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清早,我就被老妈叫起床,经过几天的努力,我已经可以独立穿衣服,老妈也乐得省事,就由着我自己慢慢折腾,径自收拾好自己,就去做饭了。边笨手笨脚的穿着衣服,边想为什么这麽早就把我叫起来,对了!要去接我爷爷女乃女乃。记得上一世时,我八岁时他们就先后去世了,对两位老人的印象实在是很模糊了。就隐约记得我爷爷快去世时的脾气很不好,常扯着嗓子骂我女乃女乃对他不好,骂我伯父怕老婆,我老爹没本事,我叔叔不回来看他,好像整天都能听到他的咆哮声,不知道他现在是不是就这样了?
匆忙吃过早饭,三哥四哥上学去了,大哥说是要去和同学聚聚,老爹推了一辆人力三轮车,老妈骑了一辆大二八自行车,这好像是我家最值钱的东西了。老爹把我放三轮车里,我们出发啦!
我们走的是环城路,九几年时那路还在,2000年以后已经规划成居民小区了,不过现在却是去市内最好的一条路。路两旁现在已经有一些楼房,不高,最多就五六层,可是,我老妈还兴致勃勃的对我说“妮儿,快看高楼!”,还逗我“妮儿,等你长大了,给爹妈盖楼房住,就要这一种,好不好?”,忍不住在心底翻了几个白眼,二十年后这种房子早就没人要了,真盖给你,你不骂我才怪。脸上却丝毫不能表露出来,还要端着笑脸,捧场说“盖高楼,盖高楼,妮儿给妈盖高楼……”哎,这种幼稚的话,幼稚的表现,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呀。
一路上,老妈一下指着汽车说“妮儿,快看小轿车”一会儿又指这路边的小店说“妮儿真听话,一会儿去给妮儿买糖吃。”可是她指的,好像只是一个理发店吧?里边应该不卖东西吧?真是哄小孩儿啊!
终于,到了我叔叔住的地方,我的煎熬才算结束了。到叔叔家后,我才知道,两千零几年过惯了,对于80年代,我现在是多么没有概念!我原以为,叔叔家再不济也有个两室一厅吧?结果呢?大错特错!叔叔家是单位分的房子,只有两间,没有厨房,做饭就在过道里,就这还是领导照顾呢,还有好多家才一间。本来,我叔叔婶婶一间,我堂姐一间,爷爷女乃女乃来了之后,就住我堂姐的房间。
我们到的时候,叔叔婶婶上班去了,不在家,我堂姐应该是上学去了也不在。结果,还没到叔叔门口,就听到一个暴跳如雷的声音“茶这么烫,你想烫死我啊!”另一个女声低低的说“小点声,别吵着邻居休息。”旁边一个人看到我父母,笑着低声说:“来接你们家老人啊?老先生又在骂呢,真有精神。”
老爹不好意思的说:“真是对不住,吵着你们了吧?”
“没事,没事,老人家嘛,就是脾气大点,其实挺好的。”
老爹又和叔叔邻居客气几句,才带着我们进了叔叔家的门。
爷爷本来正在生女乃女乃的气,看到老爹,不由换了目标“你还知道来接我!啊!你来干啥!让我死在这儿,不是省你的事吗?知道你不满意我不给你找工作,巴不得我早点死……”
眼看爷爷越说越不像话,老爹又不善言辞,老妈开口了:“爹,看你说的啥话,明发又不是那种人,不是想着你好长时间没见老三了,想让你跟老三多聚两天。再说了,老三又不少你吃,不少你穿,说啥死不死的,让老三夫妻听见,不是伤他们心呢吗。就是邻居听见,儿子媳妇们,脸上也不好看呀!”
我以为,爷爷还要再咆哮两句,谁承想,他老人家居然闭嘴了,我才想起来,对我妈这个儿媳,爷爷可以说是最客气的,用我老妈的话说,是将心比心,她对我爷爷好,爷爷的心也不是铁打的,知道好赖,可是后世我不止一次猜测,其实是因为他的吃的喝的全是我老妈在伺候,床单被褥也全是老妈在清洗,吃人嘴软,才对我妈口下留情的吧?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测,就不足为外人道了。
眼看爷爷不再发脾气,老妈利索的开始收拾爷爷女乃女乃的行李,其实也没什么东西,就两件换洗衣服,三两下就搞定了,老爹就蹲在门外抽烟。没一会儿,三婶提着一把青菜回来了,看到我老爹,赶忙快走两步,边走边说“二哥,什么时候到的,快点到屋里坐,我也不知道,你先坐着,我再去买两个菜。”
老爹阻止“不用了,自己弟兄们,客气啥,有啥做点啥吧,别忙了。”
三婶却说:“二哥轻易也不来一趟,都是我们回家二哥二嫂招待,你们来了,我要是不招待好了,明福非跟我急不可。快进屋坐着,我马上就回来了。”说着,不顾我老妈的拉扯,出门去了。
果然,没一会儿,三婶又回来了,这次,三叔也一块儿回了家,三婶手里还提着一块儿肉,两个做好的凉菜。
菜买齐了就开始做饭,我老妈是个闲不住的性子,就在外面帮忙,老爹和三叔在屋里和爷爷女乃女乃说着话,饭做好的也很快,蒸了一大锅米,炒了一个青椒鸡蛋,一盘豆角炒肉,再加上两个小菜。别看挺简单,在现在,已经算是很高规格的标准了。反正,“醒”过来着几天,在我家的餐桌上,我还没有见过肉。80年代,我们这里,平常大家早餐就是稀饭馒头,中午面条,晚饭还是稀饭馒头,配的菜,不是白菜萝卜,就是豆腐,都是自己种的(豆腐是自家种的黄豆换的)。只有改善生活或者家里来客人了,才做另外三样饭:米饭炒菜、卤面、包饺子。不过,由这一顿饭上,也可以看出,我叔叔家的生活条件要比我家好的多,最起码,我记得好像我上学之后,还很少能吃上肉。
菜刚端上桌子,就听到一个清脆的声音说:“爷爷女乃女乃,爸爸妈妈,我回来了。”话音落,一个清秀的小姑娘就走进了房间,这就是我堂姐。堂姐今年7岁,刚上小学一年级,很活波,又懂礼貌,一直很得家中长辈的喜爱。相比之下,我就差了很多,见了人不知道打招呼,也不怎么爱在长辈面前说话,为这,老妈没少唠叨我。
发现没有,从到三叔家,我就没有叫过一个长辈,基本上也没有开口说过话。不是我不懂礼貌,而是在农村,几乎人人都是这样,包括我的几个哥哥,他们回家也都是只有一句“我回来了”,而很少有称呼的。这,就是城乡教育的差异。
堂姐进房间之后,看到我老爹老妈,马上嘴甜甜的说:“爹(还记得吧,我们一大家子所有的小孩都叫我老爹为“爹”),二伯母,你们来了。”又对我说“妹妹,你吃糖不吃,我给你拿。”
在这种时刻,老妈一般都是我的代言人,“可不敢让你妹妹吃糖,她牙不好,吃糖牙疼。”
听听这话,说的多冠冕堂皇,其实从小到大,我的牙就从来没出过问题!不过,如今“28岁”高龄的我,对一般的糖果还真的不感兴趣了(主要是现在的糖吃着我也吃不习惯,一块硬疙瘩,带点甜味,嚼都嚼不动,现在,我手里还拿着一颗刚才三婶给我的。)所以,我很配合的说:“谢谢姐姐,我不吃糖。”结果这句话被三婶听到了,一个劲儿夸我有礼貌,聪明,到是让我老妈感到很有面子。
热热闹闹吃完一顿午饭,老爹老妈就向三叔他们告辞,准备回家了。这次,我就不能舒舒服服的坐三轮车了,那是爷爷女乃女乃的“宝座”,我只能侧坐在老妈骑得“大二八”自行车的横梁上,一路到家的话,估计会很难受。老爹推着爷爷女乃女乃先走,三叔在一边陪着,三婶趁他们不注意,悄声对老妈说:“幸亏你们来了,咱爹脾气越来越大了,常常吵的邻居们都不能好好休息。二嫂你也知道,我们都是三班倒的,白天不上班,就要上夜班,爹他总是一点不如意的,就大声骂人,骂咱妈,骂明福,我们休息不好,邻居们也有意见,哎,我们还什么都不敢说,不然,闹的更厉害。爹就还稍微听你点劝,你们在家天天,真不知道你们怎么过的,就在我这儿住几天,我都快受不了了,不是我不孝敬老人,实在是……”
“别说了,咱爹脾气不好,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咱们嫁过来这么些年,有啥不知道的,你跟明福你们两口子,都要上班,照顾不了他们,我都知道,没事的,咱爹也是刀子嘴豆腐心,他说啥过后他自己都忘了,你也别往心里去。”
“我知道了,二嫂……”三婶还想说什么,我老爹已经在前面喊“有啥话,下一回再说吧,赶紧走吧。”老妈答应了一声,就对三婶说:“行了,你也别送了,别想太多,够两天你们回家,咱们再好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