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案是回家去。
一伙人一串儿车,浩浩荡荡,一块儿开路。连吴大头也在其中——这院子乃是他的山野别墅,他在二环上的一套房子,才是平日里住的。明后天有几个生意上的朋友要见,所以吴大头进城。
……
唐劲初八就要归队,所以这一晚唐劲没回他自个儿的家,跟简丹一块儿去了简丹那儿,腻乎。
两人没去超市,不过冰箱里还有点东西,唐劲炒了一个青菜、卧了两个荷包蛋,简丹煮了一碗紫菜海米汤,就这么搞定晚餐。
而后他们猜拳定输赢——输了的去洗碗
至于去年六月份那会儿的信誓旦旦,唐劲早丢脑后去了;简丹倒是记得——她年纪大了,在别的事上头记性不好,但唯独这种事例外:简丹记恨每一个提醒她“某些人订了婚就跑去当烈士”的家伙
不过厨房里那点儿事,本来就该一人一半,多点儿少点儿倒是无所谓,但一个全包一个全不沾的,那要么是老式夫妻、要么就很可能感情有问题。所以简丹也没跟唐劲说。
开始猜拳的时候,简丹有点儿心不在焉。唐劲见状,就暗暗打算仗着自己反应快,出手时慢上一点儿、小小作个弊。
可他没有料到的是,简丹一准备猜拳,就立马来了精神——正襟危坐、严阵以待,还眸子发亮
唐劲只好老老实实赌他的运气。
“石头、剪刀、布——”
简丹“嗖”一下出了个布头
唐劲瞅瞅自己的拳头,咕哝了一声“打了鸡血啊”,揉揉简丹的头发,嘟嘟囔囔去洗碗了。
剩下简丹仰倒在沙发里,坏笑——唐劲不知道,她上辈子的时候,猜拳是武术较量的简易方式,考验的是反应速度这一项。所以简丹一旦碰到猜拳,习惯性就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怎么可能让对手有机会作弊。
不过瞧唐劲沮丧简丹也不大忍心。何况不算今晚,他们也就剩下初六初七这两天了……
所以简丹去了厨房门口,背手探身朝里面望望,对唐劲道:“我去洗澡啦”
“噢。”唐劲应了一声,而后才反应过来,酒窝一冒,手上登时快了,“哎慢点儿啊”
鸳鸯浴。
他们在浴室里嬉水玩儿,温存了一回;而后洗净擦干,在卧室里睡了一会儿。因为两人什么都没穿,在被子底下踢来踹去、动手动脚,所以到后来,又忍不住来了第二回。
吃完饭就腻乎、腻乎累了就睡觉的结果,是这两人半夜里醒了——没办法,睡足了,自然醒
……
简丹醒得早,下床喝了点温水,又上了一回洗手间。
所以简丹回到床上的时候,身上温度低,带了一股沁凉;接着简丹支着胳膊侧躺着瞅了唐劲一会儿,恶狠狠一笑,抱了过去……
结果唐劲一个激灵就被冻醒了。
“干啥那?”
“好暖和哇~”
居然是故意的
唐劲气得骂了一句娘。可这会儿简丹身上已经捂得热了,唐劲被简丹这么抱着也不难受,所以唐劲骂归骂,骂完也就气完了,意思意思动了一下,并没挣扎。
简丹一点也不内疚——她是为了唐劲在心情不好,所以让唐劲分担一点,那还不是应该的?所以简丹拢拢被子,得寸进尺地趴唐劲胸膛上去了:“哎,你啥时候转业?”
“啊?”
“反正你总要退伍,要不,早点退吧?”
唐劲怔了一怔,想到要离开老营、去一个陌生的没有枪也没有战友的单位里,从此混吃等死,拿着可怜巴巴的几块钱养老,登时不甘;但另一方面,唐劲知道简丹心里牵着他并不好过,也知道简丹养得起他连带他儿子,所以他就没敢说“早点退了有什么好”,而是另找了一个理由:“可是,退伍不退伍,不是我说了就能算的。”
这一点简丹倒是知道——唐劲他们拿的钱没比其它单位多几块,可训练唐劲他们的成本,却比一般单位高得多。故而他们并不是说退就退了的:要么到年龄,要么得了上头松口。
而且,最重要的是,听话听音……
——唐劲那点不乐意,简丹怎么会听不出来
所以简丹便没说话了。她刚才那一说,也是难得软弱片刻——都是被今天那蔡老板跟黎老板给勾起来的
简丹只是开始吻唐劲。
唐劲对此没有异议——他睡饱了,重新有了力气。
但简丹摁着唐劲,几乎是咬他;而且咬一串儿,居高临下端详片刻,又咬一串儿。
唐劲起先还想跟简丹好好儿较量一个高下,然而两人翻来滚去三五回,唐劲只觉简丹下手下嘴都特别狠,渐渐有点明白过来,不知为什么心头一揪,就再也没用力争了。
……
很奇怪,他们刚才也算是吵了嘴,至少是闹了个不快,可这一回格外激烈之外,也特别畅快——两人几乎同时被彼此卷上浪头,在筋疲力竭之间享受甜美滚烫的颤栗。
简丹等到缓过了一点力气,又狠狠一口咬了唐劲,咬的还是肩颈窝儿那的女敕肉。
唐劲张了张嘴,末了却说不出什么,只好搂了简丹,一遍一遍顺着简丹,从后脑勺顺到脊背,再从后脑勺顺到脊背……
而后简丹松了口,什么也没说,滚身到一边卷了被子,睡了。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没用什么力气,这回轮到唐劲精神抖擞,睡不着了。
他见过去领骨灰盒的家属。
那不是老营的家属。他并不知道那是哪个单位的事儿。那会儿是九六年,他还在原先的连队里,还算是个新兵蛋子,刚过了前头几层选拔,跟着自个儿的连长营长去团部,参选下一轮。
看条儿就知道,那是个北方农村的小嫂子。因为背对门口,看不到正面,只瞧得出个子高挑,丰腴健壮,有一把乌黑漆亮的好头发。
可却哭得嗓子发哑,喉咙里发出陌生的古怪的声响,就那么抱着那东西蜷跪在地,连头发散了蓬了都不知道。
旁边的大姐想把她拉到椅子上,拉不动。屋子里两个军官手足无措,连门被风吹开了都不知道。他们年纪轻,放不开,俱都不敢上前帮着扶,一个自己也在抹眼睛,另一个只晓得递毛巾。
可那毛巾根本没人接。还是营长默默小跑过去帮他们带上了门。
……
城市的夜空里,千千万万的灯光映亮了半空上的尘灰层,投下无边的淡淡暗红。
唐劲盯着遮光窗帘缝隙之间的那一抹红亮,心头烦躁。
“丹丹……丹丹?”
没人应。
唐劲轻轻碰了碰简丹,还是没回答;唐劲支起身探过去一看,这才发现简丹已经睡着了。
初六这天早上,气氛有点微妙。不管如何,他们还是一块儿晨练。
唐劲速度破天荒地快,早了一步回来,奔去厨房弄了个素面儿,又找了平底锅出来,煎了两个鸡蛋。
简丹进门的时候,就听到厨房里油烟机嗡嗡响。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简丹轻轻一摇头,微微一笑,去卧室开了窗,让冰冷而新鲜的空气换进来。
对面楼西边的楼梯,有一对奔四的夫妻带着孩子下楼,大包小包,看样子是去走亲访友。
简丹目送了他们片刻,抬头看了看天空,微微自嘲:“所谓‘求不得’……”
唐劲端了东西从厨房出来,瞧见了:“哎,不冷吗?吃饭了”
简丹出了卧室,带上了房门,看了看桌上的东西,夸道:“手艺不错啊。”
唐劲心中一定,又开始得瑟上了:“那是也不瞧瞧我是谁”
……
这顿早餐比早上起来那会儿愉快多了。但两人还没吃完,一个电话打破了这一切。
是唐启松打过来的。唐劲的女乃女乃大清早被发现昏迷不醒,当即被送去了医院。医生让准备后事。唐劲的大伯通知兄弟姐妹们过去。
老人家九十大寿已经做过了,所以这是地道的白喜事。
简丹瞧着唐劲那脸色,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事儿,当即一口吃了余下的大半个鸡蛋,端着面起身去了书房、掩上了门,将整个客厅让给唐劲讲电话。
唐劲挂了电话,两口吞了面前盘子里已经凉掉的面,又一口吞了鸡蛋,就这么填饱了肚子,当即拿了外套,一边模了模钱包与钥匙都在,一边拧开书房的门:“是我女乃女乃过了。过世了。”
简丹已经吃完了,站在书架前,捧着本一寸厚的书在看;此刻闻言,简丹看向唐劲,见唐劲并不是悲痛欲绝,心下有数了,微微一点头:“年纪不小了吧?老人家身体机能衰弱,冬天不好捱,不少都在年前年初去世。”
“九十二了。”唐劲倚了门框,“医生说就剩今儿半天一天了,不会吃什么苦头。”
简丹点点头,合了书过来送唐劲:“车钥匙在茶几上。路上小心点儿。”
唐劲可不是为了这个:“哎,陪我一块儿去吧。”
简丹摇摇头:“还是不去了。”
唐劲一下子卡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