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期说到就到了。
这一天,正是定国公和谢尚书共同选定的吉日。定国公府里张灯结彩,准备迎接新少夫人,可是就在这时,大家发现,就要做新郎官的二公子李慎不见了。
“什么!”定国公怒而拍案,“真是不像话!眼看吉时就要到了,这逆子跑到哪里去了?”
管家战战兢兢地看着久经沙场的自家老爷,颤声答道:“回老爷,小的们找遍了整座府邸,连皇上御赐的和风花园都去找了,就是不见二公子的人影。”
定国公夫人急道:“这孩子究竟跑到哪里去了?”
定国公问管家:“我叫你们派人去袁侍郎家附近盯着,你们去了没有?”
管家说:“去了去了。这些天,一直有人在那里盯着,可是没见二公子去过。”
定国公夫人一脸焦急:“这可怎么办呢?吉时眼看着就要到了!”一面说一面心神不宁地在屋里踱来踱去。转回头又埋怨道,“我早就说过,慎儿不喜欢谢尚书家的六小姐,你非要娶,这下好了,慎儿找不到,看你拿什么娶儿媳妇!”
定国公一瞪铜铃大的眼睛:“妇人之见!虽然谢尚书家的六小姐是个傻子,可这是十七年前指月复为婚的,我绝不能反悔。我和谢尚书是什么交情?那是换命之交,你懂不懂?当年和鞑靼族交战,要不是谢尚书从死人堆里把我背回大营,那么,已经昏迷了好几天的我早就成为秃鹫的月复中美餐了。我可不做知恩不报的小人!”
“那你也得替我们的儿子想一想啊!”夫人几乎要滴下泪来,“我不是说要知恩不报,哪怕他们家的六小姐长得丑一点脾气刁蛮一点都没关系,我都会笑纳这个儿媳妇的。可是,她从娘胎里出来就傻了,再说她亲娘是个青楼女子,庶出的女儿,本来也配不上我们的慎儿。”
定国公说:“人家谢尚书不早就说过了吗,只要他们家的锦书做正房,慎儿娶多少妾室他们都不管,他们也知道自己女儿的情况,只是为她找一个衣食无忧的所在,并不是要我们慎儿一定要一心一意对她。和你说了多少次了,你怎么就是不明白这个道理呢?对了,人家锦书到我们家来以后,你可不许欺负人家。”
夫人不耐烦地说:“好了好了我知道的,你都说了八百遍了。我是欺负人的人吗?何况人家女孩儿是个傻子,就算不是我的儿媳妇,我也不忍心欺负。我就是担心啊,慎儿会被人笑话,他现在也是做官的人了,那些同僚会在背地里笑话他娶了一个傻子。那孩子脸皮薄,心思重,我怕他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
定国公的眼睛瞪得更大了:“谁敢笑话他!我先把他的眼珠子挖出来!我儿子不偷不抢不吃喝嫖赌,只是信守承诺娶了指月复为婚的妻子,有谁敢笑话!”
定国公夫人一看丈夫发怒,也不敢吭声了,只是焦急地对管家说:“你们还愣在这儿干什么?公子不见了,你们不会接着去找啊!真是的,到了关键的时候,都派不上用场了。”
管家唯唯答应着走了。
来到前厅,管家立刻摆出一副声色俱厉的模样,恶狠狠地对家丁们说:“你们都给我听好了,限你们在巳时之前将二少爷找回来,否则的话,你们、连同我,脑袋就要搬家。老爷已经大发雷霆了。”
家丁们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李大爷,我们把整座京城都翻遍了,就差皇宫里头没去找了,你说,我们还能去哪里找二少爷呢?”
管家急赤白脸地说:“那我不管,反正你们要是找不到人,就跟着我一起受罚吧。”
……
皇宫里,一派祥和宁静。
慈宁宫的正殿里,钟太后正在指挥亲信太监将价值不菲的贺礼送往定国公府,因为定国公家的二公子今天就要成婚了么。定国公三十年来征战沙场,为保住大明江山立下了汗马功劳,最为难得的是,他从不居功自傲,在自己这个太后和年轻的皇帝面前,总是一副谦逊的模样,更没有徇私枉法多拿多占,也从不举荐自己没有什么才能德行的亲戚朋友做官,因此,对于这个股肱之臣,钟太后很是满意。这一次,他的二儿子娶妻,虽然是要娶谢尚书的傻女儿为妻,但是她依然愿意送上一份祝福。
四名太监清点好了礼物,装在锦盒里,捧在手中往宫外走去。走到半路上,看见了跟着皇帝的太监小秦。
小秦眼神好,远远就看见了他们,大声招呼着:“陆公公,卓公公,你们大包小包的,这是去哪儿呀?”
等到小秦走近了,为首的陆公公才说:“定国公家的二公子今天成亲,我们这是奉太后之命前去送上贺礼。”
小秦“扑哧”一声笑了。
卓公公不高兴地问道:“小秦,你这是做什么?难道我们奉太后之命送贺礼很好笑吗?”。
小秦连忙摇手:“不是啊卓公公,你误会了。我是笑啊,那定国公家的二公子娶的是一个傻子,他家里还这样大张旗鼓隆重其事的。”
陆公公面无表情地说:“这事儿和咱们没关系,犯不着替人家担忧。”又吩咐其他三名太监,“我们赶快去吧,别耽误了人家的好时辰。”
小秦看着那四名太监走远了,又环顾了一下四周,看看没人,这才捂住肚子大笑起来。半晌,笑够了,才慢慢往皇帝所在的乾清宫走去。
进得门来,看见年轻的皇帝正在和定国公家的二公子李慎下棋,又想笑,可使劲儿忍住了。
皇帝并未抬头,拈起一颗白子放入一格中,慢悠悠地问道:“小秦,让你去探听消息,你听到什么了吗?”。
小秦拿眼睛瞅着气定神闲的李慎,躬身回答:“回陛下,太后已经派了陆公公他们去送贺礼了。陆公公还很着急的样子,说是别耽误了好时辰。”
皇帝抬眼一瞅李慎:“李少卿,你还是不打算回家去吗?”。
李慎和年轻的皇帝私交甚好,两人经常在一起饮酒论事,但以前因为李慎官阶太低不能入宫,所以两人就经常在先帝赐给定国公家的和风花园里和三五密友一聚。李慎官至四品少卿后,就可以进宫了,因此,这次李慎逃婚,自然而然将皇帝的乾清宫当做了最佳的“避难所”。
李慎一边心不在焉地和皇帝下棋,一边思索着,今天若是自己不去当这个新郎官,以后怎么再踏进家门,一边使劲儿遏制着对袁梦雨的思念,冷不防被皇帝一问,竟然失手掉落了一颗棋子。
他赶忙弯腰捡起来,一面思虑着往哪里下子,一面闷声回答:“陛下,臣不愿意回去,臣不愿意娶一个傻子为妻。”
“可是你忘了,”皇帝一面拿起身旁的茶碗,抿了一口茶,一面说,“谢尚书家的六小姐,可是与你指月复为婚的。定国公一生光明磊落,言出必行,怎么可能悔婚?再说了,就是要悔婚,这时候也来不及了。母后的贺礼,已经在去往定国公府的路上了。”
“谁爱娶那个傻子谁娶去!”李慎突然有些烦躁,“陛下也不肯帮我的忙。要是陛下肯早些下旨给家父,那么这个莫名其妙的婚约也就不存在了。”
皇帝无奈地笑道:“我是想下这道圣旨的,可是母后不许呀。她说,这个婚约,是先帝在的时候,定国公和谢尚书两家共同指定的。那个时候,谢家六小姐还未出世,而你,也不过才六、七岁。当初订立这个婚约的时候,他们可是请了先帝证婚的。所以,母后说,先帝定好的事情,我是没有办法更改的,否则,就是对先帝的大不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