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铭一直都在从车帘的缝隙里观察外面的状况,听了这声音,立刻将车帘一掀,对车外那人冷声说道:“沈柯,你胆子见长啊?今天不但只带了两个人出来,还敢拦在爷的车前?!”
“大哥!”墨炎连忙回头冲墨铭挤眼睛,“他瞎蒙的,你别自己个儿就先认了!”
“噗!”沈柯好像听到了天底下最大的笑话,掩口失笑,“要说易容,本王可是祖宗!你们这点小伎俩,瞒得过肉眼凡胎,瞒得过本王吗?”。
他得意洋洋的炫耀了一番,才转头回答墨铭:“你还有时间奚落我?还是关心关心你自己吧。悦来、云藩左近的几个镇都贴上了布告,说前安国将军墨铭一家在流放途中杀光押送的官差,潜逃在外,正重金通缉你们呢……”
暖阳坐在墨铭身后看了沈柯一会儿,忽然觉得,那沈柯……似乎有些奇怪。
他虽然长相跟沈柯一模一样,可那说话的腔调,脸上得意洋洋眼睛却色厉内荏——实在跟真正的沈柯相差太远。
她心里想着,眼睛也扫了扫“沈柯”身后的人,忽然注意左侧那个蓝衣随从正淡淡的看着自己,发现自己回看他,便状似无意的躲开。
那眼神……才是他的。
暖阳忽然有些伤心,自己居然把这样一个男人的一举一动,甚至是一个眼神都刻在了心里……自己简直太渣了。
可是,她不明白沈柯为什么让别人装成他,他又装成别人——不管为什么,总归是对自己这一边不利的——便拉了拉墨铭的衣袖,等墨铭回过头来,才忍着肩膀上的疼痛凑到墨铭的耳边,极小声的把自己的发现告诉他。
“沈柯”身后那双眼睛立刻冷了几分。
墨铭的忍耐功夫果然是一流的,即便听到这样的消息,也没有露出任何惊讶的表情,只是好像暖阳跟他说了一句普通的情话一般,微笑着扬唇扶暖阳坐好:“我懂得,你好好歇着就是。”倒惊得暖阳汗毛倒立。
安抚了暖阳,墨铭便回过头,冷冷的对“沈柯”说道:“臧国七殿下居然混到了这种地步,要用我的人头去换赏钱?无妨,就在这儿搁着呢,有本事,来拿就是。”字正腔圆,气定神闲,连暖阳都觉得墨铭的背影无限高大起来,自己哪怕只是坐在他身后,脊背都跟着挺直了很多。
“沈柯”冷哼了一声,冷笑道:“本王何须自己动手?你猜猜看,若是本王喊上一声——墨铭在此——会有多少人心甘情愿的冲上来代劳?”
“要敢喊,你何必等到现在?!”墨铭更加不屑。
“斗什么嘴皮子啊?杀了他啊!”暖阳着急的低声催促墨铭,立刻被墨铭狠狠的一瞪,连忙老老实实的闭嘴,恍惚觉得有人在狠狠的剜看自己,连忙转头看过去,正是“沈柯”身后那个蓝衣随从。
场面立刻僵持在这儿,双方似乎都有顾虑,不愿惊动旁人,却像小孩儿斗气一样面对面站了老半天,那“沈柯”才无奈的退到路边。
墨炎却有些懵懂,直到墨铭伸手捅了捅他的后背,才陡然清醒过来,长鞭一挥,那马儿立刻四蹄高扬,忽的一声从沈柯等人身边冲了过去。
转眼几个人便回到了悦来镇的一家客栈门口,墨炎勒紧了缰绳,让马儿缓步前行,回头问墨铭道:“大少爷,这儿有家客栈,咱住下吗?”。言外之意是,不是说有布告吗,咱要不要避开?
墨铭只点头说好,自己先跳下车去,再亲自扶着暖阳的手,将她接了下来,等墨霖抱着灵儿下车后,早有小二将马车拉走,更有人招呼墨铭、暖阳等人进门。
墨铭要了两间上房,又吩咐墨霖给了小二赏钱,亲自去后院要了个炉子给暖阳熬药,见墨炎磨磨唧唧的还要跟着暖阳进门,立刻说道:“小炎,城西马家农场有羊女乃卖,快去买两壶回来!”
墨炎本来还不乐意,忽然想到了墨铭之前说过的话,笑道:“大少爷终于什么都肯‘为’了。”见墨铭的眉头动了动,不敢等着挨打,一把夺过他正要递过来的银子,转眼便跑得无影无踪。
暖阳正在一旁没心没肺的傻笑,墨铭忽然转头对她说道:“进来。”说完也不理暖阳,自己进了屋,大喇喇的坐在桌边,亲自倒茶喝水。
“我可是个病人……”暖阳以为又有什么活计要派给她,肩膀似乎更加疼了,为难的坐在墨铭对面,可怜巴巴的说道。
“你和沈柯什么关系?”自从岳王庙一劫,墨铭似乎说话从来都是直来直去,不会拐弯抹角,开门见山的问暖阳。
暖阳一愣,下意识的推月兑:“什么关系也没有啊?”
“你最好说实话。”墨铭的表情一冷。
“我说的就是实……”
“沈柯为人谨慎小心,怎么敢像今日这样出现在我面前?而你,居然看出前面那个是假扮的,后面的才是他……昨日在岳王庙我就奇怪,他为何要出手救你?今日我才明白,他原来如此关心你,要亲眼看看你才能放心——你对他也极为熟悉。”
暖阳早就明白,墨铭既然能坐上安国将军的位置上,定然不是好相与的,如今看来,果然如此,他虽然顽固,却胆大心细,也会在外人面前装样子——瞧他在外面对自己这个“妻子”有多温柔照顾就知道。
“你怎么猜测,我无权干涉,但我的事儿,也没必要非得告诉你。”暖阳虽然一颗心怦怦直跳,脸上却装出一脸坦然,“咱们不是夫妻,只是同伴,你好像管得太多了。”
“没错,”墨铭一点也不退缩,“正因为是同伴,我才要加倍小心,免得引狼入室,家破人亡都不自知。”
“你怀疑我?”暖阳这才明白墨铭在意的是什么,原来,他以为是自己和沈柯里应外合,害得他丢官卸职,母丧妻离的吗?!
墨铭并不回答,只是冷冷的看着暖阳,一言不发,等于就是默认了。
“你这个……狼心狗肺的死人!”暖阳想不出用什么话骂他更能表达自己的愤怒,想冲过去踢他一脚又怕真的惹恼了他,只能暴怒的跺了跺脚,引得肩膀上的伤口撕裂般疼痛,“亏得我还怕他会杀了你,把他一直潜伏在你家的事儿告诉你!就算是今日,也怕你中了他的招,告诉你前面那个是假冒的!你居然因此来怀疑我……难怪湘湘说,你的心是铁做的!”
墨铭的眉头几不可见的皱了一皱,显然对暖阳提起这件事很是反感,却并不解释,只是默默的再给自己倒了杯茶,再默默的喝光,才道:“但愿你坚定一点儿,不要再左右摇摆。”说完,也不等暖阳回答,便起身走了出去。
喵了个咪的,谁左右摇摆了?!
暖阳要不是打不过他,真想冲过去踹他两脚。
她独自生了半天闷气,才自己劝慰自己,跟个木头生气,值得吗?等到了海澜,大家一拍两散,谁也别再谁跟前晃悠!
正在这时,扮作女乃娘的墨霖抱着灵儿推门进来,后面还跟着一个殷勤的小二,笑容满面的帮他捧着一碗热腾腾的中药。
那小二把药晚放到桌上,讨好的对暖阳点了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才回头对墨霖躬身笑道:“关妈妈,有事儿吩咐小的就行,小的随叫随到!”
墨霖嘴角含笑,温温柔柔的福身谢过,小二才点头哈腰的退了出去,并体贴的帮他们关好了门。
墨霖见他没了影儿,才笑呵呵的在早就目瞪口呆的暖阳面前坐下,从腰间解下一个鼓囊囊的钱袋,得意洋洋的往暖阳面前一放:“少女乃女乃,瞧瞧。”
暖阳好奇的拿过钱袋,打开一瞧,居然是一袋银果子!
“我在后院熬药,正赶上厨房里有位厨子烫伤了手,我瞧着他可怜,就用冷烧酒帮他冲洗了,又嚼碎了一把芝麻,敷在他烫伤的地方。他不疼了,便道我高明,说客栈里有位富商,夫人病得厉害,左近的大夫怎么瞧都瞧不好。我便让厨房里一个老实的孩子帮我看着药,自己过去给她瞧了,开了方子……”
“那妇人就好了?”暖阳很是惊奇。
“哪有这么快?只是那富商看我不温不火,知道我有本事给他老婆治病,便给了我一袋子赏钱……”
“这赏钱可不少呢,”暖阳掂了掂那银子,足有上百两,“还没看见是不是管用,谁家会给这么多赏钱?”暖阳见墨霖不甚在意,只是低头逗着灵儿笑,忽然福至心灵,笑着趴在桌子上,凑近了轻声问他,“我猜着,是那富商看上你了吧?”
“是不是的,我也没逼他。”墨霖不以为然,“总比大少爷辛辛苦苦的去‘拿’好吧?他为了探听这家是不是好人家,还得费工夫,我什么也不用想,就当是他给我的打赏——他老婆吃了药,定然药到病除就是了。”
“人家说不定希望你‘药到人亡’呢!”暖阳故意奚落他。
墨霖正要跟她斗嘴,忽然吸了吸鼻子,连忙伸手扣住灵儿的口鼻,对暖阳低声说道:“小心,汨罗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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