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定国公府,正在焦急等候谢锦书回来的李慎一把抓住她:“锦书,这一早上你去了哪里,我一办完了衙门里的事情就赶回家来,想好好和你商量商量莫女史的事情,可是等了一早上都没等到你。”
谢锦书诧异道:“咦?没人告诉你我被丽妃娘娘召进宫里去了吗?”。
李慎一拍脑袋:“对了,羽儿前面和我说了一声,可我给忘了。这一阵子事情太多,记性都不好了。”
谢锦书静静地坐在妆台前换衣服:“你这么着急找我,是不是已经想好该怎样处理莫女史的事情了?”
李慎说:“我并不知道这个办法可行不可行,因为莫女史毕竟是宫里的人,她的最终的出路,要由皇后娘娘来决定,所以,我想出的这个办法,不知道皇后娘娘会不会答应,更不知道皇上会不会答应。”
“什么办法?”谢锦书眼睛一亮。
“或许,我们可以给她找个好人家,将她嫁出去。这样一来,她既不用给我做妾,也不用去天寿山。”
谢锦书还以为李慎想出了一个好主意,可没想到,竟然是个馊主意,当场泄气道:“不行,你这个办法根本行不通。”
“为什么行不通?”李慎觉得自己的主意并没有那么糟糕,“只要皇上和皇后娘娘答应,这件事情就成了。”
“那么莫女史自己会不会答应呢?”
李慎愣了片刻,随即不解地问:“她为什么会不答应?我们又不是随便找个人家将她嫁出去,而是要替她认认真真找一份可靠的好人家,而且是做正室,岂不是比做偏房或者去天寿山祭扫皇陵强一百倍?她不可能不答应的。”
因为丽妃有言在先,谢锦书不能跟李慎说那些内幕,只得笼统地说:“总之,这要莫女史自己点头才行。”
李慎说:“那么你先去探探口风?看看她究竟什么意思,我这边也抓紧时间物色一个好人选。”
谢锦书沉重地点了点头:“好吧,我明天就去莫女史那里。”
第二天一大早,谢锦书带着秋云来到珍娘的房间,羽儿赶忙迎上来:“二少夫人。”
谢锦书问道:“莫女史在吗?”。
羽儿说:“她不在,在后院暖阁陪着夫人呢。”
谢锦书又带着秋云去了暖阁,远远地就听见一阵欢快的笑声。谢锦书不由得疑惑道,莫非夫人的病已经好了?自从她和公爹双双病倒,就再也没有听见她那温和而清越的笑声了。
这些天来,定国公经过精心调养,病情慢慢好转,不过太医私下里对谢锦书说,也只是暂时的,定国公体内的毒已经慢慢侵入到五脏六腑,就是华佗再世,也是回天乏术,只能有一日算一日。谢锦书本来打算瞒着公爹,每次去看望他,都说他的病快好了,可是定国公不相信,一再追问,谢锦书只得说了实话。定国公倒没有特别悲伤,只是一副乐天知命的病情,而且为了让妻子相信他确实像太医和家里人说得那样没有大碍,趁着病情稳定,还到后面暖阁李看过她几次,夫人一看他精神不错,倒觉欣慰,一直悬着心,放下了大半。
谢锦书一面往里面走,一面思忖道,如果夫人的病就此好了,也是一件不错的事情。
珊瑚刚好出来,看见谢锦书,忙笑道:“是二少夫人啊,快请进来。”一面说一面挑帘子。
屋子里的说笑声戛然而止。夫人提高了声音向外面招呼着:“是锦书吗?快进来,陪我坐坐,难得今儿人多热闹”
谢锦书进屋一看,夫人果然气色好了许多,坐在一张太师椅上,腿上盖着一条绒毯,捧着手炉,表情笑吟吟的,看上去心情不错。在她左面的一张杌子上,坐着白文月,正在给夫人捶腿。谢锦书不由诧异,因为自从搬到和风花园,白文月很少在这里露面,即使跟着李恒一起来,也只是例行公事,话也不多说。真不知道今天是怎么了,这位稀客,竟然没有李恒的陪伴自己跑了过来,还主动给夫人捶腿。
夫人右手边的杌子上,则坐着宛如嫦娥下凡的珍娘,看见谢锦书进来,神情有些不自然,微微低下头去。
薛敏则坐得稍远一些,神情照例淡淡的。谢锦书知道,这是因为她怕热,冬天的时候,大家都巴不得离火炉愈近愈好,可她总是嚷着太热,离火炉远远的。这并不是她故意做作,而是真的不耐热,因为谢锦书发现,即使是数九寒天,她也穿得很少,而且脸色红润,一点儿也没有怕冷的迹象。
修媛一看谢锦书进来,急忙从榻上跳下来:“二嫂,我们今天遇得齐,就差你一个人呢,快进来暖和暖和。”
谢锦书月兑下斗篷,给夫人和薛敏行了礼。白文月也从杌子上站起来给她施礼,可是谢锦书能感觉到,她很是不情愿。
谢锦书正为珍娘的事情烦恼,所以也没多计较,一面还礼一面说:“文月妹妹今天怎么有空过来?”
白文月朝屋子里的人笑道:“二嫂这话说得奇怪啊,我也是母亲的儿媳妇,怎么就不能来?难道只许你尽孝道,而不许我来母亲这里问候问候吗?”。
夫人不悦道:“文月,你这是干什么?你二嫂也不过是随口问一声罢了,竟惹得你这么多话。你二嫂何曾说过不许你来尽孝道了?”
白文月一笑:“母亲,我只是和二嫂开个玩笑罢了,您何必这么认真?”又对薛敏说,“大嫂,您看看,母亲就是偏心二嫂。明明过这里站着咱们三个儿媳妇,可她的眼里就只有二嫂一个人。”
薛敏抿嘴一笑:“文月,母亲并没有这个意思,是你多心了。”
白文月见薛敏并不向着自己说话,有些尴尬。
珍娘这时候才有空问候谢锦书,怯怯地走过来,福了福身子:“二少夫人。”
谢锦书转脸看着她:“莫女史在这里住得可习惯?这些天准备过年,又要清点四小姐的嫁妆,多少有些怠慢,请莫女史千万不要见怪。”
珍娘急忙点头:“没有怠慢没有怠慢,珍娘住得很好,比在皇宫里还住得开心呢。”
白文月听见这话,瞟了她一眼。
珍娘意识到自己说话说得不太合适,急忙涨红了脸解释道:“珍娘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得这里真的很好,别的不说,就说我弟弟,在这里吃穿住用与各位孙少爷一模一样,还能一起读书,珍娘真的是感激不尽。”
夫人和蔼地说:“莫女史太可气了。”
几个人又说了一会儿话,相继告辞,因为她们都知道,夫人大病初愈,不能过于劳累,和她们说了这半天话,肯定也支撑不住要休息了。
夫人叫住了谢锦书:“锦书,你等一下,我还有话和你说。”
谢锦书返身走了回来。
等到众人散去,夫人才露出了疲惫的神色:“锦书,你扶我到床上躺着,做了这么半天,我也乏了。”
谢锦书扶着夫人从椅子上站起来,慢慢走到床边,扶着她半靠在锦被上,又将毯子盖住她的腿:“母亲,有什么事?”
夫人将脸一沉:“你还好意思问我?”
谢锦书一愣:“母亲这是说哪里话?”
夫人说:“你和慎儿真是心有灵犀啊,将莫女史的事情瞒得密不透风,当我和你父亲都是聋子瞎子吗?”。
谢锦书忙说:“母亲误会了,我和二少爷之所以没有将这件事告诉二老,是怕你们担心。而且二少爷说了,他一定会想出一个解决的办法来,所以我们就打算,等到事情办妥了再告诉你们,绝没有刻意隐瞒的意思啊”
夫人闭上双眼:“锦书啊,我知道,皇上将莫女史放在咱们定国公府,是有原因的。至于是什么原因,你和慎儿知道,我也知道,你们也有不得意的苦衷,不能将这原因告诉我们。可是,这个莫女史,你们究竟打算怎么办?难不成要让她这样没名没分地在我们定国公府住一辈子?”
谢锦书说:“母亲,不管莫女史是由于什么原因到咱们家来,我和二少爷始终都记着,她是宫里的人,母亲请尽管放心,我们一定会妥善处理这件事情,不会让这件事给定国公府带来麻烦。”
夫人疲惫地说:“你和慎儿办事,我还是放心的,只是你们一定要谨慎,千万不能落人口实,尤其不能得罪皇上。”
谢锦书心里一沉,说:“锦书谨遵母亲教诲。”
夫人挥了挥手:“好了,你先回去吧,我要休息一下。”
……
这天晚上,李慎回来得很晚,谢锦书焦急地等着他,连晚饭也没心思用,尽管秋云一再劝她,说李慎也许是被朋友拉去喝酒了——因为快要过年了么——不会有事,可谢锦书还是眼巴巴地看着乐心居的大门口,直到李慎的身影出现。
李慎抖掉了斗篷上的雪,问谢锦书:“你去问过莫女史没有,她究竟是什么意思?”
谢锦书黯然道:“没有时间问,今天,我们都在母亲那里陪着她说话。母亲倒是好多了,我想,过了这个冬天,她就能好起来。”
李慎点头:“嗯,母亲这个病,喜热怕冷,捱过这个冬天,就好办了。不过莫女史的事情,你可要抓紧去问,就算她不愿意,你也要让她答应我们为她定下的婚事,总之,这个人不能留在我你们定国公府。”
“这么说,你已经给她找好人家了?”谢锦书接过李慎的斗篷,挂在屏风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