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是从塞北回来的兵士,对战况的描述。突厥的阵法凶险万分,更是威力浩大,在没有寻到破阵之法前,伊晨风只得一步一步往后退,保全实力,减少不必要的伤亡。倘若突厥继续紧逼,攻破土城,直捣梁宇不过是时间上的问题。
魔音阵……到底是什么样的阵法,居然有如此大的威力?而布阵的人又会是谁?自得到消息后的夏末如,便一直坐在院子中冥思苦想。她的人虽然还在梁宇,但心早已飞到千里之外。土城、突厥,都让她无比的纠结。何况,她心中还一直缠绕着一个谜没有解开,那就是她的母亲到底是什么人?
“走吧……”
陷入沉思中的夏末如听到声音,抬头,不知何时韩显廷已经站在了他的身边。
走……多想无益,只有去到塞北,才能清楚那边的状况。但这一去,是否还会有归期,夏末如的心中是没有答案的。她深深的往夏府中的四周望去,想要把她牵挂的一切都记在心中。
“小姐,少爷来信了……”一个家丁风尘仆仆的从院外进来,手中拿着一封书信,信有几处凹凸之处,里面应该除了信纸以外,还装有其他的东西。
乾离城被救出来之后,夏末如曾经写过一封信给夏千少抱平安,在与韩显廷成亲前,又写了另一封。不过因为路途遥远,夏千少应该只收到了第一封信。
夏末如接过信,不沉,很轻。她稍微猜测了一下,却想不出夏千少会带什么给她。但透过那层不厚的纸张,她能感觉到温暖之意。他撕开信,里面除了几页写满字迹的信纸外,还夹杂了十几片粉色的花瓣。她看着充满生命气息的桃花,才骤然发现,春天已经悄无声息的来到了身边。
“末如,哥这边一切都好,宽阔的田野中长出了女敕草,绿油油一片,梨花开了,桃花开了,漫天弥漫的是艳丽的花瓣……我和嫣儿,会一直等着你来……”夏千少的信中写了很多,多数是描述他现在的生活,与对夏末如的关心。
桃花……因为梁宇没有,夏末如流浪在外之时,又错过了太多的春天,桃花还是她第一次见,很美。她好想,也亲眼看一下遍野的桃林,一定美不胜收。不管怎么样,为了守护住夏千少宁静的生活,她都要活下去。
“显廷,答应我,不论什么时候,都不可以死。到时候,我们一起去看桃花,粉色的、艳丽的花瓣簇拥在一起,一定很美。”那是夏末如跃上马背,对韩显廷说的唯一一句话。
“那当然……你又傻又笨,又不温柔贤淑,没有我,天底下哪个男人还敢娶你……你,也一样。”韩显廷最后还加了一句,很轻,但却很严肃。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又怎么能少了其中的任何一个人。而且这一次,他似乎也隐隐的嗅到了危险的气息,非常巨大。
塞北现在究竟是如何一副模样,等待夏末如的又将会是什么?什么阵?何人布的阵?所有的事,潜移默化中都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更是掺杂着不安的跳动。随着她驾马赶去塞北,危险,也随之汹涌的朝她席卷而来。
日夜兼程赶了两天一夜的路,就算心急如焚的人能强力支撑,可马却受不了。迫不得已的情况下,第二天深夜,夏末如与韩显廷就地休息。
黯黑的夜,从厚重的浓云中偶尔透出几许微弱的光线,零星的洒在大地之上,根本不足以照亮四周。夏末如找了一棵树把马绳系上,用手微微揉搓着她的额角,两日来的赶路,确实令她有些疲惫不堪。
夏末如稍微振作神色之后,来回仔细的打量着四周。此刻她和韩显廷正处于一块空地上,右边是一条官道,左边深处则是一片乌黑的密林,憧憧的树影,与夜色交相辉映之下,亦是透发着几丝阴森的气息,不由得令她眉头一蹙。
这是通往塞北的必经之路,夏末如并不陌生,但对于那座不知名的高耸密林,她总有种无以名状、很奇怪的感觉。常年来人迹罕至,密林中灌木丛生,成片的巨木遮阳蔽日,使得密林总是透发着一股浓郁的寒气,阴冷逼人。
她曾有一次走到过里面,厚重的雾气弥漫在大地之上,根本分不清方向。不仅于此,仿佛错落的灌木之中,还蕴含着五行算数,有规律的在变化。
与当初为了对抗突厥,去寻录天算路经的那片林子有几分相似,但诡异的气氛更浓郁。出于谨慎,那时的夏末如浅进大约十几步之后,就从林子中退了出来。里面是否埋藏着什么秘密,她也不得而已。
丝丝的寒气浸入夏末如外露的皮肤,她有点寒,不由自主的用手相互搓着手臂。正在她站在马边,冥神思索之时,突然感觉什么搭在了她的肩上,回头,韩显廷不知何时已经系好马,走到了她的身旁。而一件厚实的外衣,严严实实的裹在她的肩头。
“拿着火折子,我拾些干柴。靠紧点,不许离开我的一步范围以外。我可不想一个不小心,你被林子里跑出的野狼叼走,枉我历尽千辛万苦,却让它捡了个便宜压寨夫人。”韩显廷把吹亮的火折子,交到夏末如手中,一本正经的威逼道。
即使夏末如没有说什么话,透过空气的波动,韩显廷亦能感觉到,她禁锢在灵魂深处对于黑暗的恐惧。不同于一般人怕黑那么单纯,似乎有段痛苦而残酷的记忆封存在黑暗中,她在深深的畏惧着什么。即使他们两人已经成亲,而且她说要让他看清楚完整的她,但还是有一片浑浊的阴霾,依旧是韩显廷触模不到的。
韩显廷不想去问夏末如,她到底还藏着多少的秘密,他只想让她忘记,淡化曾经存在她生命中的伤与痛,近近的守护在她的身边。
夏末如拿着燃烧着的火折子,星星的火光闪耀在夜中,照亮了她的眼瞳,也照亮了背对着她的一个身影。她两只手紧紧的捂着火折,手心手背都还残留着韩显廷的余温,一股暖意流进她的心田,很踏实。
静悄悄的夜,一抹浅浅的笑意化开,然后再度消无声息的融化。
熊熊的拱火点燃,灼热的火舌驱散着四周的寒意,夏末如的身子渐渐暖和起来,她捡了一根木柴丢进火堆,凝视着瞬间冲起的火焰,陷入沉思当中。许久,她才认真的看向坐在一旁的韩显廷。
“显廷,有想念过你的母亲吗?等这一战结束后,我陪你回甘田县,不管她是生是死,都应该让她知道,你现在过得很好。还有拜祭你的父亲,我想他们,都一定很想见你。”天下父母心,即使她的母亲是个例外,但夏末如相信,韩显廷的母亲一定是关心他的,他更应该得到原本属于他的那份慈爱。
“好……”微微沉默片刻,韩显廷应道。二十几年来,若是说没有思念过他的母亲,那绝对是骗人的。只是,其间有着太多的无可奈何,他想要找寻,最终却逃离开去。
夏末如欣慰的莞尔,朝着韩显廷的身边靠去,头枕在他的肩头偎依着。似乎觉得不怎么舒服,她直接躺进他的怀抱中,双手揽着他的腰际,望着深邃的夜空出神。许久之后,她娇溺的道。“有点冷……”
“那就再贴近点……”韩显廷一只手紧紧的拥住夏末如,另一只手捡起一根木柴丢进火堆中。这一生,能有她伴在身边,他什么也不再求。
看着夏末如轻轻的闭上双眼,韩显廷嘴角露出一个皎洁的笑意,然后抬头,看向她刚才凝视过的那片夜空。
夜静悄悄的过去了,拱火却冉冉燃烧着,直至第二天清晨。
经过一夜的休息,夏末如恢复了不少气力,人也精神了很多。耳边传来噼里啪啦柴火燃烧的声音,她睁开眼,却没有动弹。因为抱着她的韩显廷,颔首低眉,一脸的疲倦之意。为了让她安然睡去,他应该一夜未睡。
夏末如轻轻的抬头,凝视着韩显廷倦怠的面容,眼眸中透露出复杂的光芒。不知从何时开始,忧郁亦是侵染进他的身体内,连在睡梦中,眉头也是紧紧的锁着。是当初她懦弱的离开,伤他太重了吧……
有痛心,有怜惜,更多的是坚定。她必须坚强的走下去,坚强的活下去,用下半生来弥补对他造成的伤害。明天,会有的……夏末如伸手,本欲帮韩显廷抚平他的眉眼,不想她轻微的动作,却是惊醒了他。
“怎么醒了也不叫我?”韩显廷强力睁开惺忪的双眼,原本只是想小憩一会,谁知道完全睡了过去。他想要站起身来时,才发现整晚上一个姿势,身体早就僵硬了。
“还早,你多睡会,到时候我再叫你。”夏末如从韩显廷的怀中抽身出来,坐在一边,然后把他的头枕在她的膝盖上,双手帮他活动关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