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尔衮的寿宴如期而至,热闹隆重不比常人。如今最为热闹的一场戏便是豫亲王多铎借此特为其福晋准备的节目让众人大跌眼镜。
“我怎么不知道,原来豫王福晋是喜欢这个的?”
“豫王爷为了福晋可真是煞费苦心。”
“谁不知道,豫王爷最讨厌那南蛮子的东西,偏福晋喜欢。能对出这么工整的对子,真不知道他是下了多大功夫。”
“哎,我们爷要是有豫王爷一半的贴心,也不枉我跟着他这大半辈子。”
“这京城里,除了豫王福晋,谁还有这么好的福气。”
之后的一个月,青玉总是听到诸如此类的话语,语气中的羡慕之情总是让她觉得很骄傲。
“你什么时候竟学会了那么多文邹邹的东西?”青玉拄着下巴,看着坐在对面狂翻兵书的多铎。
虽然说好了,她陪在书房不准说话,可她还是有些安奈不住,毕竟他们实在太久没有这样黏在一起了。
多铎闻声将目光从书卷上移开,似笑非笑的看着青玉。“在你不知道的时候。”
“说了像没说一样。”青玉撇嘴,就知道,他会这么狡猾的回答。“你肯定是临时抱佛脚,为了讨好我。”
多铎放下书,一本正经的搬着青玉的肩膀。“你这样说,我可是要伤心的。自打上次豪格带你去了书市,我知道你喜欢这些个汉人的玩意后,就开始下苦工读书。你怎么都不领我的情。”
青玉愣住,豪格带她去书市?那不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么?如此说来,范文程那时候总在府上走动,其真正的原因,不过是多铎粘着他要学汉学?
他……
“还像个孩子一样,动不动就掉眼泪。”多铎笑着,把青玉拉进怀里。“你喜欢的我都会尽量去达到。你喜欢温文尔雅的君子,我便学着去做。虽然这么些年我依然没做好。”
“谁告诉你,我喜欢那样的?”青玉哽咽,伏在多铎胸前,听着他强劲有力的心跳。
“难道不是么?”多铎诧异,“豪格饱读诗书,温润如玉。所以,你便对他多了几分欣赏。十四哥沉稳内敛,行事果决,你便对他多了几分敬仰。就连一贯不显山露水的济尔哈朗,因为一贯温文尔雅,你便对他多了几分赞赏。”
“欣赏,敬仰,赞赏,那通通都不是爱啊。”青玉抬头,捧着多铎俊朗如故的脸。一字一顿的说道,“不管你是什么样的我都是喜欢你的呀”
多铎愣怔的看着青玉,沉淀在眼底的浓浓深情一点一点散开,随后化成温柔的笑意,“这是你第一次说喜欢我”
多铎将青玉拥入怀中,用尽所有力气,恨不得将她揉进自己的胸膛。
他们相遇,相识,相知,相爱。经过了那么多年的风风雨雨,终于他听到她亲口说出了眷恋。过去所有的恩恩怨怨通通烟消云散,灵魂深处的悸动,牵引着他一步一步将整个生命和她连接在一起,再也舍不得分离。
如果说青玉的生活,是历史以外的一个番外,那么多铎的生活便是不可更改的正史。顺治三年在一片祥和的气氛中,不急不缓的踏着他原有的步伐而来。
带着外藩蒙古的动乱,带着无法平定的四川之乱。
朝堂之上,依然风起云涌,多尔衮依然一手遮天,运筹帷幄。
福临在动乱与拨正中渐渐成长,而多尔衮的也一日比一日膨胀。
很多时候,大玉儿都坐在慈宁宫中惋叹,追忆那些回不去的曾经。朗朗夜风袭来,圆月当空,散下一地清冷和怅惘。
“玉儿,多早晚了,怎么还不睡?”散落的秀发,已经沾染了风霜。哲哲披着外衣,站在大玉儿身边,岁月在她曾俊美的容颜上留下了印记,一道道细微的皱纹,让她在深夜里看起来更加疲惫。
“姑姑。”大玉儿起身,忙扶了哲哲坐下。
“也是为了多尔衮的事,睡不着?”
“恩。”大玉儿不置可否的点头。“此次派豪格征四川,多尔衮的用意不言而喻。”
“你这么忧虑,可是笃定了豪格打不赢这仗?”哲哲拍了拍大玉儿的手,“放心吧,咱们的肃亲王可是从小就和先帝爷一起打天下的。过去,先帝爷说他谋略不足,可如今,可不是十年前了。”
“姑姑这么有把握?”哲哲虽然语气笃定,可大玉儿依然忧心忡忡。
“恩。这场仗,只有赢的份儿。多尔衮……”说到多尔衮,哲哲的眸色渐渐变沉,后面的话,竟变成了微不可闻的叹息。
“哈?封肃亲王为靖远大将军征四川?”豫王府内,青玉听到这个消息不禁瞪大了双眼。
多铎接过她月兑下的外衫往衣架处一扔,“他是最好的人选。四川地势险要,敌军顽强,必须要派一个骁勇善战的将军。纵观朝野,除了豪格,似乎没有人能胜任。而且……豪格一直想要和十四哥一争高下,他必定是要抓住这个机会,好好表现一番,好在众人面前,重新树他先帝长子的威风,所以,这场仗他会想尽一切办法打赢的。”
原来是这样啊,刚才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月复了。青玉以为,多尔衮是假公济私,想要借此除掉豪格呢。
“怎么?你又再为他担心?”多铎见青玉凝眉,不免有些埋怨。
“我现在才没空呢。”青玉娇笑着,伸手将帷幔拉下。“我得专心好好享受爷的……”
后面的话已经被多铎迫不及待的亲吻而擒入口中,帷幔晃动,烛影摇晃,一夜**蚀骨。
多铎这一年呆在府中的日子,似乎比每一年都多。
直到五月的时候,才被封扬威大将军,同承泽郡王硕塞等率师,平定外藩蒙古动乱。
青玉的生活又开始陷入了无休止的飞鸽传书之中。
她隽秀的字迹,总是入潺潺流水般叙述着思念及眷恋,而后再不厌其烦的向多铎叙述府中的事情。当然,只报喜而不报忧。多铎浑厚有力的墨迹,则是把前方的战况转述成青玉爱看的传记般叙述着战况。所向披靡的多铎,自然是将这场叛乱成功的镇压。
当看见他说红缨枪出手,便刺穿对方三人胸膛之时,青玉的眼前似乎浮现着那惊心动魄的场面,而身边似乎也弥漫了一股刺鼻的血腥味。
很多时候,她都会在梦中惊叫着醒来。梦中,多铎在战场上厮杀,意气风发,可却总是在要取得最后胜利的时候,背后横出一把飞刀,狠狠的刺穿他的胸膛。然后他便会大叫着青玉的名字,倒在血泊之中。
那么多年,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厌恶过战争。硝烟弥漫的战场,拆散了多少家庭,又让多少妻子像她这样彻夜难眠?
“额娘?”又一次惊叫着在梦中醒来,可睁开眼睛,撞上的是多尼温润如玉的双眸。
他一直守在她的床边,焦急的用手帕拭去她额头上细微的汗珠。
“额娘,您又发恶梦了。”变声期的沙哑带着还未进化完成的低沉,让这孩子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古怪。
青玉眸光涣散,有些看不清他的脸,只能木讷的点头。“你阿玛又来信了么?”
“没有。”多尼摇头,“不过,咱们又打了胜仗。今儿个傍晚皇上才收到的捷报,阿玛很快就能回来了。”
“回来……回来就好。”青玉点头,心中惊骇依然未平。
多铎不负众望,在踏进十月的时候,凯旋而归。
青玉原本以为,他会得到很长时间的假期休息。可是更让人头疼事来了。
他整日泡在睿王府上,不到三更半夜绝对不会回府。而且更加诡异的是,他似乎新提拔了身边的随从,吉尔格被他毫不留情的留在了府上。
这一变化,让青玉不免有些疑心。
吉尔格是从小就跟在他身边的老人,如今他宁可冒险去提拔新人,而将他闲置在家,那就说明,如今他所忙的事儿是绝对不能让青玉知道的。
他怕吉尔格知道了,会拗不过阿特礼的纠缠,最终将多铎想要隐瞒的事实透露给青玉。
他越是这样,青玉想要探究幕后真相的愿望就更加强烈。
当青玉忙着想要探究多铎秘密的时候,一个震撼人心的消息传进了青玉的耳朵。
“格格,这些天,宫里都在传说圣母皇太后要下嫁皇叔父摄政王。而且,今日,皇上已经下诏书封摄政王为皇父摄政王。”
这是阿特礼从宫中办差回来,说的第一句话。
青玉手中的茶杯落地,清脆而刺耳的碎词声划破了屋内的沉寂。
难道,多铎近日所忙的就是这个?太后下嫁?这……不可能是真的吧
正在这时,有小丫鬟掀了帘子,一个矮身进屋,招手叫了阿特礼,伏在她耳边细细说了几句。便见阿特礼挥手示意她退出,自己上前对青玉道:“格格,睿王爷府上的两位福晋,过府了。”
“快请。”青玉起身,大步流星的向屋外走去。
只怕,这下嫁之事,是真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