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国公府里,夫人正领着一群下人,将谢锦书的院子装扮一新,这圆房么,可不是小事情,就等于给谢锦书一次真正的洞房花烛夜。这些日子以来,李慎委屈了人家,这一次,可要好好弥补一下。
正忙碌间,管家李忠神色慌张地跑了进来,看见夫人,过去耳语了几句。夫人脸色突变,跟着李忠急匆匆来到前面。
宫里的费公公紧抿着嘴唇端坐在椅子上,在他跟前,站着两列锦衣卫。他们手中的长矛在阳光下闪着冰冷的光泽。
而定国公满头大汗,连连追问哪个太监:“敢问费公公,我的儿媳妇锦书她,到底犯了什么错,皇上这样大动干戈地要拿她?”
费公公不耐烦道:“咱家也不清楚,只知道奉旨拿人。定国公,快叫谢锦书出来,咱家好带着她去给皇上交差。”
夫人赶过来,刚好听到这几句话,简直如同晴天霹雳,奔过来问费公公:“公公,我家锦书她,到底做了什么,为什么皇上要拿她?”
费公公一拂袖子:“咱家说过了,咱家只管拿人,不管其他。你们赶快把谢锦书交出来就是,有什么疑问,去问皇上吧。”
夫人哪里肯让谢锦书被他抓走?才得知了她好起来的喜讯,才张罗着要给她和儿子圆方,才准备抱一个大胖孙子,可是,这一切是怎么回事?皇帝为什么会和一个小小的谢锦书过不去?谢锦书那次在皇宫里小住过两天,难道是得罪了哪位娘娘?可是,真要是这样,当时就会治罪,干嘛要等到今天?
可是,定国公夫妇再心疼谢锦书,也不敢抗旨不遵,费公公又逼得紧,夫人只得请他等一会儿,亲自去叫谢锦书来。
谢锦书刚才和夫人一起忙碌,突然见她被管家叫走,也不知道有什么事情,便趁着夫人不在偷懒,打算睡上一觉。可是没多大一会儿,夫人又回来了,而且脸上似乎有泪痕。
谢锦书惊问道:“母亲,你怎么了?谁给你气受了?”
夫人看着谢锦书,长叹一声,泪流满面:“锦书啊,这一回,我和你公爹真的保不了你了……”
谢锦书益发糊涂:“母亲,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夫人说:“锦书啊,你上次进宫去陪你姐姐,有没有得罪哪位娘娘?”
谢锦书回忆了半天,说:“我才去了两三天而已,怎么可能得罪谁呢?不过,我刚去的那天,有一个惠嫔,仗着自己怀了龙种,找上门来欺负我姐姐……”
夫人大惊失色:“怎么没听你说过这个?当时,你把惠嫔怎么样了?”
谢锦书说:“我哪里敢把她怎么样呢?连我姐姐都让着她。她诬陷我姐姐动了她的肚子,害得皇帝前来兴师问罪,我出了个主意,才化险为夷。”
夫人问:“你出了个什么主意?”
谢锦书把那天的事情大概讲了一遍。
夫人紧盯着谢锦书的眼睛:“锦书,自从你嫁到定国公府,我待你如何?”
谢锦书有些模不着头脑,这都什么时候了,怎么婆婆大人还有心思问这个?于是答道:“夫人待我情同母女。”
夫人说:“那么,你为什么要骗我?还搬出圆通寺来骗我。”夫人说着,有些伤心,脸色也越发憔悴,大概是在一天之内受到了双重打击的缘故,“锦书,其实你真的不用瞒着我。我知道,你心里对慎儿有气,所以故意装傻、不愿意和他亲近是不是?”
谢锦书急忙解释:“母亲,不是这样的,我对李慎根本没有怨恨之心,人家本来和袁梦雨情深意笃,是我从中横插了一杠子,认真说起来,是我对不住他们。而且,我也不是存心要骗你的,其实,在我出嫁之前,我的病已经好了,但是我没有告诉任何人,就连我爹爹都没告诉。”
“锦书,你真是个傻孩子,既然病好了,为什么不让人知道?”夫人觉得谢锦书还是有点儿傻。
“我是想……做一个傻子……不用守那么多……规矩。我以前真的是个傻子,从来没人教我礼仪,所以我……”谢锦书越说声音越小,头也越来越低,过了一会儿,抬起头来,“母亲,我是不是应该去给皇帝认个错?”
“宫里已经派了人来拿你了。”夫人叹气道。
谢锦书此时反倒镇定下来:“母亲,你不要着急,既然事情已经这样了,那么我们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我先跟着宫里的人走,到了皇上那里,看皇上是什么态度?我想,皇上总会讲道理的吧。”
“你怎么就不明白呢?”夫人大概认为谢锦书此去就再也回不来了,“你一个小小的侍郎夫人,怎么有资格同皇上讲道理?不过,事已至此,别无他法。锦书,你先跟着费公公去宫里,我和你公爹再想办法,求求太后,看能不能从轻发落。”
谢锦书和夫人来到前厅,费公公一看她,问定国公:“这就是谢锦书吧?”
定国公只得点头:“是的。”
费公公把茶盅往桌上一墩:“那么,我就不打扰定国公了,告辞。”
使了个眼色,锦衣卫立刻过来将谢锦书包围起来,仿佛怕她会突然生出翅膀飞了,不过倒没有五花大绑。
谢锦书一看这架势,知道自己这次凶多吉少,但是这时候想逃跑也来不及了,只能跟着费公公和锦衣卫走。
快走到门口的时候,秋云突然跑了过来,抱住她:“二少夫人,二少夫人!”
费公公一看厉声喝道:“什么人?”
谢锦书说:“是我的丫鬟。”
费公公不耐烦地命令锦衣卫将秋云弄到一边儿去,可是秋云死死抱着谢锦书,哭喊道:“二少夫人,让我和你一起进宫吧,万一有什么事,也有秋云照顾你。”
谢锦书不觉心酸道:“秋云,好妹妹,你回去吧,不要管我了,否则,会被连累的。”
秋云哭着摇头:“你嫁到这里来的时候,老爷将你托付给了我,我答应过老爷,要照顾你一辈子的。现在,你出了这么大的事,我怎么能丢下你不管呢?”
谢锦书感动得一塌糊涂:“秋云……”
费公公没有被这主仆情深的场面所感动,也许在皇宫里,他见得多了,他一面催促锦衣卫赶紧把秋云弄走,一面喝令谢锦书,让她把这个丫鬟劝回去。
谢锦书突然想起了什么,虽然不知道是真是假,可是死马当活马医,试一试吧。于是跟费公公哀求道:“费公公,您看,我这一去,很可能就再也回不来了。这个丫鬟一直跟着我,我想和她道个别,请公公千万行个方便。”说着,将一只纯金绞丝镯子摘下来,悄悄塞到费公公手里。
费公公瞬间缓和了脸色:“好吧,看你们可怜,我就给你们一点儿时间让你们道别。不过时间可不能长了,耽搁了时间,皇上会扒了我的皮。”
谢锦书道了谢,把泪眼模糊的秋云拉到一边,低声道:“秋云,你听我说,你回去以后,打开我的妆奁,里面有一个这么大的玉牌,上面有一根紫色的络子,”用手比划了一下,“你拿上它,到剪子巷瘸腿郑四家去找这个玉牌的主人,告诉他今天发生的事。”
秋云睁大了眼睛:“你说什么?什么玉牌?”
谢锦书给她似乎了个眼色:“小声点别让别人听见。记住了,剪子巷瘸腿郑四家,千万不能告诉任何人。”
秋云还想问些什么,却见费公公走过来催促道:“你们道别完了没有?”
谢锦书说:“这就好了。”
一面跟着费公公往大门外走,一面回头大声冲秋云喊道:“秋云,记住我的话,不要害怕,不要伤心!”
秋云怔怔地看着谢锦书被锦衣卫带走,不觉悲从中来。
不远处,袁梦雨和玉荷站在一起,欣赏地看着这一切。
玉荷说:“小姐,这下子谢锦书要遭殃了。就算老爷夫人再护着她,也没有办法了。”
袁梦雨也不无得意地说:“哼,和我斗,你谢锦书是我的对手吗?这一次,我要让你彻底明白,我不仅仅要做李慎的最爱,而且,我要做他的惟一。而你,不过是块丑陋的绊脚石罢了,我一定要将你搬开,并且永远不会再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