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丹扯过自己那枕头往唐劲怀里一塞。
唐劲哼唧声小了,不过还没停歇。
简丹好笑,弯腰“吧唧”了唐劲一口,又“啾啾”他两下,再替他拢了拢被子,还拍拍他,眼瞧着唐劲不哼哼了,连忙溜出去了。
唐劲眼睛都没睁,正美呢,飘飘然回味脸上那触感香香的软软的暖暖的……温香软玉,对吧?
结果就这么一闪神,简丹居然逃出去了
人都不见了,哼唧给谁听……
唐劲鼓了鼓脸,略调了下姿势,窝得舒服了,继续大睡。
……
同样是生物钟使然,韩青扬已经醒了。
韩青扬本以为那小两口会赖床,他也没坚持要早起,只是取下了左耳朵里的塞子,又模模枕头边儿上、被窝里,找到了第二个,一起收入盒子里,搁床头边椅子上去了;不料却听到浴室门响,而后是客厅饮水机的汩汩声,显然主人家起身了。
既然如此,韩青扬没有赖床睡懒觉的需求,也就跟着起来了——昨天从驻地出来,半夜的飞机,的确折腾。不过车上再颠、飞机再晚,他们都能休息。
但韩青扬出去洗漱时,却发现只有简丹起来了、唐劲还在睡。而且简丹已经收拾好了,正拿了长羽绒服要出门。
一对一,这下韩青扬就有点局促,匆忙开口:“他还没起?”
这不明摆着,还用问?
简丹有点奇怪,不过并不在意,应了一声,问韩青扬:“你吃什么?肯德基、永和豆浆,这些都有。”
“都行,都行”韩青扬几乎逃进了卫浴间。而后他忽然想起不知哪里听来的,据说问“吃什么”答“随便、都行”很不礼貌……于是韩青扬匆忙探头、又补充了一句:“就那个麦片”却忘了这一点根本就出自于“约会法则十八条”,而且不是别人、正是唐劲告诉他的:唐劲找了资料来琢磨,顺带念给韩青扬听听,以备后用。
简丹莞尔。不过唐劲他们这种部队,平时只看得到男人。所以韩青扬若在中学时不是早恋老手、上军校那会儿也没有多谈几个女朋友、后来亦不曾去召ji狎玩,那到了如今,面对年轻女人有些不自在,也是正常——老话说“熟能生巧”,另一方面而言,这没怎么接触过的,一下子近距离碰上了,当然难免陌生拘束。
所以简丹并不放在心上,穿了外套、开门走人,去买东西了。
……
韩青扬洗漱完回了书房,收了他自己的衣服:挂在暖气片旁,已经干了。
简丹显然去买早点了,韩青扬也不好泡了麦片吃、辜负主人家一片心意,便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腾腾的白开水;接着韩青扬无所事事,就开始打量书房客厅。
客厅倒也罢了,虽然整洁得跟他们的宿舍有得一拼,可茶几上好歹有一瓶鲜花。韩青扬不认得那花的品种,只知道衬叶乃是蕨类,碧绿碧绿;模样儿有一点像向日葵,但肯定不是,红的橙的黄的粉的都有,全是暖色,搁在这大冬天里,看着又热闹又舒服。
下面那尺高的瓶儿是玻璃的还是水晶瓶的?晶莹剔透,可以看到里面长长的女敕绿的花梗……
——女敕得跟蒜苗有一拼
韩青扬微微失笑,又替自己的联想能力暗暗惭愧了一把,捧了茶杯起身,踱到书房去了。
结果韩青扬进了书房,一转头便看到了书柜里的书:最上面一格空着一大半,是大一上的课本,数理化生,也有马哲;第二格空了三分之一,清一色全是“砖头书”,英文的,瞧书名大约是经济学方面的;第三格是文件袋、文件夹之类,右边一大叠新的,透明的、不透明的皆有,左边一小摞竖起来的,上面有标日期的,也有标题名的。
没有杂志。
没有报纸。
没有休闲阅读的书。
韩青扬一怔,犹豫了一瞬,并没有什么思想斗争,当即作出了选择——他去关了书房的门,回来随手从第二格取下了一本书,刷刷翻看,小心而迅速。
书上间或有记号与批注,并不多:有些是中文,大多是精炼的短句,偶尔是一小段;此外,也有短短的、笔迹流畅的英文。
鱼片那儿的几本技术书,也不过这样儿的笔注了
也就是说,这些书,简丹并不是买来翻翻,而是真的看过了、并且吃透了
韩青扬心下惊讶,将书放回原处,又换了一本一翻,也是如此。
到这时,韩青扬心头开始渐渐发沉。他换了第三本书翻看,暗暗大叹——兄弟啊兄弟,该说你眼神爆发了一回呢,还是该说你出门压根不带眼睛呐?
这小姑娘跟他好兄弟,压根不是一路人
韩青扬皱起了眉头。他“啪”一下合上书,盯着封面上的标题好几秒,把书仔仔细细放了回去,恢复原样。
结果韩青扬就扫到了第三格的一个黑色文件袋。标了个“一”号,题为《金鳞传》,下面一行小注,“金鳞本非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
要换平时,韩青扬肯定认为他找到了一本武侠小说……不过眼下,韩青扬压根没往那边想,他正忧心,霎时间气不打一处来,忽然间就邪火横生:是,你简丹是了不得精英先锋唐劲他就是个土包子懒懒散散还爱得瑟
那你做啥还招惹他?
你他娘的既然惹了他,那你就得给老子负责到底……呃?
负责到底?
韩青扬突然泄气了;这一泄气,他也冷静下来了。
他站在那儿琢磨了片刻,暗道这个年岁的小姑娘,又是独生子女、打小父母宠大的,又是天之骄子、一向无往而不利,没遇到过挫折和失败,所以啊,人家只怕压根没考虑那么多,喜欢了就好上了,就上……
就眼下这样儿了。
那行
韩青扬拿过扔在单人床尾栏上的外套,从内袋里掏出一本存折来——一翻开,上面大名两个字:唐劲。
唐劲窝得舒服,可他毕竟醒了,神清气爽精神抖擞耳聪目明,怎么也睡不着了。
所以等到简丹开门进屋时,唐劲就把那钥匙响动听得清楚。再然后,则是简丹问韩青扬要汉堡牛女乃、还是豆浆油条,声音轻柔:为免吵着唐劲,比平时压低了几分——但抵不过时间早、小区安静啊唐劲也听见了。
于是唐劲一骨碌儿就起来了,朝客厅吆喝了一嗓子“我要汉堡”,飞快套了衣服,拎着裤腰冲进卫浴间。
他也没想什么,就是饿了,并且在汉堡与油条这俩选择之间,觉得汉堡更好吃——有肉哇
然而韩青扬心头却是滑过一个词儿:吃醋。后面缓缓跟出一大串:朋友妻,不可欺;瓜田不纳履,李下不整冠……
故而韩青扬拿了一份油条豆浆,放在自己面前,正襟危坐,一动不动,等唐劲出来。
反倒是简丹并未往吃醋那边想,她刚在厨房里拿微波炉热了家里的牛女乃,端着出来,正好瞧见唐劲冲过客厅,登时莞尔失笑:“你不睡了?呆会儿热一热也不费什么。”
“不睡了”唐劲卖力撒尿飞快摁纽,龙头一开掬水抹脸,嗖嗖刷了牙,拉过毛巾一抹水珠儿没半分钟就完事了,出来直奔餐桌,顺手在裤子上擦了擦湿漉漉的手——所以说他擦手压根不用毛巾嘛
“剃须刀搁在小柜子里,昨儿新买……”简丹刚在餐桌上搁下牛女乃,话没说完,唐劲已经出来了。而简丹很遗憾地发现,唐劲毛衣没穿反,长裤也没开门……
简丹只好诚恳夸了唐劲一句:“速度真快。”说着端了餐巾纸盒递过去。
这要是别人,唐劲铁定摇头,或者迸出一句“用不着”;可这是简丹,唐劲本能地就额外给脸儿,结果他犹豫之下慢了半拍,就扯了一把餐巾纸,擦完揉了随手往桌上一扔。
韩青扬心里有事,这就怎么看怎么不对——这什么架势?
韩青扬从未像此刻这么痛恨唐劲的不着调儿。虽然他已然看了这些年、并且一向视若无睹;虽然他们其实都差不多……
——你怎么能指望一群成天模爬滚打的大老爷们讲究“仪、态”?
区别只在于,有那么几个,换下了作训服,就能正儿八经端出另一副样子来;另外几个,换下了作训服,等于没换。
前者譬如杨队,譬如鱼片儿;后者譬如……首当其冲眼前这位
不过大多数人,介于以上两者之间。
杨队那是被逼出来的,他会议多,见上级更多;鱼片儿则是斯文,书读多了呗,人家少科班念上去的研究生啊,何况听说上学时抢到过一个礼仪培训的选修课……
……
餐巾纸团骨碌碌滚向韩青扬。
半路被简丹轻轻按住了。简丹一边喝豆浆,一边把纸团塞到了自己的盘子侧沿下。
那儿还有一张用过的餐巾纸,被简丹随手折得服服贴贴,嵌在盘侧:外面冷,屋里暖,简丹刚才一回来就打了个喷嚏。
韩青扬瞅着这一幕,忽然就脸上一烫——唉,饶是他们风吹雨打的厚脸皮,也不由替唐劲害臊……
所以韩青扬默默咬了一口油条,心底里缓缓地、坚定地冒出个念头:回了驻地,找贺明,给唐劲好好儿上一上规矩
听说这年头,人家花钱还上礼仪课呐……
你不花钱,怎么也得学学
与此同时,正主儿唐劲快快活活坐了下来,抓起汉堡,一口咬掉小半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