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困顿的开始梦呓的青玉轻轻嗯了一声。
“你知道,十四哥一直膝下无子。如今他地位不比往日,若没有子嗣继承爵位,实在说不过去。”多铎底气不足,虽然看不见青玉的表情,但他清晰的感受到她的呼吸已经变得越来越沉重,可想想多尔衮神情恳切的央求,他还是硬着头皮把话继续说了下去。“咱们有多尼和多尔博两个儿子,如今多尼年龄稍长,若要是送去睿王府上一定不习惯。我想,趁着多尔博还小,不如把他过继给十四哥吧。巴特玛她是你的亲妹妹,多尔博过继后就养在她的院中,想来也不会受什么委屈。你觉得如何?”
后面那句你觉得如何还有必要问么?
青玉推开多铎环住自己的手,翻转了身子,背对他,压制着自己的情绪,使声音尽量听起来冷静些,“想必爷已经考虑许久了吧,既然面面俱到又何苦再来问我?”
“青哥儿……”听着青玉冰冷的声音,多铎如同坠入冰窖。这个声音好久没有听过了,这种冷漠的语气也好久没有出现过了。磕磕绊绊走了这么久,难道又要为孩子的事儿走回原点了么?
良久,青玉都没有回应多铎的那声呼喊,他只能不顾尊严的向青玉靠拢,“我知道你心里不愿意,可是十四哥是实在有难处才提出这个请求的。你就通融一下吧。多尔博过继后,只是记在十四哥名下,可他还依然是咱们的儿子。”
“还是咱们的儿子?”青玉冷哼,“若只是家谱上一个无关紧要的名字,我并不在意。可是多铎,那是我十月怀胎含辛茹苦生下的孩子,为什么我要将他拱手让人,忍受骨肉相离之苦?”
“我知道,我知道,这不该是你受的苦,可是你想想,十四哥和十四嫂也很苦啊,你不能替他们想一想么?十四哥如今是摄政王,一个网页却没有子嗣,这说的过去么?”
“说不过去难道就该要我来承担这个?我的儿子就那么好?先前是宸妃娘娘抢我的多尼,如今又是摄政王爷抢我的多尔博”想到曾经千辛万苦夺回多尼的过程,青玉的心火就一拱一拱的,致使她没办法再安静的躺在床上。猛的坐起来,背对着多铎,“王爷娶了那么多福晋,生了那么些儿子,偏怎么就看着我的儿子好了?大的不说,那小的呢?你新纳的小福晋生的扎克度呢?他怎么就不能过继了?凭什么就只要我的儿子去。”
扎克度,顺治元年四月出生,如今还不满月,是多铎与一侍妾所生。提到这,多铎不禁有些恼羞成怒。这个孩子原就不是他想要的,孩子的母亲也原就不是他想要宠幸的。
“多尔博是什么样的身份,扎克度又是什么样的身份,难道你心里没数?”多铎也实在忍无可忍,耐着性子的时间总是没有发火的时间长。
就算几年来因为青玉而磨平了不少菱角,可有些时候他还是不可抑制的会爆跳如雷。
“有数,我怎么没数。多尔博是我不知廉耻缠着爷要来的孩子,扎克度却是爷巴巴的赏给那位新福晋的。”
青玉阴着脸,凭着清冷的月光照在她更加冷漠的脸上,冷哼一声起了身。
才刚要迈出脚步,手腕处嗖的一紧,多铎一个用力,将她重新拉回到床上,“你明知道,我不是再说这个。”
恼了,他还是恼了。可他有什么资格恼?背弃山盟海誓要了别的女人,如今又来抢青玉的孩子,这是什么说法?还有没有天理。
“妾身愚钝,还请爷明示。”青玉栽倒在床上,忍受着手腕处传来钻心的疼痛,接着微弱的月光,紧紧盯着多铎如星子般灿烂的双眸。
那眸底有荡漾着冰冷的光,胸中的怒火折射到眼底时,竟是相反的彻骨冰冷。“你真的不知道?”
“不知道。”青玉倔强的回应着,一瞬不瞬的盯着多铎。她知道,她知道什么?她只知道,当自己得知佟佳氏院内的另一个侍女如同上一个侍女一样怀了身孕的时候,自己险些爆炸。他明明说是例行公事的留宿,可怎么就上了别的女人的床。他说什么迫不得已,那都是骗人的。
“多尔博是嫡子,扎克度是庶子。”良久,多铎终于再不能和青玉进行眼神对抗,猛的松开手,推开青玉冷冷道。
“若是这样,爷不如休了我。谁爱做这劳什子嫡福晋就让谁来做”
“你……”
多铎指着青玉离去的背影,愤恨交加。为什么她总是那么倔强,总是不肯听听他的心声。
那么多风风雨雨走过来,他们的感情还是那么的脆弱不堪一击。
离别的不欢而散,致使青玉的心情一直阴霾不见阳光。小玉儿多次登门拜访都被青玉以各种冠冕堂皇的理由推开,闭门不见。她知道小玉儿的来意,她没法面对。
“额娘……”一个娇女敕的声音响起,青玉这才将意识从飘远的思绪中拉回。眼前的小女孩儿,卡巴着水灵灵的大眼睛满含期待的看着她。青玉这才发现,自己一直以来都忽略了这个未上家谱的女儿。
“毓瑶,额娘的好孩子,你怎么跑来了?”青玉将小毓瑶抱起,放在膝上,捏了捏她粉嘟嘟的小脸。
“额娘,你怎么哭了。”毓瑶抬起胖嘟嘟的小手,轻轻滑过青玉的脸颊。晶莹的泪珠就那样顺着她的指间滑落。
“……”哭了?青玉脸上挂着苦涩的笑容,一时不知道要怎么和毓瑶说,她对于女儿的关心远远低于儿子,这的确让她感到有些愧疚。
“额娘,你别哭,瑶瑶听话,不惹额娘生气。等我长大了,也像大姐姐那样给额娘绣手帕,做衣裳。”
“好孩子。”青玉紧紧抱着毓瑶,泣不成声。她有三个孩子,两个都被人抢来抢去,似乎只有怀里这一个被大家忽略,能安安静静的依偎在她怀里。
可这样的幸福总让她觉得不踏实,总觉得自己是在透支毓瑶的幸福。
无论青玉如何抗拒,如何不舍,当多尔衮以摄政王爷身份发下诏书的当天,她还是不得不让多尔衮跟着来者离开自己,投入到巴特玛和小玉儿的怀抱。
多尔衮真的至于这样么?多铎也真的至于这么绝情么?用诏书来压制她,就这么笃定她不会抗旨么?
是啊,她不可能抗旨,就算她再怎么掩饰,她还是太在乎多铎。如今被皇太极压制多年的他,终于能展翅翱翔,带兵打仗,她怎么舍得去拖他的后腿。
顺治二年四月,多铎挥师南下,强度淮河,只用了十二天就兵临扬州城下。围城七日,数次招降明军统帅史可法,遭拒绝。四月二十五,下令用红衣大炮攻城,俘获史可法。
当青玉坐在清宁宫内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和在场的所有人一样心头为之一振。
哲哲一脸惊骇,压根想不到多铎能有这样的军事才能,从北京出发一直长驱直入,不费吹灰之力便抵达扬州。
大玉儿表面上虽然平静毫无波澜,可眼底的震惊之色并不亚于哲哲。史可法不投降,以多铎的性子,很有可能会做出极端的事儿。
福临则是一脸赞赏,他心里觉得,只有这样的英雄才配的上他温柔贤惠的十五婶儿。
“十五叔此次出征,军功卓著,待回京,朕必定亲自往怀远门外迎接。”福临兴奋的手舞足蹈,可是声音却依然沉稳内敛。
不道十岁的小家伙,倒是老成。
青玉忙起身谢恩,福临便走下来,一面扶她起来,一面调皮的眨眨眼,“十五婶儿,你可还记得侄儿的嘱托。”
嘱托?青玉思索半晌,方才恍然大悟。“是了,是了,臣妾愚钝,竟将皇上的吩咐忘在了脑后。”青玉回头,招呼阿特礼,“阿特礼,着人回府把我昨儿做出来的荷包取来。”
“是。”阿特礼应着,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福临便匆匆离去。
“你们娘俩有什么秘密是我们不曾知道的?”哲哲摆弄着手中的茶碗,饶有兴趣的瞧着那客气的娘俩。银丝绕与鬓间,昭示着她已不负青春。
“儿子一直同十五叔家的二哥哥一道读书,前儿瞧着二哥哥的荷包甚好。一打听方知是十五婶儿亲手缝制,儿子便厚着脸皮朝十五婶儿索要。想来已经过了快半年了,按理十五婶儿应该是做好了。”
“青哥儿的女红长进了?”哲哲不可置信的看着青玉,这丫头打小最讨厌女红,让她绣个东西简直比登天还难,如今怎么性情大变了?
“姑姑还不知道我么,”青玉笑着摆手,“是皇上不嫌弃,我的女红……哎。”
青玉叹气的样子,实在可爱,惹来众人哄堂大笑。
连一直默默不言的大玉儿也跟着笑了起来,清宁宫里一时热闹起来。
江南的四月,淅淅沥沥的下着小雨。多铎攻占扬州后,便在府台衙门府住下。凄冷缠绵的雨夜,他不可抑制的思念起远方的人。多尔衮的诏书应该已经颁发,多尔博应该已经到了瑞王府,那青玉呢?她现在是怎样的情形。
“王爷,原来您也还没有安置。”珠帘出环佩轻响,一个妙曼的身影晃入多铎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