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一直拥有,从未想到过会突然失去,而且是如此的彻底,不留任何的余地。当一切化作泡影,再也抓不住的时候,伊晨风方知其中的心痛。
伊晨风紧紧的抱住夏末如,似想要把身上仅剩的温度全部传给她,然后举起手,毫不犹豫的咬破手腕。断断续续的鲜血,一部分滴进她的口中,另一部分顺着她的嘴角流下,滴落在地上。只听咚。咚。咚。的声响,萦绕在黑暗中,有如心碎,亦或是绝望的声音。
“不……”伊晨风嘶声喊道,悲恸欲绝。怀中的夏末如,任他怎么叫喊,都、已不再有反应。而她原本就冰凉的身体,一点一点的变得僵硬,仿佛一块慢慢冻结起来的冰。
死,是很可怕的,只有亲身经历过,才会深有体会。因为不论曾经存在心中的是爱活是恨。眼前的那个人,再也不会回答了,从这个世间,彻彻底底的消失。
这一生,伊晨风曾经经历过两次这样刻骨铭心的离别。第一次是伊天,因为承受不了打击,他选择了忘记。第二次是伊鸿翔,为了止痛,他选择了用疯狂杀戮的战场来麻痹。然而这一次,他要怎么办……他还,什么也没有为她做过。
“末如,那边会不会也像这里那么黑,不过别怕,有我在……我,再也不会把你抛下……”伊晨风紧紧的把夏末如抱在怀中,中间不留一丝的空隙。平静的声音,更是让人绝望。
有谁在哭泣吗?又是为了谁在流泪?夏末如的脸颊上,划过一道清澈、晶莹的泪痕,那些泪,不是她的,只是落在了她的身上而已。
咸涩、凄苦,嘴角、心里都是同样的味道。虚无中,夏末如感觉她的身体已经坠入深渊中,就在即将被长久掩埋时,却有一只手牢牢的抓着了她,不让她继续往下沉。还有声音?是谁在呼唤?她听不太清,唯感觉贴得很近。不,她似乎听到‘夏家’两个字。夏家,爹,娘,哥哥……那是她的全部……
‘咳咳咳……’夏末如忍不住的咳嗽,含在口中的液体,顺着咽喉往里流去。咸、苦,那就是血的味道。不知是因为伊晨风的血,还是他的叫喊,更或者是夏末如在世间还有着太多的牵绊,根本无法安心离去。她,最终又从垂死的边缘活了过来。
空气轻微的波动着,里面夹杂着激动的笑意。
言语吗?有时候是苍白的。伊晨风感觉怀中的人,再一次有了呼吸,他紧紧的拥紧她,深怕她再一次的流逝。第一次,他觉得,活着很好。
“小姐,我是夏风……求你了,快回答我……”长平寺前的夏风,着魔般的用手掘着脚下的泥土,只是一层泥土被刨尽,接着又是一层,仿佛根本没有尽头。他疯狂的,绝望的,根本不理会染血的十指,大声嘶喊着,更是哀求的叫喊道。可偌大的山林,甚至连回响都没有一个。
“小姐,我是夏风,你听到了没有……”终于,夏风力竭的倒在地上,却依旧用尽最后仅剩的力量喊道。
“夏风,算了……再这样下去,夫人和将军没有找到,你就先力竭而亡了。”一同救援的张标,实在看不下去,走到夏风的面前,无奈的拍着他的肩膀道。
被黄土掩埋生还的机会本来就微乎极微,而且已经过去了三天,稍微有点理智的人都知道,即使再继续挖掘,找到的也不过是两具冰冷的尸体而已。除非,有奇迹出现。
可奇迹,世间怎么可能存在那样的东西?
夏风没有回答张标,只是继续的挖,继续的喊,直至身体连刨土的力气也没有了,咽喉疼痛得几乎发不出声,依旧那样的执着。因为他一旦放弃,夏末如就真的死了。
“哎……”是无可奈何的叹息声,张标摇着头,朝着另一边走去。
经过短暂的混沌,夏末如终于完全清醒过来,她推开伊晨风的怀抱,然后重新站了起来。口中的血腥味,几度让她欲要呕吐,却是强忍着咽了下去。不管怎么样,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虽然不是很清晰,更像是自己的幻听般。但夏末如肯定,那是夏风的声音。她咬咬牙,把根本完本被掏空的气力聚集起来,朝着上面喊道。“夏风,听得到吗?我在下面……”
是夏末如的声音,颓然跪倒在泥土上的夏风,再一次听到那久违的声音,激动得泪水都快要流出来。萎靡的神态,顿时振奋起来,仿佛全身充满了无限的力量。
“小姐,是你吗?听到了,回我一声。”夏风趴在地上,一边奋力的刨着厚厚的泥土,一边用力的喊道。让在不远处收拾残局的张标几人,不由得再度朝着他那边看去。
“我看他一定是疯了。”李岚看着夏风,想着不久前他用力推自己的那一把,愤恨的说道。
“算了,将军和夫人就这么去了,谁不难过……我们还是过去劝劝吧……”张标拍着李岚的肩膀,挥了挥手臂,让剩下的几个弟兄一起朝着夏风走去。
“夏风,是我……”
奇迹吗?一同走过去的几人,真真切切的听到从地下传出的声音,虽然虚弱,但确定是夏末如的声音。震惊,就连夏风也杵在原地,因为那一切,感觉来得实在不真切。
“夫人,我是张标,听得到吗?我们,马上就救你出去……”生命,真是存在着太多的奇迹。久经沙场的张标,觉得此刻听到夏末如的声音,远比曾经打过的任何一场胜仗都要来得激动。因为那时是去毁灭生命,而现在是在迎接生命。“来,大家一起动手……”
“是……”众人的异口同声,惊得林中的雏鸟展翅向着远处飞去。
“夏风,刚才,实在是对不起。”男人流血不低头,李岚有些难为情的向夏风道歉。谁也料想不到,在这种情况下,居然真的有人能活下来。
“呵呵呵……”夏风充满生机的脸庞,回之的是爽朗的笑意。之前的艰辛,在他此刻的眼中,都来得微不足道。
堵住密室窟窿的不是别的东西,正是那颗百年的许愿榕树,仿佛冥冥中自有天定般。最终,耗费了半天的时间,集结众人的力量,终于把夏末如与伊晨风救了出来。
傍晚时分,光线微弱,但投射在夏末如的眼中,却是异常的明亮。那些光,代表的是明天,代表的是希望。
“小姐,你没事,真的太好了……”夏风擦干忍不住流出来的泪水,小心的搀扶着夏末如,亦哭亦笑的说道。
“放心,你家小姐的命,硬得很。快把眼泪擦干,平日里还说想做什么大英雄,你看你这副模样,哭得跟个猴子似的,再哭,我就把你直接丢山里了……”重见光明,夏末如感觉吹拂在身上的风,也是暖和的。活着,也很好,因为终有一天,能等到太阳的出现。
“只要小姐没事,就算做猴子我也愿意。不过以我的能力,铁定能当个猴王……”夏风扰了扰头,傻傻的笑着,完全看不出几日来的疲倦。
伊晨风站在后面,手腕上的伤已经包扎好。他看着前面站着的夏末如,眼眸中流露出纯粹而又欣慰的笑。
“那时夏风说听到声音,我们还以为他疯了,没想到……”张标对着伊晨风,惭愧的说道。亏自己还戎马沙场那么多年,毅力还顶不过一个小子。
“这也怪不得你们……”伊晨风没有责备的意思,声音不似以前的那般冷冽与肃穆,温和了很多。三天吗?在黑暗中,他们足足呆了三天。真的是,很漫长。“整理一下,先下山再说。”
听到后面的声音,夏末如不由自主的往伊晨风看去,被天色遮掩得有些暗黑的眼眸,似闪过一丝波澜。不过,她的目光没有停留多久,再一次的把头转了回来。
众人到达山下,天已经全黑。振奋过后,是真正的精疲力竭,才刚到客栈,几人已经支撑不住,连饭也没顾得上吃,便倒头睡下了。这几天,真的是过得惊心动魄。
夏末如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房间,坐在椅子上,倒了满满的一杯茶,然后一饮而尽。只是不知为何,不管喝下多少的茶水,口中的那股血腥味都经久不散,而且带着浓厚的苦涩。
心有点乱,但她什么也不想去想,很累,是该真正好好的歇息歇息了。可就在她闭眼的瞬间,突然想到了什么,双眼又猛然张开。
榕树凹槽中落下的那个用黄布包裹着的方块,最终,夏末如也没有拿到。
不过,既然破土而出,夏末如相信它一定还会再度出现。而且,这场山崩,或许就是为了让它重见天日。只是,那里面到底装着什么?现在的她不清楚,但她隐隐的感觉到,它深深的牵引着她。不然当时也不会连思考也没有,就奋不顾身的扑过去,还差点因此送了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