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造地设 正文 上 181、践行

作者 : 三千界

铁一般的事实证明,当韩青扬下定决心当闷嘴葫芦时,唐劲是压根没有办法的

唐劲无可奈何,把韩青扬送到地铁站,回家去了;他也没生气,连懊恼都不重,毕竟他这兄弟一向这样儿。

当年,唐劲会知道韩青扬家里父母离异,不是韩青扬自己说的,是唐劲去拿他老妈打的邮包,帮着同屋的兄弟捎了一回家信,无意间发觉的。

那会儿正赶上韩青扬快要过生日,一左一右来了两封信,一个男的,笔力遒劲张狂,姓韩,显然是韩青扬的父亲;一个女的,字迹漂亮飞扬。

所以唐劲当时就眼睛亮了他们虽然住老营吃食堂,小卖部还是有的嘛……

于是回到一一零八,唐劲把前一封丢给韩青扬,抖着后一封不给,快快活活敲诈勒索:“阿面,瞧瞧,这是谁来信儿啦?我弟妹吧,哈你说你该怎么谢谢我呐?”

结果韩青扬不解,望了一眼信封正面,哭笑不得:“那是我妈”

唐劲“噢”了一声,顿时无趣了,甩手将信扔给韩青扬;可唐劲回头没走两步,突然就戳在那儿了

你说好好儿的一对夫妻,给儿子道一声生日快乐,哪里有分开写的道理

明信片儿还有可能是单位工会搞什么活动给发多了,于是你寄一张我寄一张合起来再寄上一二三四五六张——刘澄红这么干过,横竖搁着也是浪费,祝语都是她写的,唐启动就只管签下大名了——家信可不会

所以这一回,唐劲连挫败感也省了。

他只是免不了担心。

他去年年底到今年年初,心里头跟被山蚂蚁咬似的。不算疼,真的。正月末收到坏消息那会儿,木了一回,之后才疼。

只是那滋味,太折磨人。

他瞧着吧,他这兄弟这么婆婆妈妈,总有那么一天要后悔。

……

二十七号,晴;早晚冷,已经得加外套了。

唐劲除了做早课,就是窝在家里啃《日常口语一百句》。

这些东西成套的,早就领到手了,印刷精美而价格便宜,能气死新华书店——因为不用支出渠道商的费用,而渠道商的费用占了书价的大头。

不过,它们之前统统被唐劲丢一边儿去了,现在才得以重见天日。

而后手机响了。

唐劲看了一眼,接了起来:“啥事儿呀?”

“啥事儿?”祁栋听上去很没好气,“吃饭,你请客”

手机那边隐约传来唐劲熟悉的说话与嬉笑的声音,显然不止一个人。

唐劲乐了,当即嚷嚷:“践行酒还要我买单?”

这一天晚上,唐劲跟祁栋他们聚餐,末了被祁栋跟刘迅联手制服

而后祁栋摁着唐劲,刘讯恶狠狠掏了唐劲的兜儿——这分工也是有讲究的,刘讯单他自己一个,摁不住唐劲,得祁栋才成——先数数到底有多少大米,而后得意洋洋拿钱买单

唐劲其实带了钱了,只是他还要挣扎。

首先,不大相熟的同事熟人,为着面子,会抢着结账;但皇城根下长大的娃儿,心宽皮厚,不是死要面子的,至少唐劲祁栋都不是——他们跟谁熟了,就开始吃大户了:也即谁收入高,谁多出血。男女不论。

其次,有战友偶尔来一次,地主儿自然该招待,而且唐劲那些战友又与寻常战友不大一样,有那样的交情在,要么AA要么抢单,哪样合适就哪样,不会推来推去推个热闹不下手,没有虚的。

最后,他们这些见过彼此穿的,平时不用说,就是轮着来,偶尔吃大户;等到某某某的接风宴、践行酒这些,到底是正主儿出血,还是小的们凑钱,那就不一定了——失意的人最大,赏几个钱安慰安慰他;得意的人最该踩,活该破财

毫无疑问唐劲这回是得意。

太得意。

所以刘迅买了单还不够,摔着余下的票子嚷嚷:“接下来去哪儿?啊,去哪儿?”

唐劲瞅着他那钱包被刘讯随手丢在杯盏旁边、沾了油腻,舍不得了,偏偏他还被祁栋摁着:“嗳,管你去哪儿——先把钱包还我”

他不说还好,一说刘迅突然发现了新大陆,两个指头捏起钱包来:“哟,我瞧瞧——这也能当个几百吧咱们再凑凑,去‘天上人间’得儿了”

祁栋幸灾乐祸:“胖子哟”唐劲大仇得报:“二胖儿嘿”钱曦一脸同情:“胖哥……”贺明伟直摇头。钱佳芸抬手揪了刘讯耳朵,乐呵呵一拧

……

与此同时,夏晓雪正在老四家里吃家宴。

这是聚餐、兼散伙饭、又兼定盟宴。

聚餐嘛,是夏晓雪跟大伙儿。来了小半个月,前头就特亲近的几个聚过,这回临走,总要大团圆一次。

散伙饭呢,说的是虎子跟大伙儿。毕竟,他这一去没准儿就不回来了……咳,咳咳咳

最后定盟宴——这个说来话长

……

这一回吃饭,来的都是当初打天下的老兄弟。不仅有现在仍在“包包”的,还有自己拉出去单干的两拨。

夏晓雪在这边的时候,“包包”有王牌,稳坐钓鱼台;夏晓雪出去之后,虽然做了安排,但包包少不了学会自己跑,这两拨人跟老四这边不是没有争过。只是因为夏晓雪的关系,结果到了现在,三家之间,比一家远,比别家却亲近得多。

这里面,不仅仅是情面的问题。

当初第一拨人出去时,夏晓雪并不介怀,而且为此放下了明话。

老四他们念着兄弟旧情,一听夏晓雪这个意思,只有感激敬佩的;至于自己的那份看不惯,不管气大气小,最多翻翻白眼,却不会说出来——说了是跟老板对着干,而且也显得你太没肚量

上面这样,于是底下想着“表现表现”的小弟,也不敢吭声了。

而另一边,分出去的那些个,更不好意思闹什么。老四他们说话声音粗了点,他们也当做没听出来算了。

这是第一拨。

第二拨瞧着第一拨没事儿,前后脚跟出去了。

当时老四他们很是翻了一回白眼,开始忍不住了。

但夏晓雪却依旧,只是一笑,把忍不住的拍了拍,丢他们去干那些忙得要死累得要命同时又有油水的活儿——于是这几个不但不好意思说了,也没空儿说了;至于旁人,也闻言知雅,闭嘴了。因为苦活儿累活儿都有油水,轻省活儿都没油水。平时他们是轮着来的。赚了钱也要有力气花、有时间花。连轴转可不好受哇

这还没完。夏晓雪很快弄了一笔大动作,连踢带踹赶得老四他们统统忙得脚不沾地。

结果等忙完了有空了肉吃饱了,老四他们愈加佩服夏晓雪;而他们那肚子里的气,时过境迁,也已经平顺了,还得意还窃喜——瞧瞧,好买卖,出去的没份儿啊

这些留下来的人里头,一者最不安份的已经走了,二者经了这一截,更加心服口服,有点跟着风头意动的也熄了。所以那之后,没再出过想单干的。

因为这样两相无事,兄弟之间就没翻脸,“分家”那一道坎,便过去了。

之后夏晓雪有“包包”忙不过来的事,找了分出去的那两拨下单子。当时这虽然不是救命之恩,可也是雪中送炭——他们自己拉起了山头,才知道做老板不容易,才知道打开局面的艰辛,不由加倍佩服夏晓雪这肚量、加倍感激这份照顾,心怀激荡之下,咬牙拼命要做出个样子来,誓不能丢人。

这世上能叫人拼命的,有仇恨,也有恩义。夏晓雪无疑用的后者。

如此等到夏晓雪出去的那会儿,出去的两拨也已经大致站稳了脚跟,该有的好好坏坏都有了,赚多赚少的区别而已。而这世上的人,禀性都是一样儿的,“仓禀足而知礼仪”,得了小康小富,绝大多数人就不至于穷凶极恶。所以他们跟“包包”抢过生意,但不曾跟“包包”交过恶。

这一方面,是老四宰相肚里能撑船。他本来就豪爽,何况夏晓雪在前面摆着——有时候气不过了,老四想想夏晓雪,自己跟自己骂两句“那么一个年纪轻轻的女人,老子本事不如,肚量还能不如吗”,“让人说‘包包’的新老板不如前头的女人,老子这脸儿还要不要那”,也就长吐一口气,就事论事去了。

另一方面,出去的两拨,还没那么不要脸

他们不仅是面子却不过,也是招牌的问题。因为,除却那些小头头新员工之间漫天飞的绯闻乱传不去谈它,老板们之间对“信誉”两字,其实都有一笔自己亲手记下的肚里账——这在这个国家的生意场里特别重要。没办法,相对来说,这里还是诉讼难、执行难,无论干什么,还是有比较多的灰色成本。于是老板们以私交看生意对象的性格、据此辨别交易安全的大小,就是必要程序了。

所以,那些做一锤子买卖的人不去提他们,要想长久生意,就不能自坏招牌。

而且三方斗了几回高下,小弟们渐渐开始置气,带头的几个瞧着,心中一凛,想想当年的情份,再看看当初一起起来的另外几家,有那多年兄弟闹得四分五裂、老死不相往来的,不免开始心下戚戚——钱再多,孤家寡人一个,又有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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