一遍,便是给了钱提了货不就好?再说了,看茶便看茶,互相还要吹捧着说些她听不明白的话,而且在这些话中不知暗藏了什么玄机,总是不知什么时候价钱就谈下来了。
而更令翠儿奇怪的是,汐娘、陈伯皆出自苏记茶肆,可是这么多天,苏记茶肆没有来过一人,陈伯他们也一直不曾进过任何苏家的茶店,而且更是只字不提。一问之下,刘庄却说,他们这几年从不曾与苏记茶肆往来,今年应是也不会。
汐娘姓苏名汐媛,是苏老爷的三女儿。翠儿只知其离家而至京,接下了其父在京中的茶肆,却是不知其究竟是为何要出而为商。翠儿从前不觉得奇怪,也没问过,如今才忽然觉得其中恐怕是有什么缘由。然而刘庄却一问三不知,只说汐娘确与家里断了关系,而阅茗居也是从那时起易名阅茗居,不再是苏记茶肆的分店了。
陈伯是跟着汐娘去的阅茗居,翠儿本以为问他就可以明白,可是问了好几遍,他都只是板着个脸摇摇头。本来等回了京直接问汐娘就好了,可是翠儿却好奇得要死,等不及回京之时。在这里问不出所以然,她一气之下决定直接去苏记茶肆问。
众人带着翠儿本就头疼,什么都不懂帮不上忙,还总支使伙计给她端茶倒水、买当地小吃一类,而且稍久就在一旁不停地催促。从前在京时汐姑娘说话她还肯听几句,如今汐姑娘不在,根本是谁拿她都没辙。
本来陈伯的意思是派一个伙计跟着她,一来一个姑娘家独自上街不安全,二来也是看着别让她逛迷了路。可她却每天都非要跟着他们,跟着来了又乱说话惹得卖家笑话。
比如,什么雨前茶,现在下了雨不就变成了‘雨后茶’;什么把茶塞进布袋捆一捆,就可以直接拉走了……连路边卖茶叶蛋的大娘都忍不住要赶着笑话他们了。
可以说,翠儿随行,除了给阅茗居丢人之外,没有任何功绩,陈伯是怎么都想不明白,三姑娘为什么要让她跟着来进茶。
今日是最重要的一个茶源,翠儿忽然跑出去令众人都松了一口气。陈伯让刘庄跟着去,刘庄虽是不愿意,可也只有苦着脸追了出去。
苏家的茶肆本来并不难找,因其茶肆较多,然其每间茶肆都各自有其名,仅在其左下角烫金有‘苏记茶肆’四个较小的字而已。翠儿不知此事,每每路过茶肆茶庄皆只是匆匆瞥一眼牌匾正中,所以便是从门口过,也不知道那即是她所寻的苏记茶肆,而刘庄不知道翠儿是要去何处,只是跟着她四处乱逛。
最终翠儿不得不停下来,转头揪住刘庄不快道:“你不是说苏记茶肆很多吗?我们走了这么久,为何一家都不曾看到?”
“啊?我们几乎跑遍了整个杭州城,原、原来翠儿姑娘你是在找苏记茶肆啊?”刘庄气喘吁吁地抹了一把额头的汗,这样微凉的天气竟然还累得满头是汗,他指了指刚过去的一间大茶庄,说道:“这不正是苏记茶肆吗?而且听闻这应是苏家最大的茶庄了。”
翠儿回头看去,这才发现牌匾上果然有一行书云:苏记茶肆。刚刚仅是匆匆一眼,如今再观,这茶肆竟是名为瑞茗居,这倒是令翠儿一瞬便想起了京城阅茗居。翠儿当即丢开刘庄,回身几个大步直接跨进了瑞茗居。
苏记茶肆在江南一带颇有些名气,而瑞茗居又于西湖边,美景可尽收眼底。这个时辰正好,不仅雅间秀阁,便是那偌大的厅堂都已人满为患。
翠儿刚踏入门内,小二忙着活计,见了也不相迎,只是高声道了一句:客官,小店暂满,还请移驾吧。
翠儿哪里搭理,径直到了掌柜跟前,道:“我要见你们东家。”
“姑娘是?”掌柜抬首,其无论如何也想不起这姑娘是谁。
“我是谁关你什么事?带我去见你们东家便是。”
掌柜皱眉,且不说从未见过哪家姑娘这么无礼的,看她这架势,莫不是与公子麻烦?掌柜当即说道:“我家东家当下不在店内,这位姑娘所为何事?不如让在下代为转告。”
“你家东家不在店内?那他何时回来?”翠儿以为苏家也是像汐娘他们一样,所居之处就在茶肆后院。
“啊?……东家并非每日都会过来,姑娘有什么话还是先告知我……”
“我是有事要问你们东家,你又不是苏家的人,我便是告诉你你也不知道。”掌柜连番推月兑,翠儿不快。
先前刘庄还在门口犹豫要不要进去,如今一听翠儿这话,立刻便猜到她所为何事,连忙赶到一旁,对她道:“翠儿姑娘,我们借一步说话。”
“借一步说话?”翠儿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又看他走开了几步向她招手,“为什么要借一步说话?”
刘庄见翠儿不肯过来,只有又走过去绕着弯儿说道:“翠姑娘呀,过几天买卖一成我们便立刻启程回京,你有什么疑问回去便可以问汐姑娘,咱们不要打扰人家做生意了。”
这时,一旁后堂的帘突然被人掀开,一个器宇轩昂的公子走了出来,他偏头一看,略有惊讶,“刘庄?”
刘庄一个激灵,心中直叫大事不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