蛊雕仇恨异常,只要能杀了宋朗,就是不能全身而退也在所不惜。
翠儿如何也想不起来什么咒术才能阻止它,翠儿心里焦急万分想将宋朗往一旁推开,千钧一发之际翠儿忽然觉得一阵热流从胸口升起,往上急速流窜。此时蛊雕已近在眼前,她胸口烧得厉害,难受得想呕,可一张口,竟喷出火来。
火一出,翠儿便剧烈地咳了起来。
这火虽只有一团并算不得大,但蛊雕却是因为离得太近被烧了个正着。几乎是瞬间脑袋上的毛便烧了个精光,连背上、翅羽都被燎去不少。蛊雕水生,本就不喜火,而此蛊雕又专修金而弃其他,所以金之术才如此厉害,然而其也因此惧火非常。且翠儿之火竟非寻常之火,是凤凰火。蛊雕识得此火,其脸色大变,心如死灰,连退数尺,扇着残破之翅,拼命往高处飞,只是翼羽零落总是撞到树枝。
翠儿且没赶着追上去,因为宋朗此时连自己站立的力气都没有了,翠儿忙抓住他,这才发现宋朗右肩突然渗出血来,那根本不是治愈术,而是直接将她的伤移到了他自己身上。
比起蛊雕逃走,她更担心宋朗。她小心翼翼地把宋朗放在地上,刚想给他疗伤,宋朗却捉住她的手对她说:“你中了他的盅毒,如果让他逃了,他一日活着,你便一日可能受他控制。不若乘胜追击,以绝后患。”
“可是……”
“我可是狼妖,这点伤算不得什么。那恶鸟老在天上飞,我打他花了些力气,现在只是有些累。他现在飞下山去,定是要去水里修养,你千万不可让他水遁了。”宋朗看她还不走,笑了笑道:“笨鸟,还不快去,我在这里等你。等他遁入水中再想抓其便难了,若待其修养好了再来报仇,你又被控制了,不仅你自己,连阅茗居的各位都会有危险。”
此时蛊雕在树林中跌跌撞撞飞出了一段,蛊雕身虽大然青耕更甚,因其思量在树林中或还能逃月兑。
眼看它即刻便匆匆往山下飞去,翠儿犹豫地又看了一眼宋朗,见宋朗伤虽不轻但气色尚好又很坚决,从身上模出一颗丹药塞给宋朗,“吃了它。”
说完,翠儿也无瑕多等,回身一挥翅立追去。
宋朗看着手里只有的丹,自言自语道:“九转还魂丹!竟然这世间还能有……如此珍贵的丹药,怎可浪费在这点小伤上。”
宋朗收起九转还魂丹,用手撑着地坐直,虽不会治愈术,旁门左道他倒是会的不少,其中之一便是可以将他人之伤转到自己身上,可惜他没有找到将己之伤转移至他人或他处的术法。如今宋朗倒真是很庆幸自己是狼妖,狼妖本就体格强悍,又有很强恢复力,且宋朗还会一种再生术可以令自身皮肉生长比之正常快许多。
翠儿刚离了岁山,视野开阔就见蛊雕滑翔而下,已离西湖不远。蛊雕虽非水之性,然其水中生水中长,与水相亲,且强大的蛊雕可一定程度控制水之动向,若让其入睡,则逃。
翠儿急追,青耕速于蛊雕数倍,其同时展开攻击,欲截之入水前。
蛊雕躲躲闪闪,终于翠儿还是没有赶至其前。然,及水边,蛊雕却竟突不急于逃走,旋其身而面对翠儿,以水反击。
水之克火,翠儿大忌,临水于其不利。翠儿受其击越来越生气,然在空中木则无疑,其火虽强但却疏于学,从六百年前就几乎再不曾用过,吐出的火大小并不受她控制,也基本不能避开水之挡。多次之下,翠儿虽无危却亦难以伤那蛊雕。
翠儿气得不行,愤然冲过去。此其危,若其为水所困则必受制于人,甚至可能因此殒命。然其挂念宋朗重伤,怎么都不放心他孤身在山中。此举危险非常,却并非没有一点胜算,毕竟蛊雕亦是重伤之躯。她不顾其他,只求速战速决。
而不幸此举却正落入蛊雕陷阱,先前其步步为营,就是为了惹怒她。蛊雕其贪,不知宋朗转走了翠儿身上的伤,其仍是妄念翠儿内丹。
蛊雕纵身跃入水中,击翅拍水,水柱如龙腾,袭向翠儿,同时辅以咒想控制翠儿盅发。
翠儿一阵昏眩,知道蛊雕计策,其一声长鸣,几欲破釜沉舟而行。
熟知突然之间,二水龙竟调转方向,重击其主蛊雕而顿消,仅少数洒于天际,恍然似是雨落。翠儿盅止,脑中亦是清明起来,但却疑惑不解,此法术莫不是还会走火入魔自攻其主?这种初等法术怎么可能?!
便是在下一刻,一个男音传声入耳,是西湖君:“姑娘速动手,我暂以水制其行动,莫让他逃走了。”
蛊雕莫名其妙,其半身受制于西湖水,虽挣扎却怎么也月兑不出去。
翠儿闻声大喜,稍一思量,火之术为上策。曾记得,那时母亲说过的那个术法……“天火焚!”
声才落,忽然红光一闪凭空天降一火破云而出,直击蛊雕,其惨叫不止,此火在水中竟是不灭、水亦不被其蒸,不多会儿蛊雕便变为焦炭,水面之上的部分风一吹便散了去。西湖君未料到翠儿竟以火技,一直呆愣了。
天火,恶之越大则受其灭越彻底,西湖君为仙,不为其伤;而蛊雕恶贯满盈,竟连尸身都被焚尽,恐怕连魂魄都难逃其灭,恶有恶报也。
翠儿松了口气,抱拳对西湖君道:“多谢仙君相助。”
“客气,”西湖湖水之上蓝衫男子抱拳回礼,“此妖为恶,我亦有心除之,奈何其藏于岁山,我难动手。姑娘行侠仗义,为我杭州和附近百姓造福,我代其等谢汝。”
说着西湖君微拜。
“过誉了。我还有急事,先走一步。”翠儿回拜,其心忧宋朗伤势,不愿多言,刚要走又想起什么,回首道:“此假岁山仙为恶,其非青耕,是蛊雕也。”
“我会代为澄清。”西湖君道。
“多谢。”翠儿浅笑点头相谢,言罢便又匆匆赶往岁山庙。
西湖君见翠儿急走,虽心中有疑,也没再开口问。且诡异非常,便是问了,恐怕人家也不会以实相告。
与其他五行有所不同,纯木生命力非常却惧火,此二法几乎不可能同时习得,而青耕为纯木之属性,习火必使其身而亡。再者,便是其得了同习之法,但那‘天火焚’因借天火之力又非同寻常,莫说各妖,便是灵妖之佼佼的凤凰亦少有得者。
怪哉!怪哉!
西湖君望着翠儿飞回岁山,排出湖中残留的蛊雕灰烬。叹了口气,渐渐淡去了身形。
翠儿回到宋朗身边时,其因耗费了大量法力,已经还回了原型,懒洋洋地趴在地上。他见翠儿来了,道:“笨鸟,我饿了。”
翠儿气结,刚要说话,忽听见有人声、脚步声杂乱,渐近,听其言应是山下众人上山除妖。
翠儿探了几步在人群中隐约看到了那时她从庙中救出的女子,先前她醒来时那女子已经不见了,谁知其竟又引了人来除妖。其中有道人,言辞凿凿,要将这里妖鬼一并全都除尽。
翠儿退回宋朗旁边,有些不快。先前救那女子,不过是因和汐媛一起久了,不自觉便救了。翠儿自道,果然是多管闲事耳,待向汐娘报了恩,便回堇理山等爹爹,再也不管这凡人的事了。
宋朗道:“那女的见过你的真身,你若不想伤人命我们就快走吧。”
翠儿难得赞同宋朗之言,哼了一声,化为原型,双爪捉住宋朗肩,飞离了山去。
第二日,各处茶都已送至。翠儿乖乖待在客栈照顾宋朗,刘伯等人见翠儿捡了一只伤犬,虽有劝,然翠儿凶,众人便只有随她高兴了。众人轻点茶量,装载上车。
又后几日,众人便收拾妥当,启程回京。路过岁山时,见许多人正运石料木材上山。有工匠路边歇息,翠儿其,问之。
工匠顿时兴奋起来,绘声绘色道:“那所谓岁山之仙原来是一食人恶妖,令我们以少女及众多牲口为祭品送上山。每每送祭后隔日再去,所有祭品连同少女都消失了,而那些女子也无一归来。前些日子又到祭时,村中竟然送了麻姑上去。然昨夜麻姑竟然逃下山来,说是有神仙相助才逃了出来。其言明了真相,叫我们上山助大仙除妖。然,大仙何其厉害,哪里用得上我们这些无能的凡夫俗子。我等上山时,妖之功已破,我等只见道大仙化作一华美巨鸟,捉住恶妖归天复命去了。方言百里之人皆感谢大仙救我们水火之中,便要为大仙塑金身建新庙!求大仙永佑我们。”
工匠说着,激动不已,满面红光。
翠儿面上些不自然,忽见远处一个女子挽着袖子也在人群中努力搬着东西往山上跑。翠儿不自觉淡淡笑了起来,随口道:“别修了,便是走了,你说的那‘大仙’也肯定不会回来了,更不可能保佑你们什么。”
工匠见翠儿笑,以为其嘲,不服气道:“便是大仙不再回来也不能保佑我们,这庙也是一定要修的!大仙除妖不是为了我们供奉,我们供奉也绝非为了大仙之佑。”
言罢,工匠气愤地拂袖而去,帮忙其他人运送去了。
翠儿心中一动竟感动得有些想落泪,其立刻转身走回马车,心道,一群傻瓜。然其容却是笑容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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汐媛从翠儿口中听完了西湖边发生的事,虽然总觉得她说的故意疏漏了什么,不过大致是明了了。
汐媛叹了口气,没想到青耕一族竟被凤凰所灭,而翠儿便是那幸存的最后一个。她突然想起数月前搅得京城翻了天的夜贼,那夜贼还四处找沂山的山神娘娘,当时翠儿似乎就有些不对劲。
“翠儿,数月前那沂山山鬼你还记得吗?他说他们不见的山神娘娘是青耕……”
“记得,”翠儿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六百年前不见的,怕不是不见了而是死了吧……”
“原来是这样……连仙都没有幸免于难呀……”汐媛黯然道,忽然也有些怨恨起传说中的神鸟凤凰来,怎地这么狠绝竟要将人家一族全数置于死地,翠儿的父母怕也是他们害死的,“翠儿……”
“姑娘你别露出这种表情,”翠儿看汐媛替自己族人难过,“都过去几百年了,而且我觉得爹一定还活着,说不定什么时候突然想起自己还有个女儿就跑来找我了。”
“对、对,一定是这样的!”汐媛怕翠儿难过,忙道。
翠儿笑起来,“姑娘,我走时,西湖君给了我不少珍茶,我可是为了你特地藏着没让那狐狸发现的。你教我泡茶好不好?”
“好是好,”汐媛被翠儿拉着往屋里走,“你这丫头怎么突然想学泡茶了?”
“我看人家泡茶翩翩姿态,心就痒了,姑娘不是总说我凶声凶语不像女儿家么?我这就学学女儿家该有的姿态。”
“好吧,不过茶香一现,你就是不想让宸宇发现,他也定是会寻着香找来的。不如就叫他一起来吧,既是好茶,让他来才不会浪费了。”
翠儿不情愿,却早便有猜测姑娘定是会叫上宸宇,只有道:“那便听姑娘的。”
汐媛折返去叫宸宇,翠儿嘟着嘴先行往屋里去。
‘翠儿……’
翠儿左脚刚跨过门槛,忽然就这么顿住了。她回首望向天际,却并没有什么,更没有什么妖气。是幻听了吧,翠儿想,她摇了摇头,走进了屋里。
翠儿……
那‘千年之约’越来越近了……
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