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元超三憾
到了静慧那儿,大家分主次坐下。现在轮不上段断说了,改元超说了,把刚刚段断骑马当故事说,说得那叫一个眉飞色舞啊。
元超本就是文化人,大才子,那说故事就跟打拍子一样,唐依听着,觉得这家伙不去学ROP,真是屈才了。看那小词用的,看那排比句,那成语成串的往外冒,再回头看段断的皱纹如菊花般绽放,唐依纵然是古文都还给老师了,都听出元超说的全是好话了。再说听这样的还真是种享受,太有节奏感了。
薛夫人和和静县主自然比唐依更买帐了,听得那叫一个满意,顺便中间还很是时候的插个小嘴,赞叹一下,让元超有说下去的,把禅房的气氛烘得热热的,这也让唐依觉得感动。果然这是一家人,看看人家这个默契啊,配和得多好啊。
静慧倒是一贯的淡定,她虽然年纪大,可是记性不差,她记得段断他们一来就说了,他们家是开牧场的,会骑马、养马有什么可惊讶的,倒是嗔怪起元超的大惊小怪了。她记得自己有跟元超写过信去,详细介绍过,这位怎么不长记性?
其实这里头最惊讶然的人是唐依,把众人观察完了,顺便侧头看了段断一眼,她是知道段断家开牧场的,也知道他说过,他是会养马,养羊的,可是真不知道他还会骑马。但也知道自己不能表现出什么来,总不能让薛家的人看出自己的讶异,于是只是瞟了眼,就收回了目光,老实的听薛夫人开言了。
“依依,我和族里商量过了,这个月十五是好日子,就行礼,已经拿了我的名帖知会相熟的各家了,本想着。趁这之前带你去各家走走。但你大哥说这样不好,显得我们巴结他们似的,还是等着到了十五,你们到府里来,行了礼,由我带着你认识各家的夫人。”
薛夫人今天除了带儿子媳妇来见见唐依和段断之外,最重要的是安排日程。见儿子和段断相处良好,也就放下心来,清清嗓子,说道。
“先引妹妹出去固是好主意,但现在妹妹身份尴尬,若是行了礼,成了咱们薛家的二小姐,再跟着婆婆一起出门,岂不是更光彩。”和静县主笑着说了一通,但细听听,其实人家啥也没说啊。
和静县主是谁啊,出身不对,摊上个反贼的爹,兄弟全跟着被弄死了,娘家就没了撑腰的。几个姐妹死了俩,现在剩下的,即便是成了亲,当了一府主母,也习惯的挟着尾巴做人。好在婆婆人不错,和老公相敬如宾,她自然要处处讨巧了。
“元超倒是长大了。”静慧笑了笑,点点头,虽然知道这么做,太年少气胜了,但也不失为矜持,为唐依和段断营造更好的出面效果。即便是平民出身,人家也不缺啥。
本来让薛夫人带着他们出去先转转,就是放低姿态,别一开始就得罪人,但元超已经这么说了,她也不好反驳,怎么说,元超现在是薛家的当家人,总得给他点面子。
静慧说了,就算是一锤定音了,唐依只好起身跟各位行了礼,说一声,‘让长辈费心了的客气话来。’礼数就该如此,一点不敢马虎。
薛家正事说完了,元超现在可没空跟他们废话了,拉着段断就要走,刚刚在路上说好了,让段断给他看看家里的马厩。弄得好的话。他都想投资盖马场了,他们家的功臣田可是多得很的,他都好像已经看到了广括的大草场上,跑的都是薛家的马匹。
段断那叫一个寒啊,他当然知道元超是认真的,但没想到这个大学问家还是个急性子,说完话就要走,一点不带停留的,他以为谁都跟他似的那么无聊?
“大哥,现在不成,我山下的村子里还有好些事呢,寺里的事也得安排起来。”段断现在跟元超的关系已经好到可以直接叫大哥了,进步可谓是飞速啊。
感情好也不能让他坏了自己赚钱的大计不是。村里的工作,直接影响他和唐依的收入和生活品质问题呢!马场还是水中花,镜中月呢,当然实际的对段断更重要。
“我也不是闲人,平日里要上朝、要读书、要应酬,你以为我容易?不是赶上今日沐休吗?少费话,快点。”元超还真的不跟自己的妹夫客气了。
段断想想也是,自己那些活倒是也可以安排给郝大去干,自己若是真的离开了寺里,总管这位置静慧只怕还是得交给郝大,现在郝大本来就在自己手下帮忙着。
回头惯性的跟唐依嘱咐起来。“你有什么不懂的多跟干娘请教,别到了那天闹笑话。我跟大哥骑马去,你过会自己坐车回家。”
“倒是个知冷知热的。”薛夫人现在可真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有趣了。
“他若不是想还着依依来大唐求医,也不会弄得有家回不去的地步。原本感情就好,到了这儿,就俩口了。当然感情不同的。”静慧笑了笑,抬头看着段断,“快去吧,给丈母娘家干活,还敢推三阻四?”
“干娘。您家还有什么重活,女婿都给您干了。”段断忙拍着胸脯给薛夫人说道。
薛夫人哈哈大笑起来,这个孩子还真是说风就是雨了。元超真不耐烦了,拉起来,“这人怎么这么磨叽,姑母、娘,我们回去了。”
“姑母,干娘,我们先告退了。”段断拍开了元超,整整自己的衣裳,工整的给静慧和薛夫人深揖一躬,才一挺身出去了。
元超气得一踉跄,这位可真是把自己晾一边,典型的踩着自己往上爬啊!但还一点办法也没有,追了出去。
静慧和薛夫人还真是没见过一向稳重自持的元超成这样了,她们愣了半天,等他们出去了老半天了,这俩位才回过神来,猛的爆笑起来。
“这俩口子,真是太不一样了。”和静县主捂嘴笑了起来,看婆婆和姑太太这样还真是第一次见,她又不敢笑她们,但也觉得自家的夫君这样很有意思,回头看看唐依,唐依却只是笑了笑,看上去真的十分淡定了。
“倒真是这样,依依是能不说话就不说话,清扬却是一句话的事,能说成段子,你看,我们元超他才多大一会,学成啥样了!”静慧想想苦笑起来,看着唐依,“你怎么就看上他了?”
“我说了也不算不是!”唐依笑了起来,她真不知道自己会跟一说‘相声’的栓一块了。穿越这个谁能说得准啊,总不能说,‘我要跟强尼戴普一起穿’。她干了,人家能干吗?
“你糊涂了,婚事哪有自己能做得了主的!”薛夫人听岔了,以为唐依说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了。忙用手肘碰碰静慧,并且拉住了唐依的手,“清扬看着……顽皮点,但人好不是。你也别太往心里。女人啊,‘嫁汉嫁汉,穿衣吃饭’,清扬对你好啊,其它的别太计较,夫妇之间,计较不完的。”
“是!”唐依有点糊涂了,自己说啥了,怎么弄得老太太以为自己想离婚似的,不过,那啥,大唐能离婚吗?
“你母亲说得对,清扬看着不怎么……不过吧,倒真是少有的干净人,心眼实在,人也能干。你看看,才来多久,就置办下这份家业了。”静慧那想半天也没想出怎么形容段断了。
“他在我们那儿叫‘不着调’,或者叫‘不靠谱’。”唐依决定还是帮帮自己的干娘和静慧了,看他们刚刚为了找出段断的形容词那个劲费的。静慧和薛夫人一愣,不太明白唐依说啥,唐依想想说道,“就是有时说话,做事不在调上,不按谱子来。”
“咳!”静慧和薛夫人对视一眼,啐了唐依一口,但俩人却又不约而同的笑了起来,她们也看出来了,唐依看着稳重,基本上属于蔫坏的性质,本质一样都不靠谱。
“妹妹成亲不久吧?”和静轻轻的问道。和静县主已经有点软了,又不敢当着长辈的面笑得没样,又忍不住,真是憋得很难受啊。可是笑完了,心里又有点酸涩。
唐依怔了一下,这个当初忘记编了,这怎么回答?干笑了一下,“十六成的亲。”
唐依也不是初来乍到了,大唐女孩普通结婚年龄就是十三、四岁,她怎么也张不开嘴,说自己十四就结婚了。硬着头皮说了个十六,连‘岁’都不敢说啊!她努力想像自己说的是‘十六号’好了。
“倒是有几年了,感情还这么好,真好。”和静县主有感而发了。倒没注意到唐依的那有点尴尬的脸,不过静慧和薛夫人倒是注意到了,但她们以为唐依这是害羞呢。
静慧听了和静的话,有点不自在了,而薛夫人可没静慧的好脾气,直接把脸板起来了。
唐依看着和静已经脸色有点发白了,忙笑着,“哪儿,我们原先那儿也不成。又没孩子,就算见了面也没话说的。不过是到了新地方,要啥没啥的,一切从头开始,倒是感情变好了。”
唐依真正想哭了,段断怎么在关键时候不在啊?她又开始给自己做心理建设,自己真没说谎,自己在现代时跟段断真没什么,见面时真的没有话说,他们真的是到了这儿,战斗出的友情啊。
“查出来没事吧?早点生孩子倒是实在事儿,啥都是假的,有儿子最真。”薛夫人终于把注意力转到唐依身上了,唐依有点后悔了,没事跟第一次见面的嫂子解什么围啊,得了,现在倒霉的成自己了,于是静慧和薛夫人开始了新一轮的疲劳轰炸,关于孩子的重要性。
吃完午饭送薛夫人他们上了车,自己跟师傅告辞了,回家,自己觉得累得不成,怎么就成这样了?话说她在现代时平常大部分时间里都是和老外婆在一块,家里至多有个老保姆。虽然说偶尔也跟那群无聊的老爷子们聊个天、聚个会。那不是偶尔吗!如果说真认了干妈,她还有好日子过吗?
晚上段断回来也是累得不成,吃了饭就躺下了,而且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他白天在薛府真的累着了,本来看到马挺高兴的;不要钱,又有了自己的马,他也很幸福。
但跟一个马盲说马经,就是对牛弹琴啊。而且还对牛弹琴一天,就不是痛苦可以形容了。天神啊,自己如果对一个马盲都这样了,如果说将来要面对全京城的马盲,他还真是不活了。
唐依也累了,真不想说话,可是还不说也不成。总得把词对上吧!倒到段断身边,有气无力的把‘十六成亲,没来之前感情很差……’叭拉叭拉的一说,说完了,自己还纳了闷了。
“你说和静县主是不是有点问题,本来觉得人不错的,结果当着自己婆婆面,羡慕别人夫妇感情好,不是说自己的夫妇感情不好吗?”。
唐依还真不是抱怨,好吧,她承认自己有点抱怨,如果说和静县主不说那句,自己若不是要给她解围,自己会落到那个地步吗?
段断呵呵的笑了起来,他完全理解唐依那种鸵鸟性子,别人瞎扯是别人的事,只要不是从她自己嘴巴里往外蹦就成了。
“你大哥人不错,我知道他是因为他说的著名的‘人生三憾’!”段断闭着眼慢慢的说道,“一没进士及第,二未能娶五姓女,三不能修国史。他九岁就继承了父亲的爵位,有点拿乔的意思。你真让他寒窗苦读,让他去考,考不上连他爷爷的脸都丢光了;不能修《国史》,唐太宗热爱修史,让自己的几位心月复大臣来修魏晋南北朝这三百年的历史,二十五史中,竟然有六部都是他下旨编修的。你大哥跟着房玄龄参与过《晋史》的编写,但那会他太年轻,负责的东西很少,估计觉得自己没能独立主持一部国史,让他很失落。你想,继承爵位、修史,只能说他是生不逢时,谁让他老爹死得早,自己生得晚呢。可是婚姻这事,他的遗憾可能就是真的遗憾了。凭什么太宗破坏完了他的事业之后,还破坏了他的婚姻,他的气能顺吗?气不顺了,对老婆还能好?所以说啊,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你哥就是典型。”
段断说完了等了半天,以为唐依会有新的问题,唐依那儿没声了,万般无奈的睁开眼,边上的唐依童鞋已经睡着了,谁让他的话说得慢,声音又小,等于给唐依的催眠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