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什么哼啊?!
暖阳本来还有些可怜同情她,听她又这么咬着后槽牙哼哼,心里对她那点好感又降下去不少,索性讽刺她:“疼得难受是吗?二叔就在外面,我请他进来。”说着就要起身离开。
“姐姐……”湘湘似乎挣扎着想坐起来,可惜一动脸上就露出极其痛苦的神色,让暖阳看得肉疼,脑子里想象着湘湘肚子里的景象,不知道那个窦神医到底是不是她亲爹,居然这都下得去手。
“姐姐……”湘湘挣扎了一会儿,气息眼见着沉重起来,再没了方才回忆从前的精气神儿,“无论如何,我也算救了你的命是不是?今日还特意将从前的事儿告诉你,免得你误会他——我现下来日无多,只求姐姐……求姐姐能善待灵儿……稚子无辜……将来,给她找个好婆家……”
要不是她病得快要死了,暖阳真恨不得上去踢她一脚。
你现在知道稚子无辜了?当初狠着心肠指使然儿给她喂酒的,不知是谁?还累得然儿投井自尽,现如今,她倒记得自己是个娘了,居然说起了稚子无辜!
湘湘见她把头扭向一边不答话,以为她不答应,强挣着伸手拉住暖阳的脚踝:“姐姐,湘湘求你了……好歹……我救了你的命不是?”
暖阳终于深深的叹息了一声。
按理说,湘湘的确救了海澜公主的命,如今也算是代她死的,可是,若是因为你救了人家就可以随意糟蹋,那是不是也太缺德了些?甚至想尽法子折磨陷害?还陷害得那样尽心尽力,就连快要临盆了还唱了一出苦肉计,激得海澜公主发怒,以至于不明不白的死去?
可惜,不管她心里多埋怨,眼前这个人也快要死了,到此刻若还跟她争辩……暖阳也实在做不出来。
她想了半晌,终于答道:“我只能保证善待她,至于将来找个什么样的婆家,只能看她的造化。”可不是,她暖阳自己还不知道自己的出路在哪里,怎么承诺什么八竿子打不着的婆家?
湘湘却只当是她推诿,立刻像一只打满气的气球,被贪玩儿的孩子忽然松手放了气一样,整个人瞬间塌了下去,软软的蜷缩在车厢内,再也不说一个字。
一行人继续向前走着,暖阳虽然不愿意跟湘湘同驾,杨氏却再不愿意挪来挪去,因为湘湘濒死,墨霖三兄弟求情,她已经妥协过一次,纡尊降贵的给媳妇和那个出身卑贱的女人腾地方,怎么,话说完了,还要让自己再折腾一次?
你们拿我当什么了?!
墨霖也没了办法,只得再来劝说暖阳,暖阳想着,跟杨氏同乘和跟湘湘同乘也没什么太大的区别,至少湘湘说出的话是八卦,杨氏此刻说出的却都是刻薄,便答应了下来。
花容自从出门之后,一直一言不发,连眼皮都不抬一下,也不知她的脑子里在想些什么。
至于关妈妈和灵儿,杨氏道:“就算那女人是灵儿的亲娘,也是将死之人,别让这么小的孩子沾了一身晦气。”暖阳听说后苦笑,原来自己沾染上晦气就不怕,好在她不信鬼神,其实并不在意。
出了京郊,虽然也是阳关大道,道路却有些颠簸,尤其是马车,更是如此。这车似乎每颠簸一下,湘湘便会痛苦的皱一皱眉头,车驶出京郊没有半个时辰,湘湘便昏昏沉沉起来,强伸着手拉住暖阳的脚踝叫“将军”,还嘤嘤的流泪。
暖阳对她又怜又恨,有点后悔自己跟她同乘了,连被湘湘拉着的脚踝都不舒服起来,将队伍中的人挨个儿的想了一遍,似乎只有墨铭能解自己的窘困,只得硬着头皮让车把式请墨铭过来瞧瞧。
墨铭一上车便看见了湘湘拉着暖阳的手,眉头稍稍一拧,便上前用力掰开,湘湘大概实在难受的紧,必须抓着什么东西才能舒服些,立刻反手抓住了墨铭的大手,再次迷迷糊糊的叫了起来:“将军……”
“湘湘,”墨铭小心的回应着,“我在……”
湘湘的眼睛立刻睁开,找了半天才看到坐在自己身边的墨铭,立时泪流满面:“将军……湘湘对不起您……”
“都过去了。”墨铭一只大手握着湘湘,一只轻拍着她的手背,小心的安慰道。
“没有……没有……在湘湘心里……从来都不曾过去……”湘湘哭得更加厉害。
墨铭似乎想说什么,但是又不知该怎样安慰才好,只得继续拍着她的手背,不言不语。
“湘湘为了能跟将军在一起,是拼着性命的……这一年多来,但凡听说男人喜欢女人怎么样,湘湘就算自己不喜欢,也强迫自己做到……我想着,您就算是块石头,也该捂热了吧……可是……郎心如铁……将军,您的心是铁做的吗?”。
“湘湘,抱歉……”
“湘湘要听的不是这一句啊……”她哭得无比凄惨,就连暖阳都尴尬起来,若不是没地方躲,早就下车了,“我做得不够好吗?我……我只想在有生之年独霸着您……为您生一个孩子……您为什么都不肯应承?”
吖?
那灵儿是哪儿来的?
暖阳听出了JQ的味道,方才的郁闷一扫而空,八卦的躲在一边看着两人表演。
“湘湘,都过去了,我们不提……”
墨铭似乎想安抚湘湘,让她不要再说,湘湘却已经中了癔症一样,双眼直直的盯着墨铭,用前所未有的冷漠语气,学着墨铭的腔调说道:
“我答应接你回家……却从没答应过给你孩子……你放心,只要你活着,我便会信守当日的誓言……我依着你宠着你,倾尽全力不让任何人欺负你……不对暖阳笑,不对暖阳好,不疼她爱她,更不与她行夫妻之礼……可是,我从没答应过要给你一个孩子……我虽是大兴国的男子,却也答应过暖阳,遵从海澜国的规矩,一夫一妻,一生一世,绝不会和别的女子同床。”
说完这一段,湘湘已经累得上气不接下气,整个人却已经陷入痛苦的回忆里,久久不能自拔。
墨铭安静了半晌才道:“你竟然记得这样清楚。”声音苦得不行。
“湘湘当然记得,一个字都不曾忘记……将军,湘湘错就错在,没有赶在海澜公主之前结识您……”
暖阳虽然一直抱着看热闹的心态,方才听湘湘惟妙惟肖的学说墨铭当日的话,心里也开始难受起来。
这段话,如果早一天给死去的海澜公主听到,一切都会不一样。
可惜,现在听到这些的,只是自己这个外人而已。
接下来,湘湘说的话,仿佛梦呓:“将军,您是知道的,湘湘从来没喜欢过他……我只是想看看,您对我到底有多少在意?谁知道……”湘湘若是有五脏六腑,此刻也一定疼碎了,“谁知道,我怀上了他的孩子,您不但不拈酸吃醋,反而因此对我更加照顾……将军,您的照顾是一把刀……一把刀……”
湘湘不知是累极了,还是不愿意再说话,她渐渐的安静下来,也渐渐的抽出了被墨铭轻轻握着的手,身子再次蜷缩在一起,即便马车颠簸,也再不发出一声申吟。
车厢里瞬间安静下来。
暖阳高高的坐在车内的箱凳上,冷冷的看着湘湘和墨铭的后背,三人都一动不动,仿佛被定格了一般。
“暖阳,”不知过了多久,墨铭终于发出声音来,“你如今懂了,我从来不曾负你,是不是?”
“不是,”暖阳冷漠极了,“你不但辜负了我,也辜负了这个湘湘。她虽然有些疯狂,却是真爱你的,你以为自己重信守诺,将她接回墨府就是对得起她了……没错,你是一把刀,我占了她的五脏六腑,唯独没有那颗心,因为那颗心早就被你割烂了,我根本用不起。”
“你竟然埋怨我?”墨铭的脊背有些僵直,显得那背影更加孤独。
“没错,我埋怨你,你以为自己是什么?神?万物的主宰?你不如让我死在战场上,让湘湘健健康康的活着,不管她将来遇见谁,嫁给谁……”
暖阳说到一半,见墨铭的脊背渐渐弯了下去,心里终于有些不忍——无论如何,他深爱海澜公主,他不想让心爱的人死,不管付出什么代价……
可是,那是男人的心理是不是?
他根本不懂得女人。
湘湘因为得不到他的心,宁可献出五脏六腑也要跟他在一起,让他承诺疼着她宠着她,那是因为,女人在意的就是这些,是不是?
墨铭哪怕给海澜公主一点暗示,而不是像一块不开窍的木头一样傻了吧唧的遵守那个所谓的诺言,结果就会不太一样是不是?
暖阳只能说,这个男人,简直死心眼到家了。
车厢内再一次安静下来,只是这一次,心疼至死的人又多了一个人而已。
天色还亮着,青儿就带着兰儿快马加鞭的追了上来,拦住押送众人的官差,碰上沉甸甸的银子,请官差们通融,再往车队里加一个人——兰儿。
官差们从出城到现在,收入颇丰,自然是十分高兴的,恨不得青儿等人天天来麻烦他们才好,只是心里不解:这是流放啊,又不是游山玩水,里面的人都恨不得逃出去,她们倒自投罗网,宁愿跟着受这颠簸之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