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耸的宫墙下,那条幽暗的通道上,一个修长俊逸的身影在夕阳的余晖下显得格外耀眼。
多铎一身纯白色狐裘大衣,竟和青玉身上的貂鼠昭君罩衣看似情侣装扮。青玉瞧了瞧自己的衣服,嘴角不禁上扬。
巴特玛打趣道:“姐姐和姐夫竟然连衣服都要穿的这般般配,难怪各府的福晋们都说你命好呢。”
“不过是赶巧罢了。”青玉一面说着,一面探身出了马车。一脸幸福的瞧着意气风发的多铎向自己越走越近。
“站在寒风里做什么?仔细冻坏了身子。”多铎赶到青玉身边,将她拉入怀中,不无责怪的点着她的额头。竟全然没有理会一旁请安的巴特玛。
“哪儿就那么金贵了?”青玉撇嘴,推开热情的多铎,转身对巴特玛说,“你且先回去吧。如今有了身子可不比从前。你在姑姑这好生养胎,我隔几日就来瞧瞧你。”
“恩。”巴特玛点头,方才在宫中的张扬跋扈竟全然不见。转身离开的一瞬间,竟向着多铎投去一抹让人猜不透用意的目光。
总觉得她怪怪的,可却说不出是哪儿不对。青玉揉了揉有些疼的眉心,拉了多铎的手,“你怎么这会儿跑进宫了?可是大汗召见你?”
“他见我做什么?即便是想见我也不来。”多铎跳上马车,伸出右手,示意青玉上车。“我瞧着天色不早了,特地来接你的。”
“妾身真是受宠若惊呢。”青玉娇笑着,故作正经的福了福身。将冻的有些发红的葱白玉手搭在多铎宽厚而温暖的手掌之中。
随着他的力道一起用力,轻而易举的跃上了马车。
跌入他怀里的那一瞬间,有一股暖流迅速席卷全身。
真神奇,明明都是老夫老妻了,可是在身体有亲密接触的时候还是免不了会怦然心动。青玉抚着有些微微发烫的脸颊,看着一副吊儿郎当样儿的多铎,心里腾升一股甜蜜。
“你什么时候把我的宠爱当回事了?”进了马车,多铎依然紧紧的将青玉揽入怀中。语气中带了几分委屈。原本明朗的容颜,平白添了几分忧郁。
“我……”任凭青玉再怎么巧舌如簧,见多铎那副委屈的小媳妇样也再不忍心多说一句。只仰起头,轻轻的在他唇上落下一吻。促狭的笑着,“今儿起我就当回事儿,成么。”
“这还差不多”多铎揽着青玉,高兴的左摇右摆。好半天才想起来多尔衮托他的事。“十四嫂今儿早上从咱们府上回去就病倒了。太医看了也只说是抑郁成绩,只怕是一时不能痊愈。十四哥让我跟你说说,有空常去他们府上走走,陪嫂子解解闷儿。”
“恩。”青玉点头,“瞧十四哥倒也是紧张嫂子的,可他们夫妻俩怎么就……”
“嫂子是个较真儿的人。有些事儿她看不通透,十四哥又是个不爱表达的人。”多铎紧了紧臂膀的力道,试图让青玉更紧的帖在自己的胸口。“青哥儿,咱们可不能像他们那样。我心里想什么都告诉你,你想什么也都告诉我。人生短短几十年,哪儿有那么多时间去接触本来就不该存在的误会呢。”
“恩。”青玉闷声应着。多铎,骄傲,放荡不羁的他,竟也有如此多愁善感的一面。爱情,原来竟真的有这样的魔力。
天聪十年,的确可以算上是意义非凡的一年。正月末,二格格隆重而盛大的婚礼如约而至。十一岁的小新娘,不到二十岁的小新郎。在古代,这样的婚礼倒是比比皆是。
小玉儿郁郁寡欢,整日闷在府里,就算是青玉到访,也不曾给过一个笑脸。就算她不说,青玉心里也明白,一切不过都是因为巴特玛肚子里的孩子。青玉虽然算的上是巴特玛的亲姐姐,可这件事上她难免还是有些同情小玉儿。且不说她的性子如何,也不去论她曾经多么泼辣无理,单只看她如今日渐憔悴的模样就足以让人揪心。她做错了什么?不过是爱上一个并没有那么爱她的男人罢了。
多尔衮,那个永远带着肃杀之气,让人猜不透心思的男人。他的心里到底留了几分给小玉儿,又留了几分给那个马上既要给他添丁的巴特玛呢?
清明节前后,皇太极又一次兴师动众的组织了一次拜祭祖灵的活动。并将文馆改成了内国史,内秘书,内弘文三院。一切都不难看出,皇太极已经做好了足够的准备要登基称帝。
多铎这一年似乎要比过去成熟不少,照理说,越到临近登基,他应该越暴躁不安。可这次却截然相反,他不仅没有找过任何麻烦,反而在代善和济尔哈朗共同找他上书觐见皇太极登基时积极配合。这让青玉不禁大跌眼镜,看着多铎的眼神中竟也带了几分崇敬和欣慰。
曾经那个只会找麻烦的大男孩俨然已经成长成一个有担当的男子汉。从他的一言一行中,不难看出皇太极和多尔衮沉着稳重的影子。
四月,代善,济尔哈朗,多尔衮,多铎,岳讬,豪格,阿巴泰,阿济格,杜度率满,汉,蒙大臣及蒙古十六部四十九贝勒以三体表文请皇太极登基称帝。
皇太极终于放下所谓的矜持,祭告天地,行受尊号礼。改国号为大清,改元崇德,并将女真族名改为满族。群臣请其尊号为宽温仁圣皇帝,受朝贺,建太庙。从此统治中国三百年的大清朝正式登上历史舞台。
皇太极在登上帝位之后,并没有忘记他的众位兄弟子侄。很快便封了各自的爵位,封大贝勒代善为和硕兄礼亲王,济尔哈朗为和硕郑亲王,多尔衮为和硕睿亲王,多铎为和硕豫亲王,豪格为和硕肃亲王,岳讬为和硕成亲王。
青玉当然也理所应当的成为和硕豫亲王妃,和多铎一道进宫受封。
不得不说,皇家真的不适合她这种喜好安静的人生存。光是受封典礼上,黑压压的一片人就足以让人头疼,更别提之后的那些繁杂的受封仪式。
经过好一番的折腾,终于把一切处理妥当,青玉早就已经筋疲力尽,只得在小玉儿的搀扶下亦步亦趋的向清宁宫走去。
“我真是替死去的哈达那拉感到委屈。”小玉儿显然是大病痊愈,愤愤不平的拉着青玉絮絮叨叨。从崇政殿到清宁宫,一路上都在不停的唠叨。
青玉揉了揉酸痛的脖子,试图把头上沉重的镶金扁方拆掉,“逝者已矣,嫂子还是放宽心。”除了这句话她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哈达那拉氏去世,至今还是个谜。就算是豪格为了撇清和莽古济家的关系,也不至于变态到让哈达那拉氏身着大婚时的大红喜服然后再一刀抹了她的脖子。这里面肯定是有蹊跷的。
“不放宽心又能怎么着?杜勒马也是我的妹妹。我只求豪格以后能对她好点,念着夫妻的恩情。”小玉儿叹气,对于杜勒马以后的日子,她是心知肚明。杜勒马从小就对豪格用情极深,如今嫁了他本该是好事儿,可偏偏落在他杀妻之后,还封了和硕肃亲王妃,难免让人背后说闲话。
要知道,没有娱乐设施的古代,深闺中的女人们可都是靠八卦生存的。这一点青玉深有体会。
“嫂子,这些就且先别想了。”青玉抬头正瞧见清宁宫门口的一抹石青色身影。那一身富贵行头和她与小玉儿的并无差异。是杜勒马,站在那儿正左右张望,青玉赶忙止住小玉儿想要继续进行下去的话题。“你瞧,杜勒马不是已经等着咱们了。”
小玉儿抬眼望去,笑的有些不自然。再怎么说也是自己妹妹,没必要为了外人跟自己家人别扭。清了清嗓子,对着杜勒马招手,“还不赶紧的来姐姐这儿,让我仔细瞧瞧。大婚也有两个月了不是?”
杜勒马也一样别扭的笑着,这别扭不为别的,只为小玉儿旁边出落的越发明**人的青玉。那身石青色五爪金龙朝服穿在她身上竟没有预料中的死板。紫貂围领竟显衬的她极其雍容华贵,连一向耀眼的小玉儿都被比衬的失去了光彩。
杜勒马跟小玉儿嬉笑完,竟一本正经的服了身,“十五婶儿吉祥。”
青玉一愣,忙拉了她的手,“这怎么担当的起,如今你可也是亲王福晋,照理咱们还是平级。”
杜勒马垂着眼干笑两声,竟少了年少时的张扬,嘴角划出的弧度也明显柔和不少,“我不跟婶子绕圈子,我在这等着,不过是为了传句话。我家王爷在御花园等您,请您过去叙旧”
“啊?”这太震撼了杜勒马对青玉和豪格的关系向来讳莫如深,如今这是怎么个情况?
“在科尔沁的时候你是我的青哥儿姐姐,如今我嫁给了肃王爷,姐姐家了豫王爷,你就是我的婶娘。这一丝一毫都差不得。旁的我也不多说,婶子是个通透的人儿,又素来最受豫王爷的宠爱。如今这一遭去见了我们王爷,还请婶子多多劝导几句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