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儿直睡到了巳时三刻。在这期间,梦琪倒是来看了两次,但是每一次见艳儿都在酣睡不便打搅,又走了出去。如今已经身在翠红楼,许多规矩免不了要改过来。艳儿自是知道。做了简单的洗漱之后,她径直走下了阁楼,先向梦琪和雅绿打了招呼,随后她们安排了早点,艳儿也只吃了一点,就被梦琪带入了一个房间。十分雅致、简单又透着书香,里面陈设不外乎古琴、书卷,棋局和一些书画。有四个与艳儿年龄相仿或是稍大些的女孩正襟危坐的听着一个老者模样的先生讲课。身后都站着自己的贴身丫鬟。
梦琪拉着艳儿走了进来,老者倒是停止了授课,然后对着梦琪颔首致意,梦琪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她清了清嗓子,对着底下的姑娘们说道:“艳儿是新来的妹妹,有什么不懂的,你们要教教她。先生,今后就要劳烦您多上心了。”梦琪又是俯身抚模着艳儿的发丝,轻轻的在她的耳边说道:“你今天就在这儿看看,要是听不懂或是乏了就回去睡觉。”艳儿闻言,点了点头。梦琪还想多嘱咐两句,没想到小芳却匆匆忙忙走了进来,只在梦琪的身旁小声耳语了两句,梦琪就用奇怪的眼神看了一眼艳儿,随后就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
艳儿刚才在梦琪的身边倒也听到了一两句话语,貌似是什么雨花楼的老鸨找上门来了。这下艳儿的心中也是有了盼头,坐在一旁的时候却也没把老先生的课给听进去,但是课后她倒是从那些女孩子的口中得知这里的女孩子都是将来翠红楼的当家花旦所以翠红楼是不惜代价的培养她们成为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美女加才女。这一点倒是用心良苦,她们所学的不外乎吟诗作对和风雅之事。都是同龄的孩子不一会儿就混熟了,从她们的言语中艳儿得知了这里很多女孩子在很小的时候就被卖到了翠红楼,等到她们稍大一些的时候能看出些许将来的样貌了就把她们区别对待,样貌好的就重点培养,样貌差的就成为了丫鬟或者是次等的妓女。但是她们倒是都没有什么怨言,这些年下来已经被人灌输了一些思想,也不觉得青楼女子有何不好,甚至有一两个的目标就是想要成为洛城第一名妓。对于此,艳儿都只是笑笑。
老先生教她们诗书的时间是一个时辰,之后却是学习音律的时间了,这一次进来的是一个眉清目秀的后生,一袭青衫颇有仙风道骨之感,漂亮的眸子十分清澈透亮,最令人难忘的是他蒲扇似的剪剪长睫。艳儿不敢抬头多看,却见他讶异的走到了她的身边,嬉笑对旁边的女孩说道:“怎么今天新来一个天仙似地妹妹也没人告诉我?”女孩们不拘谨却是用手指着脸颊,表示羞羞,少年也不过是一笑而过。
艳儿既感觉十分的羞涩又是十分的讶异,翠红楼怎么会允许一个年轻的男子在此教她们呢?他又是什么样的背景让他们如此放心呢?艳儿终是不敢抬头。忆之走到了上方,目光扫视了下底下的女孩子,最后再一次停留在了艳儿的身上,不过也不过是片刻,他收了起来,定定的看着古琴。坐了下来,也不打话就开始抚琴,只是轻轻的一指触动优美的旋律余音绕梁,或伤感或激越于他而言都只是在灵动的手指之间,女孩子们都是手托着下巴,一脸崇拜和爱慕的神情看着忆之,艳儿也是忍不住惊骇,一个人怎么能够把琴弹奏的如此美妙?
艳儿抬头却是碰上了他突然睁开的眼,蒲扇似的睫毛下一双眸子云集了层层的浓雾,止不住的是淡淡的忧伤。他的琴声也是因为碰上她的双眸突然间变得有些迟缓,虽然那只是一个瞬间还是被旁边一个细心女孩给捕捉到了,她的眸光中闪过一丝嫉妒的神色,艳儿立马将头重又埋了下来,这种眼神她能懂,在曹府这么多年她每天都要接受这样的神情,到后来渐渐变得淡然。在雨花楼一年的时间她几乎要把它遗忘了。但是此刻它的再次出现让艳儿不得不提防起来。她感到有些头疼。
忆之没有教她们任何,每天都是不停地弹奏着他即兴而作的曲子,一首首都成了翠红楼常客必点的曲目,但不能说这些姑娘们就不能学会任何,相反在这样的氛围内她们对音律的感知突飞猛进,往往学会了谱线就能够简单自行弹奏,当然后续的成就就需要这些姑娘自行努力和极佳的天赋了。
艳儿仔细谛听着琴声,不知不觉中略有所悟,然后又陷入了深沉的思索。突然她伸出纤柔的十指,慢慢的拨动琴弦,努力的回忆着昨晚的琴笳合奏,指尖扣动琴弦传出的音律婉转动人而她却浑然不知,忆之此时已经停了下来,没有打断艳儿,只是静静的看着她,突然间有种很奇特的感觉涌上心头。他自己也是说不上来。
只听门吱呀一声又被打开了,梦琪快步的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小芳。忆之此时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梦琪却是不敢言语。立于一旁,目光落在艳儿的身上,眸中闪过复杂的神色。刚才绿珠却是直接来要人了,当然翠红楼怎么可能会乖乖交人呢?双方谈了半天僵持不下,最后绿珠只得忿忿地走了,临走之前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翠红楼,这让梦琪和雅绿都是十分的不安,她们也知道她这回要去搬的救兵就是当朝丞相,曹苋护短的名声在外,虽然这么多年翠红楼与之井水不犯河水,相处倒也安然无恙,但是这一回还真是有把柄落在了她们的手中,到时候只怕曹苋会找个莫须有的罪名将翠红楼收入自家门下或者夷为平地。梦琪尽管知道自家的主子十分强硬可从未见过面也不知道到底是何方人物,也不会抱太大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