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怪茶肆 翩翩茶士龙井香(三)

作者 : 柳洛影

汐媛趴在窗前闷闷地看着窗外初灵,忆起那日白衣公子所说的话,浅笑浮上嘴角。且先不说其他,有人赞同自己便令汐媛喜出望外,同时亦给了她希望,有一便有二,长此下去定会有更多人赞同自己。

只是当日相邀,如今已过数日,却不见那白衣公子来店中品茶。汐媛有些担心会不会是人家来了,自己却在闺阁所以错过了,想及此,她换了身轻便衣裤去了前院。刘掌柜虽是劝她不要总抛头露面,却是拗不过她坚持,只有任她在茶肆角落里一坐,幽幽喝着茶,闲闲地听些今日里的传闻。

这一坐就是一上午,汐媛从前也到过茶楼,但不曾久坐。这次却是有些意外,因为旁边一桌有一位公子自波斯远行归来,一直在说一路的奇闻异事,附近有闲人听到请合桌,人家二话不说便允了。汐媛对那些故事甚是入迷,若非是女儿身,她也恨不得过去一起合桌算了。

直到了中午,那波斯归来的公子一行人已去,汐媛尚还觉得意犹未尽。其幼时喜欢这些奇闻异事,之中最喜的又数狐仙故事。可是苏老爷觉得这些故事都是那些个说书人为了生计胡编乱造的,且是狐仙邪魅大多是迷惑人之事,因而严令不许汐媛去听。

汐媛毕竟是女儿家,出门也少,爹爹不许,便是绝了她的念想。不过幸好沐轩知她喜欢这些,所以常常自他人那里听来说给汐媛听。有时是神怪故事,有时是西域奇谈、民间传说,大抵都是挑着汐媛喜欢的类型说。

有次沐轩还不知打哪里买来个狐仙的小泥塑来给汐媛,汐媛喜欢得不得了,藏在了娘亲留给她的首饰盒里。可惜这事给小妹青荷听了去,便蛮横跟汐媛要,汐媛不给,她就告到了爹爹那里。苏老爷得知此事怒气冲冲地收了泥塑砸了个粉碎,还把沐轩和汐媛一并罚了闭门思过。

想起此事,汐媛叹了口气。其实刚到京城时候她曾经在市集见过做泥塑的手艺人,虽然没有直接卖狐仙的泥塑,不过倒是可以出钱让人家特地给做一个。然,汐媛终究还是没要人家做,这几年家中多变故,汐媛渐渐觉得也许爹爹说得是对的,狐仙不过是些说书人编造的故事罢了。若非偶然在此听了这些趣闻,她几乎已经忘记了幼时喜爱之事。

现下已近午时,汐媛觉得有些乏,便起身要回房去。才走在前院,天上忽然轰雷阵阵。襦裙繁复,不便奔跑,汐媛心中焦急稍提半寸,小心地疾步向后院走去,希望在落雨前能回到东苑。

可是当汐媛匆忙间抬头看了一眼却发现根本没有乌云,竟是也没有下雨的迹象,只是雷声阵阵,前一声尚在天边,后一声又仿佛就在头顶,这下一声远去了,再一声却怎地又绕了回来,此其忽近忽远变幻极快,闻所未闻。

汐媛愣神的时候,一声惊雷劈下,紧接着像是有什么东西‘咚’地一声砸在墙上。

汐娘循声看去,并不见墙头有什么,眼光才要收回却见墙边一个毛茸茸的白团动了一下扑倒在地上,汐媛吓了一跳,远远观望了半晌才壮着胆子走了过去。及近,仔细看来似是一只白狐狸。说是‘似是’,是因为白狐本是稀少的种类远非轻易可以得见,而其又遍体鳞伤,扑倒在地上汐媛看得并不十分真切。

不过既然觉得应该是狐狸,汐媛立刻生了些好奇,她随手寻了根树枝轻轻碰了碰白狐。然那白狐是一动不动,汐媛又稍微用力推了推它,它仍是没有反应。

汐媛忽然好奇者白狐的样子和普通狐狸有什么区别,小心翼翼地用两只手捏着狐狸的两个小前爪提了起来,狐狸无力地耸拉着头只能任其摆布。汐媛稍稍把狐狸举得高一些,上下细细打量起来,果然是比一般狐狸漂亮许多。汐媛不禁惋惜,这么漂亮的狐狸,可怜就这么死了,还弄得满身是伤。

除了可怜之外,汐媛还忍不住轻声惋惜了一句:“可惜了这身皮毛不能做成上好的脖套了。”

并非汐媛没有同情心,可毕竟家中从商,自小耳濡目染,如今遇事也总喜欢先估算价值。倒真真没有想过拿这狐皮去做成围脖。

这时白狐狸却貌似听懂了汐媛的话,挣扎着睁开眼睛抬头冷冷瞟了汐媛一眼,似是想要证明自己还没死那般。

汐媛见着狐狸忽然抬头还瞪自己,心下一惊差点把它整个抛了出去,不过幸好理智回来得比手上动作快些。

这时候,先才轰轰的雷声不知何时竟然已经停了。虽然汐媛完全没有注意到,然而白狐狸却是发现了,高悬的心这才放了下来。它勉强挣了挣想月兑开汐媛的钳制,但最后不仅收效甚微还因为用力过度彻彻底底地昏死了过去。汐媛忙将其抱住焦急地向着开水走去一边房唤道:“紫儿!紫儿!”

“哎~”紫笋听到姑娘叫自己,赶紧把手上的活交给旁边的人窜出了开水房,,“姑娘你叫我?”

“紫儿,唤人给我端一热水到房里来,然后你去问问刘掌柜有没有止血疗伤的药,若是店里没有就赶紧到城里买些最好的回来,我急用。”

“姑娘你受伤了?!”紫笋一听姑娘要止血疗伤的药便跟着着急起来。

“不是我,我刚刚拾到一只白狐狸,约莫是从猎户那里逃月兑的,浑身尽是伤。你快去啊,晚了它就活不了了!”汐媛也是着急,推了推紫笋催促道:“快去!!”

“是、是……”紫笋一边应着一边低头看了姑娘怀里的毛团,只有小跑着找刘掌柜去了。

汐娘在后面又急切地扬声道:“再让人拿点柔软的白布来。”

“好。”紫笋赶紧领命前去。

汐媛小心地抱着狐狸回了东苑,白狐身子软软地趴着,背上的伤口仍有几处血流不止,汐媛慌乱间只得抓了件干净衣裳捂住。所幸此时狐狸尚还由气息,心跳也仍有力,汐媛满心期望它能挺过这一关。

不一会儿,前脚刘掌柜和陈伯赶了过来,后脚热水、白布和药也都送到。

汐娘心中焦急,简单地把发现白狐的过程说了一遍。刘掌柜倒是没说什么,陈伯却是皱着眉十分不乐意:“姑娘啊,你救下这畜牲是想做什么?”

汐媛一边打开金疮药,一边答道:“自然是要养它。”

“姑娘,听我一言,狐狸是养不乖的,”陈伯苦口婆心劝道,“再是你对它何等地好,只待它伤痊愈,说不准哪天就咬您一口逃了去呢。”

“若是它伤好了要走,那便由它去好了,我也不指着能养它一辈子。”汐媛满是不在乎道。

“不行不行,不论如何,这都太危险了。”

“哎呀,陈伯。我在这里每日都无事可做,正是闲得发慌,这般下去非得闲出病来不可。”汐媛道,“我养着它,也好打发打发时间不是?再说它如今有伤在身也翻不了天。”

陈伯见汐媛坚决,只好做了退让:“那就制一个笼子,把它关好了,免得有个什么万一。”

“不行,它定是不愿被关在笼中的。你看它伤得那么重,怎么还有力气咬人嘛。大不了待它伤好些,野性难驯,我保证便躲得远远的,如何?”一边说着,汐媛沾了药粉给狐狸擦拭伤口,只是她从未给人擦过伤,下手不知轻重,每擦一下伤口狐狸就禁不住疼得跟着颤抖不止。

“姑娘既是做了保证,陈伯你也姑且就信了她吧。再说向来听闻狐狸通灵,若是恩将仇报的畜生再杀也不迟。”刘掌柜看狐狸可怜,也帮汐媛说起话来。

“哎……既然刘掌柜也这么说,那好吧。姑娘你千万要小心。”陈伯言道,又转头对旁交待说:“紫儿,可看好你家姑娘。”

陈伯看汐媛这疗伤的手法稚女敕,狐狸疼得是龇牙咧嘴,若是这么继续下去,搞个不好狐狸怕是熬不到伤好就先疼死在这儿了,其无耐地摇了摇头,只得道:“姑娘,还是我来吧。”

汐媛听言,欢喜地赶紧把东西递了过去,这样看着白狐狸抽痛,也是于心不忍。

陈伯很快处理好了狐狸身上的伤口包扎了起来,这狐狸本就是白色现在浑身又包上了重重白布,看上去竟像是胖了数倍一般。

大约是伤势过重,饶是汐媛那般重手重脚它也只是咬着牙没有睁开过眼,也不知有没有醒过。而等陈伯处理好伤口之后,它更是沉沉地睡了过去,全身像是没了筋骨,趴在桌上一动不动。

汐媛先还有些担心,直到发现它呼吸渐渐平缓之后才松了口气。

这一下午,汐媛还真是再不见百无聊赖之态。虽然狐狸一直在昏睡,她就趴在旁边看着它。看腻了就在旁边看会儿书,等书看乏了又逗逗没有反应的狐狸,乐此不疲。

忆起那些听来的狐仙故事,汐娘忽然忍不住自言自语般地对狐狸道:“曾听过一些狐仙之事,凡人一生几十载对狐仙而已不过是转瞬之间而已。若你也是狐仙,便当我救你是有所求,留下来陪陪我可好?”

狐狸在睡梦之中,并不知汐媛说了什么。狐狸没什么反应,汐媛倒也不见失望。她也就是那么说说,其实并不是真觉得随便捡到只狐狸就能碰上狐仙的。

后来,汐媛看狐狸睡得香,忍不住伸手试探着点了点狐狸的黑色小鼻子。没想到狐狸这次微微竟然皱了皱鼻子,煞是可爱。汐媛欢喜得笑出了声来。

过了不多会儿,汐媛又看狐狸没怎么受伤的脑袋上白白的毛软软蓬蓬的,又模了模它的小脑袋,手感果然很华顺舒服。模了又模,终于惹恼了狐狸,狐狸不自觉地随意龇了龇小牙齿,却是毫无威胁可言,反倒是逗得汐媛又笑了起来。这般讨喜的模样,无怪乎汐媛后来很长一段时间总喜欢揉狐狸的脑袋,这狐狸却是敢怒不敢言……

作者有话要说:(本应在《汐入阅茗迎客来》中做的注释,补在此)

关于前后左右注释

座次东西之分古习大致相同。

古以“东西”、“左右”区分尊卑。客之坐席的位置以西为尊,请客人面(朝)东而坐,乃特别之礼遇。自古以来还以东西分宾主,东为主、西为宾,主人则称为东家。

左右之尊卑宋朝是以左为尊。

——参见李之亮在《一文中论述。《宋史》卷三八三《辛次膺传》:“迁吏部郎,湖北远判,中途召还。擢右正言。求去,除直密阁、湖南提刑。”李之亮按:“此条言辛次膺自湖北远判召为右正言,恐误,次膺当是召为右正言。”并引《要录》卷一一五:“(绍兴七年十月丙午),荆湖北路转远判官辛次膺行左正言。”同书卷一一八:“(绍兴八年正月丙午)左正言辛次膺直秘阁,提点荆湖南路刑狱公事。”

宋代左正言属门下省,右正言属中书省,左高而右卑。据此,可知宋代承唐,尊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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