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阳服了窦神医的药,遣下了雪奴等丫头,和衣躺在床上休息。
她很是奇怪,这位窦神医,墨铭不是管他叫太医吗?按理,该是大兴国的太医吧?怎么会和湘湘隐匿在漠城?还说他“过了这十多年舒服日子,总有安国侯和墨铭的功劳”?
这些缘由她本都可以不理,唯一让她觉得奇怪的是,现在窦神医为什么出现在沈柯身边?
她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正觉得迷迷糊糊的有些睡意,忽然窗子被打开,一个黑衣蒙面人纵身跳了进来。
暖阳本就没睡着,再加上耳力不错,立刻便听到了动静,睁眼正见那黑衣人期至身前,不自觉的低声惊叫了一声,就被那人捂住了嘴巴:“别叫,是我!”
“……”
暖阳这才仔细去看他的身形外貌,正是颇为熟悉的墨铭——除了那双眼睛。
那双眼睛,暖阳太熟悉了,她日日夜夜、时时刻刻都想忘记,却时时刻刻、分分秒秒都在她脑子里晃荡。
那是沈柯的。
他在自己的地盘上易容成墨铭的模样,还这样出现在暖阳的面前,目的不言自明——试探。
他必定有些东西信不过暖阳,才弄成这个样子来试探的。
好吧,你要玩儿,我就陪你玩儿到底!
“暖阳,你还好吧?”“墨铭”一脸关心,小心的握着暖阳的肩膀上下打量她。
“夫君,阳儿很好,你莫要担心。”暖阳用甜腻的语气回答着,还配合着温柔的安慰,多情的眼神——这样的眼神,如果不是面对沈柯,不知她是不是做得出来?
“墨铭”本来还是一脸的关心,听暖阳叫得这样亲热,眉间立刻冷了几分,要拉暖阳的左手,却立刻意识到她伤在左肩,那样拉会疼的,便改拉右手:“如此甚好,快跟我离开这儿。”
暖阳连忙躲闪:“我母后还在这里——那是我的亲娘,如何能丢下?”
她这么说,只是想确认一下,自己是不是中了邪,看谁的眼睛都像他的——如果是墨铭,必定会奇怪海澜王后怎么成了她的亲娘,如果是沈柯,则不会生出这样的怀疑。
那人果然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似乎仔细思虑了一会儿,才认真对暖阳说道:“既然如此,阳儿,你留在沈柯身边如何?他与我是死敌,你不如顺势留在他身边帮我探听情况,我每隔五日便来找你,你把他最近的消息告诉我……你看怎样?”
又开始耍手段了。
暖阳在心里这么提醒了自己一句,冷笑道:“你要我留在他身边多久?”
“直到我沉冤得雪,杀了他替母亲报了仇,便来接你回家。”那“沈柯”说得一脸坦然。
“夫君,”暖阳忽然靠近了他,深深的望着他的眼睛说道,“沈柯这个人心机重城府深,对什么都疑神疑鬼,对女人更是鬼话连篇。你让我留在他身边?不如一刀杀了我。”
“……你对他……竟这样不满……”那人的表情立刻跨了下来,在这一刻,似乎连墨铭都忘了装了。
“可不是?”暖阳立刻回应道,“他最可怕的还不是这个,最可怕的是他会易容之术,手段出神入化,经常易容成别人的模样在我面前出现——夫君,你是盖世英雄,他是跳梁小丑;你是落落君子,他是阴暗小人;你是日头下长大的金黄色的向日葵,他是从阴沟里钻出来的黑叶子野杂草——所以,你就算杀了我,我也不愿意落在他的手里,日日恶心!”
“如果……”那人越听面容越冷,终于控制不住,狠狠的说道,“我让你尝尝这阴沟里钻出来的黑叶子杂草塞进嘴里的滋味,你会怎样?!”
他嘴里说着,人已经朝暖阳走过来,把暖阳按到在床上就亲,暖阳又羞又气,想喊叫却连气都透不过来,只能拿没受伤的右手使劲儿推他,他却像赌气一样,暖阳推得力气越大,他按着暖阳的力量就越大,渐渐的,呼吸都有些粗重,一只手终于不老实的滑进暖阳宽大的衣袖里,顺着她的手肘往里溜。
他的手掌烫得吓人,热热的呼吸喷在她的耳根处、脖颈里,痒得她心慌意乱,暖阳似乎觉得兵败如山倒,连忙死命的蹬了他一脚,正好踢中他已经膨胀起来的下~体,他立刻闷哼了一声,松手闪开一旁,并痛楚的弯下腰去。
暖阳这才觉出肩膀伤口的疼来,偏偏咬着牙不理,只是厌恶的擦着嘴啐道:“你易容术天下无双,武功却是下九流!敢对本公主用强?!忘了本公主把你扔在墙上的事儿了?!”她嘴上说得张狂,心里却在擂鼓,只希望沈柯能对海澜公主的名头有些忌讳,再不敢胡来。
“呵……”沈柯听她早就知道了自己的身份,竟然低声笑了起来,他强挣着直起腰,揭了薄薄的人皮面具,露出自己的本来面目,虽然额头已经疼得沁出汗珠,仍然一脸释然的笑道,“原来,你早就看出是我了?日间在路边看见我,你也认出来了是不是?你和墨铭在车里亲亲热热的说悄悄话,也只是故意气我是不是?就像方才一样?好,好……”他的腰终于慢慢直起来,神色间虽然还有些逞强,脸上的笑容却已经恢复平常的灿烂,“我这一脚挨得值。”说着就要再朝暖阳走过来。
暖阳立刻拉出架势——她虽然不会了武功,架势还是跟兰儿学了一点的——戒备的说道:“你干嘛?!再来休怪本公主不客气!”
“你何必逞强?我早该知道女人说不的时候,心里却在说好……我从前跟你在一块儿的时候怎么傻了,竟以为你与别家女子不同……”他嘴上说着,人就向暖阳期近了不少——他就算武功不济,比起暖阳来还是强的。
暖阳被他再次拉住,想故技重施给他再来一脚,却发现沈柯有了防备,要踢到他实在不容易,沈柯反而笑得更加欢乐,仿佛在跟暖阳互动舞蹈一样高兴,嘴上却不忘一边开玩笑一边提醒:“你这淘气的,还不老实!仔细肩膀上的伤!”
暖阳看出了自己跟他的差距,怎么努力都没法把蕴藏在身体里的原本属于海澜公主的武功发挥出来,急得几乎流出眼泪来。
正在这时,一个和沈柯打扮得一模一样的黑衣蒙面人从窗子跃了进来,见暖阳和一个和自己相同打扮的人半玩半闹的打在一起,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正要飞身过来解救暖阳,和暖阳扭打的人似乎已经意识到有人进来了,立刻身形一转转到暖阳身后,一边作势掐住暖阳的脖子,一边观察来人。
来人虽然只露出一双眼睛,暖阳还是立刻认出这时真正的墨铭——她今日才知道,那些蒙了口鼻就认不出熟人的故事都是鬼话——强忍了半天的眼泪立刻崩流出来:“墨铭……”竟叫得无比期待,原来是被沈柯一闹,才更期待真正的墨铭了。
“你果然来了……”沈柯虽然笑得无比得意,却因听见方才暖阳叫的那一声“墨铭”而在笑声中添了些苦涩,“我早说你是莽夫,胜也胜得偶然——你竟然不知道,我早为你备好了大餐,让你有来无回?!”
“做到了再来啰嗦!”墨铭懒得跟他争口舌之利,身影一晃便没了人影。
暖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没来得及疑惑,就觉得掐着自己脖颈的那只手忽然松了,紧接着腰间一紧,就有人把自己横空抱了起来,朝着方才打开的窗口飞跃过去。
暖阳惊叫了一声,不自觉的反手抱住那人的脖子,更因害怕而蜷缩在那人的胸前,头颅更是深深的埋进他的怀里,像个鸵鸟一般感觉着那人的闪转腾挪、和闻声赶来阻拦的人对打甚至杀人,只听声音就知道,对方似乎早有准备,己方何止是以一敌十?
抱着暖阳那人一定是感受到了她的害怕,抱着她腰际的手臂更紧,更不恋战,只求杀出一条血路,把暖阳带出去。
被这样紧抱着,保护着,暖阳的胆子慢慢大了起来,她稍稍抬头去看抱着自己那人的脸,果然是墨铭——他的表情极其专注认真,嘴唇紧抿,杀气四溢,与这样的杀气冲突的是,他抱着自己的这个小小的部分却无比温暖,让暖阳觉得,那专注,那认真,那杀气,与墨铭自己无关,只是为了保护自己而已。
这种感觉非常奇妙,也让人……有些迷离。
在这一刻,暖阳竟然莫名其妙的生出几分私心,希望这一刻能稍稍长一点儿,哪怕只有一点儿……
她正在神飞天外,忽然觉得墨铭的身体急速的一转,“噗!”立刻传来兵器刺透身体的声音,连带着墨铭的身子都震了一下,像猴子一样挂在墨铭身上的暖阳体会更加清晰。
“墨铭!”暖阳连忙叫了墨铭一声,他却只是皱了皱眉,仍旧左右突击,终于摆月兑了众人,跳出了包围之外,一路血迹的逃到一条僻静的小路上,那儿停着一辆马车,坐在驾辕上的正是墨炎。
墨铭抱着暖阳钻进车厢,马车立刻疾驰而奔,暖阳从墨铭身上下来,车里早有准备的墨霖毫不迟疑的和暖阳一起扶着墨铭小心躺下,再打开旁边的药箱为其诊治。
“墨铭,谢谢你……”暖阳没想到,墨铭明知道自己不是海澜公主,还要拼死独闯沈柯早就布置好的重重机关,只为了救出自己,她即便再冷情,也不能不生出一些感动来。
谁知,墨铭竟像猜透了她的心思一般,一边咬着牙任墨霖给他疗伤,一边冷冷的对暖阳说道:“你不用这样感激涕零似的瞧着我,你没欠我什么,我只为她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