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回到家,就看见小秦坐在前厅,没有像往常一样悠闲地品茶,而是急得团团转,薛敏坐在一旁陪着他,看着他说:“秦公公,你能不能不要这样走来走去的,我都被你弄得头晕了。”
小秦搓着双手,正要回答,忽然一扭头看见了李慎,立刻喜出望外:“哎呀李侍郎啊,你可回来了,我说你这会儿上哪儿去了?害得我好等。”
李慎心想,十有八九是皇帝宣召自己进宫,而且多半是为了袁鹤。于是故意慢吞吞地说:“秦公公什么事情要急着等我回来呀,你看你,急得满头大汗。先不要着急,坐一会儿,我叫人给你沏一壶好茶,再叫厨房做几样点心,你在这里休息好了再说。”
小秦拉住他的袖子:“我哪里还有心思喝茶品点心?陛下急着召你进宫议事呢,要是耽误了时间,我就是有十个脑袋都不够赔的。”
李慎故作惊诧道:“陛下宣我进宫有什么事?”
小秦拽着他的袖子往外走:“哎呀,到了乾清宫你不就知道了?赶快走吧,再要是晚了,陛下会怪罪的。”
李慎只得跟着小秦出门。
来到乾清宫,皇帝正靠在椅子上休息,他的面前,站了一排人,都是他平常最器重的几个大臣。那些大臣一个个青灰着脸,如木桩般站在地上,大气不敢出的样子。
李慎觉得有些奇怪,因为看上去皇帝并未发火啊。
小秦照例高声叫道:“兵部侍郎李慎觐见——”
皇帝略略抬了下眼皮:“是李爱卿啊,你快过来,朕有事要和你们商量,就等你一个了。”
李慎行了大礼:“陛下急召臣前来,不知所为何事。”
皇帝从椅子上站起来,背着手在地上踱来踱去:“当年袁鹤偷盗夜光塔一事,想必众位爱卿也都是知道的。当时,袁鹤越狱企图逃往日本国,却摔下了悬崖。大家都以为他必死无疑,可是谁能想得到,他竟然没有死,而是去了日本国,而现在,他又回到了我大明朝,而且就在京城。前几日,有人向顺天府告发,说发现了袁鹤的行踪,顺天府当即去了剪子巷,将袁鹤捉拿归案,现在,他被关进了刑部大牢。朕今天请诸位爱卿来,是想知道,对于袁鹤,应该如何处置。”
皇帝这番话是对所有在场的大臣们说的,可是眼睛却盯住了李慎一人,弄得李慎心里有些发虚。如果真是郑四告密的话,那么他一定也会告诉顺天府,自己这个朝廷命官也在剪子巷见到过袁鹤。而作为朝廷命官,作为皇帝倚重的一位大臣,竟然对此瞒而不报,那可是要罪加一等的。
李慎原本不打算吭声,而是想看看其他的的大臣都是什么意见,然后再视情况替袁鹤说几句好话。可是那些大臣显然也抱有这种想法,一个个依旧呆若木鸡,一言不发,而且看皇帝的意思,明显是让李慎先说话,就将目光全都投向了李慎。
李慎无奈,只得上前两步:“陛下,臣对此事尚一无所知,因此一时之间无法想出一个妥当的办法来处置袁鹤,不如请各位大人们——”恭敬地看了一眼其他大臣,“拿个主意吧。”
皇帝说:“李爱卿,你什么时候变得这样油滑?推三阻四的。”
李慎吓得连忙跪倒:“臣不敢。只是这件事情臣以为需从长计议,毕竟夜光塔至今还完好无损地保存在圆通寺,而袁鹤虽然未死,但是他的父亲袁天建已经为此付出了代价,因此以臣之拙见,倒不如先弄清楚袁鹤回到我大明的真实意图,再做定夺也不迟啊。反正他现在人被关押在刑部大牢,只要严加看管,就不怕他还会逃跑。”
几位大臣纷纷点头,对李慎的提议很满意。
可是有一个年纪比较大的大臣提出了不同意见:“陛下,臣以为,李侍郎的这个办法虽然稳妥,却不足以严惩罪犯,振我大明国威。陛下请想想看,当年,袁鹤是因为想把夜光塔送给日本国才被追杀,那么即使过了这么多年,虽然夜光塔并没有被受到任何损害,可这并不等于袁鹤当初所犯罪行已经消失。臣以为,袁鹤既然有叛逆之心,当年九死一生,现在好不容易回来,那么一定会对朝廷更加仇恨。说不定,他依然在打着夜光塔的主意呢。以臣之见,依然应该将袁鹤斩首示众,就像当年陛下做出的决定一样,而不是姑息养奸,遗祸无穷。”
李慎看这位大臣一脸正义,一时间竟无可辩驳。想了想,说:“可是现在袁鹤是不是还想偷盗夜光塔,我们还不得而知,这么轻率就下结论,未免太早了。”
那个大臣立刻铿锵有力地反驳道:“不是太早,而是太晚了。我们应该立刻将袁鹤处斩”
李慎无话可说,也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帮助袁鹤。
皇帝问其他几个没有发言的大臣:“你们以为如何呢?”
见皇帝这样一问,那些人又都不吭声了,尽管刚才他们觉得李慎的话很有道理。
皇帝说:“就这样处斩袁鹤,未免草率,还是依李爱卿所言,现将袁鹤压在刑部大牢严加看守,等朕好好想想后再做决定吧。”
众大臣高呼:“陛下圣明”
皇帝挥挥手“行了,你们都下去吧,李爱卿留下。”
李慎只得站在原地。
等那几个大臣都走了之后,皇帝招手将李慎叫到跟前:“李爱卿,你站近一些,朕有话要问你。”
李慎十分紧张。要是皇帝问他是否见过袁鹤,他应该怎么回答?
皇帝说:“李爱卿,为什么这一次你对袁鹤如此宽容?”
李慎心里一惊,字斟句酌地回答:“臣并未对袁鹤宽容,而是就事论事。当年,袁天建也为朝廷做了不少事情,尽管后来他做了很多坏事,但这并不能抹杀他与的功劳。如今他已经故去,而袁鹤也不一定想继续里通外国,我们何不弄先清楚他的真实想法呢?也许,他回到大明,不过是故土难离,并没有别的阴谋。”
皇帝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李爱卿,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袁鹤回来了?”
李慎垂首道:“臣该死臣的确早就知道袁鹤回到京城的事情,可是臣也答应过他,放他一次。”
“为什么?”皇帝饶有兴趣地盯着他。
“因为……因为他这一次救了臣的妻子。要不是他,臣的妻子就已经不在人世了。”
“李慎”皇帝突然大喝一声,“你首先是朝廷命官,然后才是谢锦书的夫君,孰轻孰重,难道你分不清楚吗?”。
李慎说:“臣是有错。可是臣只能这么做。”
皇帝气咻咻地说:“你知道有错,还这么做,还说只能这么做,这岂不是明知故犯?李爱卿,这一次,你真的叫朕太失望了。”
“可是陛下,”李慎辩解道,“这一次袁鹤回来,并没有想做有损于大明朝的事情,要是他依然抱有这种想法,那早就付诸行动了。以他的武功和胆量,就是潜入皇宫做些什么,恐怕也会令人防不胜防”
“你在威胁朕”皇帝咬牙道。
李慎平静地说:“臣不敢。臣只是在讲述一个事实。”
李慎一面说,一面觉得自己很奇怪。明明不是很想为袁鹤开月兑呀,怎么一出口,就全是这样的话。
李慎暗骂自己真的分不清孰轻孰重。
皇帝看了李慎半天,才慢慢说:“李爱卿,以前,朕对你还是太不了解了。好吧,你先回去吧。”
李慎只得告退,一面往宫外走,一面琢磨着皇帝究竟是什么想法。
回到家时,天已经黑了。
谢锦书看见他,急忙迎上前去:“李慎,皇帝召你进宫了?是不是为了袁鹤的事情?”
李慎点点头,一面疲惫地解下袍子递给谢锦书:“是啊,而且陛下已经知道我曾经见过袁鹤,责备我为什么瞒而不报。”
谢锦书担忧道:“那皇帝会不会治你的罪啊?”
李慎摇摇头:“今天还没有。可是如果我再继续为袁鹤说话,那就不一定了。”
“那我去求求大姐,让她旁敲侧击说几句。”
“不可”李慎制止了她,“现在还不知道陛下究竟是想杀袁鹤还是想原谅他,所以这个时候我们不能太着急了,免得连累丽妃娘娘。”
谢锦书说:“那我们该怎么办啊?其实你也知道,袁鹤这一次回来,并没有打夜光塔的主意,而是想平平静静生活罢了。我本来还想做个大媒,撮合他与香纪子小姐,因为香纪子小姐十分喜欢他,早就芳心暗许了。而且袁鹤是她现在唯一的依靠,如果袁鹤有什么不测,她一个人孤零零的,在这陌生的国度怎么生活下去啊”
李慎恨恨地说:“这一切都是那个瘸腿郑四搞的鬼,他不仅告发了袁鹤,还说我见过袁鹤。这个败类,当初他不肯帮忙指证白文月的时候,就应该杀了他。”
“可是他恐怕早就逃走了吧。”谢锦书说。
“是啊,听一位邻居说,他回了山东老家,可我觉得这是个幌子,他不可能让人知道他的去向。这样一来,我们要想找到他,就犹如大海捞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