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慎见母亲和儿子脸色都很难看,故意笑呵呵地说:“这是怎么了?大过年的,怎么都不高兴?”
其实,谢锦书迟迟没有音讯,李慎心里比谁都着急,可是今天不敢在面上露出来,怕父母平添伤悲。
夫人叹气道:“慎儿,你和你大哥是怎么回事,平时都说自己本事了得,怎么就是找不到锦书?”
承业在一旁接口道:“找不到更好我才不愿意让那个心肠狠毒的女人继续做我的母亲呢我想要莫姑姑做我的母亲莫姑姑……”
只听“啪”的一声,承业话音未落,脸上就挨了李慎重重的一个耳光。
承业不相信父亲会动手打自己,因为从小打到大,好脾气的父亲都没有动过他一根手指头,反倒是母亲,对他十分严厉。
李慎气得浑身发抖,厉声斥责:“承业,是谁教你说这样的话的?你母亲生你养你,教你成才,你就是这样报答她的养育之恩吗?”。
夫人虽然对孙子的话很不满意,可见到他挨了打,而且半边脸都被打肿了,也不禁心疼起来,一面将承业护在自己的怀中替他擦掉眼泪,一面大声责骂李慎:“谁许你打孩子的?小孩子家不懂事,你好好教导就是,这大过年,为什么非要打孩子呢?”
李慎气哼哼地说:“就算是小孩子,也不能对自己的母亲不敬。”
承业见父亲真的发怒,不敢再说什么,只是躲在祖母怀中低声抽泣。
夫人说:“好了好了,不说这些了,一会儿大家都要来,看到这个样子总不好,慎儿,你先带承业回去洗洗脸,省得别人看见了问东问西的。”
李慎带着承业走了。
为了弥补自己刚才那一个耳光对儿子造成的伤害,李慎亲自给承业洗脸,一面拿手巾轻轻擦拭着那一片红肿,一面心疼地问:“承业,还疼吗?”。
承业虽然生父亲的气,不情愿理睬他,可因为从小受到谢锦书的严格管教,知道不能不尊敬父母尊长,因此强忍着摇摇头:“不疼了。”
李慎叹口气,放下手巾,从一旁的柜子里拿出一小瓶药膏,倒出来一些在掌心,轻轻涂在承业脸上:“这个药膏很管用的,一会儿你就不会再疼了。”
承业仍然撅着嘴,看上去并不十分领情。
李慎说:“承业,你告诉爹爹,是谁教你说那些话的?”
承业紧紧咬住下嘴唇,不吭声。
李慎心里又急又气,可也不好再冲着承业发火。他知道,尽管谢锦书平时对待承业十分严格,但心里是很疼他的,不希望他受到委屈。李慎心想,要是有一天谢锦书回来,承业向她告状,说自己这个做爹的打过他,那谢锦书一定会找自己算账的。
谢锦书逃跑那天晚上,白文月的态度已经令李慎有所怀疑,怀疑谢锦书是被人陷害了,可是也仅仅是怀疑而已,后来他一度认为,说不定谢锦书早就存了将珍娘斩草除根的心思,在红花里面下了夺命的毒药也未可知。但是,及至今天听到承业的话,李慎不禁对自己的判断动摇起来。一向与谢锦书母子情深的承业能在短短几天内发生这样的思想变化,诋毁甚至诅咒自己的母亲,决不只是出于一个单纯的孩子为自己的母亲的所作所为感到羞耻和惭愧。李慎隐隐约约觉得,是有人教承业这样说话的。而且这个教承业诋毁自己母亲的人,目的一定是要彻底败坏将谢锦书在定国公府的名声。
李慎不禁气愤起来,是谁这么恶毒,竟然用这样卑鄙的法子害自己的妻子。
这种气愤愈来愈强烈,以至于李慎产生了一种冲动,这就要出去寻找谢锦书。尽管他很清楚,自己的功力还未完全恢复,而今天又是除夕,他从来没有在除夕这天晚上离开父母家人。
但是李慎管不了那么多了,他叫了两个心月复小厮将承业送到夫人那里,叮嘱他们一定要看好承业,不许他离开夫人左右,然后自己换了一身夜行衣,潜出了定国公府。
他径直来到了尚书府。
谢尚书家里也在大摆宴席庆祝新的一年的到来,宴席间觥筹交错欢声笑语,可谢尚书只是感到厌烦,他推说酒喝多了,提前离席,也不要人跟着,自己来到谢锦书亲娘生前住过的院子里,担忧着女儿的安危。
其实,谢尚书已经派了很多人在剪子巷附近保护谢锦书,也派了人一直盯着白文月和朱富的动向。但他还是不放心,因为女儿受了这么多苦,他这个做父亲的却不能在这个合家团圆的日子里陪伴她,而让她一个人孤苦伶仃地躲在别人家里,也不知道这个年,她会怎么过。
谢尚书拨响了谢锦书的亲娘曾经留下的一张琴,不由自主地弹奏起了她以前最喜欢弹唱的一支曲子。
李慎隐在黑暗中静静倾听,似乎很能理解谢尚书此刻的心情。
一曲弹毕,门外突然传来了轻轻的鼓掌声。谢尚书一惊,急忙回头:“什么人?”
谢尚书其实并不怕家里会进来刺客贼偷之类,而是十分不高兴此时此刻被人打搅。
不料看见了李慎,他既惊讶又不满。惊讶的是李慎竟然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自己的尚书府,而不是在定国公府,不满的是自己的女儿失踪这么多天,李慎这个做丈夫的居然始终置身事外。因为谢锦书在信中诉说了自己对于李慎不来寻找自己的猜测——依照李慎的本领,要找道谢锦书根本不难——而丽妃在生气之余,也将这些话转告了自己的父亲。
因此,谢尚书对待李慎十分不热情,甚至有些不冷不热:“原来是李大人啊但不知李大人在这除夕之夜鬼鬼祟祟潜入寒舍有何贵干哪?”
李慎知道岳父这是误会了自己,急忙解释道:“岳父大人,我知道你一定在埋怨我,埋怨我为什么不去寻找锦书。其实,我比任何人都想早点儿找到锦书,可是我大哥大嫂将我软禁了起来,还在我的茶水里面偷偷放了‘软筋散’,让我浑身没有半点力气,连大门都出不了。”
谢尚书冷笑道:“一派胡言凭你李侍郎的身手,谁能给你下药?”
李慎无奈道:“可是我也没想到我大嫂会不声不响地在我的茶水里面下药,我一向都很信任她的。”
谢尚书认为李慎并没有说谎,因为女将军薛敏在京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虽然是个女子,可是比很多男人都厉害,而她又是李慎最信任最尊重的人之一,李慎上了她的当,也是难免的。
可谢尚书还是把自己女儿所受的委屈都算在了女婿头上:“哼,就算这是真的,可当初若是你肯给予锦书一点点信任,她都不至于冒着那么大的危险逃出去。难道你不知道吗?锦书一点儿武功都不会,要是你家有人在陷害她,她该怎么办保护自己?”
谢尚书越说越激动。
李慎说:“岳父大人,今天说这些没有用,我来找你,就是想问问你有没有锦书的消息。”
谢尚书依旧不肯将谢锦书的下落告诉他:“李大人,你弄清楚了,锦书嫁到你们家,就是你李家的人,现在她不见了,应该是我这个娘家的爹爹去找你们定国公府要人才对,怎么你现在倒反过来了?你们家里死了一只狗,就闹着这样兴师动众,难不成还要我女儿去给那条狗赔命吗?”。
李慎急忙认错:“岳父大人,是我说错话了。不过眼下最要紧的是找到锦书,只要能找到她,让她平安回来,你怎样责罚我都行。”
见李慎态度很好,谢尚书也不好再一味地撒气,说:“锦书冒死告知了我她的近况,现在,她住在剪子巷一个叫做小龙的人家里。对了,她给她的大姐写了一封信,你也看看吧。”
李慎看完了那封信,不由得心如刀绞。原来,他的锦书真的遭人陷害,有无法辩白,只能冒险出逃。
李慎当即就要去剪子巷。
谢尚书拦不住,只得由他去了。
李慎来到剪子巷,很费了些功夫,因为功力尚未完全恢复,几乎无法施展轻功,刚才从家里出来的时候,为了不惊动别人,又没敢骑马,因此这一路走得大汗淋漓,双腿发软。
李慎一面在心里不住地埋怨着李怡夫妇,尤其是薛敏,一面拼命赶路,终于在爆竹声声中赶到了剪子巷。
来到小龙家门口,李慎靠着墙休息了一会儿,这才有力气上前叩响门环。
因为巷子里全都是爆竹声,所以谢锦书和小龙在屋里没有听见有人在敲门。
李慎有些生气,可仍然耐心敲门。
过了好一会儿,小龙才隐约听见了门口的动静,对谢锦书说:“好像有人敲门。”
谢锦书十分紧张:“不会吧。我爹爹已经派了人在这里保护我,白文月应该不会这么快就来灭口。”
“你还是先躲到里面去吧。”小龙的神色也很凝重,又递给谢锦一把短剑,“万一有什么危险,你就用这个先抵挡一阵子。不过应该不会有什么事情发生,因为后面的窗户我都用木条封死了,就算有人来找你灭口,一时半会儿也进不来。”
谢锦书接过了短剑:“小龙,你要小心。万一对方人多势众,你就不要管我了。本来你和和这件事情无关,我不希望牵连到无辜。”
小龙没说话——因为敲门声越来越响了——只是将谢锦书推进了里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