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厢,伤心断肠日。那边厢,尘埃落定时。
叶留香已经有许久不曾这般醉,也许是酒不醉人,人自醉。酒楼凭窗,竟是沉沉睡去,带着他颠倒众生的微笑。
她一直在他的臂弯,一直到迷迷糊糊的醒过来,身在马车,摇摇晃晃,她伸手揉了揉额角,然后叫:“小叶?”
马车一停,却没人应声,也没有人走进来。
她用力摇了摇头,掀开车帘走出去。驾车的人平白的慌乱了一下,那模样,似乎要跳下马车逃走,却终于还是定住,回过头来,道:“你醒了。”
她是实实在在的大吃了一惊,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努力努力的瞪了他很久,才喃喃的道:“耶律尘焰?”
他迅速的低头,道:“是。”
她完全失语,竟不知要说什么,愣了许久,才猛然张大眼睛:“叶留香呢?”他犹豫了一下,她失声道:“你杀了他?”
耶律尘焰摇头道:“没有。我只是把你带走。”
她略略放心,看一眼周围的景色:“这是哪儿?你要带我去哪儿?”
他答:“回大辽。”
她竟无言,看了他许久,才平心静气的道:“是他让你来的?”耶律尘焰抬头看了她一眼,又迅速的转眸避开,她忽然就是心中一动,问:“他做了你们大辽的皇帝?”
耶律尘焰沉默的点了点头。
是的,这就是朱眉锦离开金陵之时,凤衔书收到的讯息。耶律洪基病重,遗命令耶律延禧继位……此时,他已经登基。
登基,皇帝……虽然有叶留香的猜测在前,可是这种字眼,总似乎不会跟凤衔书那种轻袍缓带的模样扯上关系。他在一众悍勇的契丹男人中间,难道不嫌太柔弱么?
她忽然有点儿好笑,笑了出来。斜睨了他一眼,悠然的道:“耶律尘焰,你一直在苏州等着我?”
他答:“不是,我是四个月前到的……”
她挑眉:“他让你来的?他让你在苏州一直等着,总能等到?”
耶律尘焰道:“是。”
朱眉锦忍不住挑挑眉,看一眼耶律尘焰的神情,他仍旧是面无表情,微微低头,少了那种戒备,连眉睫似乎都柔和了些。被她一看,他就有点儿不自在,急扬鞭催马,马车又重新奔行,速度却并不如何快捷。她微微眯了下眼睛,道:“正好,耶律尘焰,我正想找你算帐。”
他一愣,迅速的看她一眼:“算帐?”
“是啊你还记得上次见我,是什么时候吗?”。她一脸忿忿:“枉我这般信你,托你查梅淡痕的下落,你若是不想做,不答应就是,偏偏答应了之后不做,不但不做,还反过来向凤衔书告密”
他低头,道:“是,是。”
“什么是不是的”她瞪着他:“你到底明不明白?这么重要的事情,我身边这么多人我都没有找,这么郑重的托附给你,你却这样,我真没想到你居然是这种人……”
耶律尘焰抬头看了她一眼,眼瞳里有一点光芒一闪,似乎是一个笑,可是,随即,他又低头下去,柔顺的问:“那么,你要怎么样呢?”
朱眉锦一愣:“什么?”
他很耐心的解释:“我奉命带你回大辽,除了这个之外,你想怎么样都可以,你说出来就好。”
她卡住,张大了眼。一年不见,连耶律尘焰也变的聪明了?
不不,其实也不是,耶律尘焰本来就不笨,他只是从来不懂玩笑,他只会用最简单直接的法子解决问题。那么,应该怎么说?连耶律尘焰也开始解风情了?晓得她无理取闹是为了讨价还价?
她无言的俯在膝头,耶律尘焰便有点儿无措,不知是不是自己说的不对,终于还是续一句:“我不是生气,我只是想知道你想要什么。”
她抬眼看了他一眼,哼一声:“我还没生气呢你凭什么生气?”
他仍是扬鞭,神情却有些柔和,好像很喜欢她这么跟他说话,一边道:“那你别生气。”
耶律尘焰面前,永远用不着见好就收,于是她再接再厉:“凭什么啊?你说不让我生气,我就不生气了?“
他咳,道:“我不说,你不要生气。“
她无言的挑一下眉,咳一声,续道:“除非……“他转眸看她,等她往下说,她却忽然觉得心里没底,话到口边,又转了开来,道:“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他下意识的坐直些,险些没正襟危坐,“你问。”
“你究竟是在为谁做事情?是大辽,还是凤衔书?不不,我是说,你是为整个大辽,还是为了一个皇帝?”
他愣了一下:“我……当然听皇帝的命令。”
她咳一声,想也知道他会这么答,因为“大辽”是虚的,而“皇帝”是实的。于是她正色的:“你有没有听说过昏君?”
他摇头……
连这个也没听说过……她扶额:“那你有没有听说过红颜祸水?“
他更是摇头,目不转晴的看着她,眼神无辜纯洁之极。她有点儿怀疑他根本没听进去,却只能咳了一声,指指他:“你看着路点,别把马车赶到沟里了。”
他啊了一声,听命看路,她这才续道:“我的意思是说,有的时候,皇帝瞎胡闹,你未必要听他的。像我们大宋,皇帝做的事情,有碍国运,自然就会有人阻止,这样的人叫做忠臣,而一昧顺着皇上的……”
她越说越灰心,看着面前无表情的石头脸,终于忍不住凑过去,大声的:“你就非得听凤衔书的把我抓回去是不是?我去了对你们大辽有什么好处啊?他有毛病你也跟着他有毛病是不是?他让你去死你去不去啊”
他并没被她吓到,等了一等,确认她已经嚷嚷完,这才回过头来,四平八稳的:“要去的。”
她气的无语:“好,我到凤衔书面前第一件事,就是让他告诉你,你立刻去死”
他看了她一眼,眼瞳深黑,她忽然就觉得不忍,慢慢的缩回去,隔了许久许久,终于还是叹一口气:“我开玩笑的。你不必当真。”
咫尺处,他忽然便笑开来,那种带着青涩,带着草木芬芳的笑,让他整个人都俊美的出奇。她微怔的看着他,他便不由得缓缓的敛了那笑,平平板板的说了一句:“其实我知道你是骗我的,不过…………你说话的时候,模样真好看……”
(第三种结局。喜欢耶律的,姑且算个交代吧……对小凤凰有想法的小盆友们,继续往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