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晓雪来是来了,瞧上去却跟没事儿似的,神色温和无波。
律师一派例行公事,说好听点叫理智镇定、叫专业素养,说难听点,叫置身事外。
结果章教练看得火上浇油,又急又气,只觉胸口一阵阵发闷,模了模口袋里的降压药:“怎么偏偏我的人出了事”
霍应东本来一直沉稳镇定,此时一听这话,蓦然嗓音一沉,冷道:“前期费用都是我们出的,成本还没收回一分钱还有,一开始我们安排了统一的封训场地,是你们担心提前撞车,要求另选。”
“提前撞车”就是一个公司的不同选手在资格赛里彼此之间遇上了。
野斗的比赛安排,只看选手、只看队伍,不看公司,所以同一个公司参赛的不同人员,也有可能在前期撞车。
其实,国家队人少,还“只许成不许败”,章教练小心谨慎,也是应该。何况他的担忧的确有可能发生,并非多余。
只是此时拿这个来说事,就过了。
……
夏晓雪一直抱臂站在那儿没吭声,此时分手虚按了一按,淡淡道:“好了,我们大家谁也不想看到这局面。”
章教练自觉失语,正尴尬,有了这台阶,连忙应了;霍应东见好就收,也不多说什么。
夏晓雪看霍应东:“现在的关键,是检查药源。样品送去了吗?”。
霍应东当即就道:“已经送去了。”
夏晓雪悠然一点头;章教练意外:“那这费用——”
夏晓雪没开口;霍应东接得痛快:“我们出。”
章教练一顿,就没说什么了,闷声发大财。他并不死要面子,怒火一降,当即跟霍应东致了歉,两人便彼此和气了几句;之后章教练又与夏晓雪寒暄客气了两句,便先回房间去了。
夏晓雪看着章教练离开,问霍应东:“那边居然斗成这样儿了?”
霍应东也不清楚:“老四他们安稳得很;我只顾着这边,好些日子没看了。”
“老四他们的生意,在上头眼里只不过芝麻一粒,当然不会有事。”夏晓雪笑了,“只是,他们斗也就斗罢,居然砸我们的饭碗……做了初一、莫怪十五”
霍应东也笑了,一看四下、确定无碍,小声道:“咱们——把人挖过来?我看过他们的训练记录,还挺不错。”
夏晓雪耸耸肩:“除了挖人,还能怎么办?让他们赔钱,他们又做不了主;做得了主的,不肯掏。”
“那还是老样子?”霍应东乐了,“我这就去,去好好儿敲一敲边鼓。”
夏晓雪想了一想:“这次换一换吧。他们以后毕竟要叫你一声‘老板’,印象僵了不大好,和气生财。”
霍应东点点头,又摇头:“不过——不是我说啊,你这么漂亮,那一堆又都是男的、就一个女的,这白脸还真不能你来留着上红脸,才不浪费。”
“多谢夸奖”夏晓雪一乐,“倒也是。”
“不过,我去也的确不大好……要不,这样,咱们找罗尔来搭把手?反正那合约是他签的,说起来,他辛苦一场,这会儿生气也是该的。”
体检的地方有设备提供物检,所以检验结果出来得很快。
是香烟里被添了点“佐料”。
与薛刚一样,这批人过来的时候,行李里带了烟,而且是好些条烟——因为绿纱卖的此类产品不大一样,买起来还要用外汇,太贵了。
而吸烟这个事儿,没几个男人不会,区别只在于是否常抽。可哪怕平时不抽的人,遇到压力大的时候,一伙人在一块儿吞云吐雾,这时候,只要有人递上一支,也多半会点起来。
所以,除了唯一的女选手刘佳玲,余下的男人们全中招了。
其中,余磊、韩青扬、廖智勇,这三个人程度较轻,还有希望通过复检——因为人体的天然排毒功能,加上医疗、按摩等辅助手段,可以在复检之前的这几天里,将违禁药品排出体外。
只是比赛在即,而很多医疗手段所使用的药品本身也属于违禁之列,用起来真成了驱狼吞虎,这就无法施展。
于是只好三管齐下。
首先是能服用的“对解剂”,对应解毒药剂。
其次是针对性饮食,包括饥饿疗法、大量饮水,以促进代谢。
最后,则是物理手段,加快体内水份循环的物理手段——运动、桑拿等等。
毫无疑问,这方法十分折腾人;尤其在赛前,几乎无法不影响状态。
所以唐劲担心得很
……
夏晓雪借了简丹的客厅“开个小会”时,与会者一共三人——除了夏晓雪,也就霍应东,以及罗尔。
罗尔是负责选手签约的副经理或者说部门经理,绿纱人。他年轻干练有冲劲,对这边的选手市场有足够了解,但不清楚地球那边的事儿,所以对这次的计划外情况,罗尔只知道正常程序怎么应急应对,但不懂得如何解铃、如何彻底处理,此时便只是坐在旁边听,静候示下。
唐劲招待了这三人一壶茶、尽完地主之谊,就让去了阳台上,老大远盯着夏晓雪沉吟了一回,模着下巴、来回踱步。
简丹在躺椅里喝茶,看唐劲一脸苦大仇深地思考严正问题,哑然失笑。
而后夏晓雪他们商量完毕,三人起身。
夏晓雪轻松一笑,一拍霍应东的臂膀,与罗尔握手,跟他短短说了两句话;罗尔莞尔,重重一点头。
而后霍应东与罗尔出去了,一边走两人一边商量了两句,都笑了,霍应东拍拍罗尔的肩。
夏晓雪喝着茶走向阳台。
唐劲早已止步,看着夏晓雪走过来,清了清嗓子:“你到底打算……怎么办呀?”
夏晓雪在简丹手边的几上搁下茶杯,抓了两个小馅饼,一口咬掉半个,看了唐劲一眼,望向阳台外郁郁葱葱的森林,走过去趴了石栏上,腮帮子一鼓一鼓,含糊丢下一句:“按规矩办咯。”
唐劲用力翻白眼。
你丫个盗墓贼……这话谁信
唐劲就冲简丹指了指夏晓雪——你问问问呀
简丹看看夏晓雪在吃东西,便没提,而是跟唐劲解释:“规矩对我们有利,当然按规矩办;规矩对我们不利,那就要设法规避,甚至打破它、重建它。再不济,也要尽量减少损失。现在主动权在我们这边,所以呀,急什么。”
唐劲一叉腰
他能不急吗,谁赚谁亏他不管,问题是,阿面在里面啊
夏晓雪解决了两个馅饼,拍拍干净手,跟简丹道:“客房哪个?连轴转了二十多小时了,困死我了。”
简丹当即指了方向,夏晓雪就晃悠悠过去了。
剩下唐劲冲夏晓雪的背影直瞪眼。
他瞪过一会儿,累了,“呼啦”一下转过来,改为瞅着简丹不放。
简丹起先假装没有看见;抵不过唐劲坚持不懈,倏然莞尔,拍拍椅子:“这事儿又不是青扬挑起来的,他只是被卷进去了。债有头儿、冤有主儿,何况前面情份在那儿,你瞎操心个什么。”
“我知道。”唐劲缓缓走过去,在简丹旁边的躺椅上坐下,重重往后一倒,望着遮阳伞与蓝天白云、一鼓脸儿,“可是这么好的机会……就这么废了。”
“那要看他自己。复检通过,比赛照旧可以打。”
“关键是他的状态”
“对啊。所以说,看他自己的了。”
唐劲无奈一点头。
而后他们便没说话了,一起晒太阳。
简丹阖了眼悠然假寐;唐劲有一口没一口呷着茶,时不时瞅一下客房房门,肚子里琢磨来琢磨去,不肯消停。
次日早上,在自助早餐厅里,唐劲推着简丹,跟夏晓雪坐一块儿去了。
然后唐劲就跟夏晓雪叨叨他家阿面的倒霉、打听他家阿面的情况。
夏晓雪起先还应了两句,后面就只是看看唐劲了。
这态度唐劲很不甘心很不满,偏偏又不肯放弃。
简丹在一边好笑,哪一个也不帮。
霍应东他们几个来得更晚些,一见夏晓雪,也过来坐了。其中章教练也在,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他听了唐劲那些话,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简丹撞撞唐劲:“别说了,那些烟是批发的吧?这里面能做手脚的环节多了,谁防得住。”
唐劲跟着一看,发现了,“噢”了一声,埋头吃早餐。
之后他们各干各的去了。霍应东他们有事要做,夏晓雪却是一身轻松,于是和简丹一起去玩。
半开放的休闲厅里。
唐劲模着下巴琢磨战棋——他家丹丹玩这个很厉害?
杀得安廉拜倒在石榴裙下……
威力巨大
魅力更大
不就是个游戏吗,到底有什么稀罕的呢?
唔,可得好好儿琢磨琢磨
夏晓雪信步踱去了廊下,闲闲跨立,两手戳在裤兜里,欣赏初冬的森林。
简丹三言两语给唐劲解说了战棋最基本的规则,与唐劲打了一个最简单的示范局,走向夏晓雪那边。
唐劲看了看,肚子里笑了一声“妇女会议”,便没跟过去,自己跟系统打难度最低的小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