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京是满洲入关前的都城,清初的两位皇帝以及皇室祖先葬在那里。盛京共有三座陵墓,即福陵、昭陵和永陵。福陵是清太祖努尔哈赤与皇后叶赫那拉·孟古的陵墓;昭陵是清太宗皇太极及其皇后的陵墓;永陵在是满清皇族的祖陵,陵内葬着努尔哈赤的六世祖至父亲叔伯以及他们的福晋。
谒陵队伍首先祭祀福陵。福陵的建筑本就不及京城的恢弘,加上此时尚未经历乾隆及嘉庆朝的增建,比之今天我们看到的要简陋不少。
郊外狂风吹得旗纛咧咧作响,牟足了劲舒展着。身为满清皇室的一员,在特有的环境中熏陶了七年,夏添心中自豪与感慨两相夹杂。后金政权通过三代人的努力,才得以登上九州大宝,比起其他朝代的政权获取,更有艰苦创业的意味。可是作为一个当了二十五年汉族的人,想到扬州十日嘉定三屠等惨绝人寰的暴行,夏添又非常矛盾。
穿越小组中只有陆维扬是满族,其他人都是汉族。大家曾经无数次讨论过何以会碰上穿越这么神奇的事情,结论是自己与现有身份有渊源,于是民族血统成了大家新的迷惑。青颜说,户口本上写的是汉族,不代表祖上没有其他民族,所以没必要纠结这个问题。
想到青颜,夏添心中一紧,连忙将注意力收回到仪式上面。
晚上回到三官保家,卓琦独自坐在床上对着烛火发呆,见夏添回来忙起身伺候他宽衣。经过这几日的磨合,两人相处已不像头几天那么生疏尴尬了。
“今天做了些什么?”夏添问道。
卓琦解下腰带道:“没做什么,一直在屋里呆着。”
“怎么又闷在屋里呢?不是让你出去走动走动么,别憋坏了。”
卓琦露出小女儿的娇羞形态,垂了头道:“能每日伺候你,一点都不闷。”
夏添闻言顿感无奈,为卓琦,也为自己。
这个时代的女子没有婚姻自主权,特别像她这种身份的女孩子,与物品无异,主人随口一句,就订下了她们的终身。旦夕祸福,全凭运气。想日子好过些,唯一的办法就是讨好主人,根本无所谓爱与不爱。夏添已亲眼目睹了太多无感情的示爱,近来和贵人对康熙的曲意逢迎,看得人十分不舒服。那女孩的强颜欢笑之下隐藏的,是怎样的心酸与无奈?为了拯救一个人,却把另一个人往火坑里推,实在不值得称道,夏添但觉愧疚。
而自己呢,虽然能拥有三妻四妾,但同样身不由己。人非草木,即便是草木,归入了名下也得承担责任,更何况是有思想有感情的人。
不过卓琦的样子倒不像是为了生存而假意讨好,更像是小女儿的情窦初开。
从中学开始,就不断有女生或明或暗的向夏添示好。夏添自认为长的不帅,也没什么情调,更没有招花引蝶的举动,实在不知道那些女孩子喜欢自己什么,他也没发现那些女孩子有什么值得自己喜欢的地方,是以每每遇上思慕者,夏添都唯恐避之不及。
感情这种事,一旦被缠上,那着实是件麻烦的事情;若是处理不好,还可能衍生出危险的举动。
不过夏添也不是完全没有喜欢的人,只是那些喜欢尚不足以往爱恋方向升级罢了。陆维扬曾说过夏添冷情。其实夏添就是太过重情,持着十二分的尊重,所以才不愿意草草开始一段关系。因为一旦开始,就必须全心全意的去珍惜,去经营,他不想搭建“烂尾楼”。
每每谈起这方面的话题,夏添都会被秦绯说太完美主义,太不了解行情,太不现实。任何事都需要积累经验,才能越做越好,感情也不例外。夏添认可感情的经营需要经验来完善,但并不认同这种经验的获取要建立在多段失败感情的基础上,而应是在一段确定的关系上模索前进。好比经营企业,经验的获取不能建立在开倒闭多家公司之上一样。
两人就这个问题争论了四五年,直到穿越前的一晚,还是谁也没能说服谁。不过近来秦绯已然步入正轨,开始精心经营她的“终极公司”了。
想到秦绯,夏添又沉闷起来。昨日京中传来讣告,撒尔宁的郭罗玛玛、安亲王妃赫舍里氏宾天,此番不知秦绯如何了,好在有陆维扬可以安慰她。这一路都没有听奕琪和青颜提过这事,看来两位“先知”事先并不通晓此事,也不知青颜得到消息没有。
这一天夜里,秦绯和胤禩为了“造人计划”,早早的便歇下了。将将入睡之际,外面突然嘈杂起来,不多时,值夜丫鬟就带来了噩耗。夫妻俩急忙起身,秦绯但觉头脑中犹如生出了一个不断下沉的漩涡,眼前猛然一发黑,差点摔下床去,幸得胤禩眼疾手快将她拉住。
待披星戴月回到城内安王府,人已经凉了。秦绯跪在脚踏上紧紧攒着郭罗玛玛的手。上一次相握时,这双手还是那么坚毅,她记得清晰,可转眼间现实已与记忆相去甚远,唯能用彻心彻肺的哭泣宣泄这种不适。
秦绯在现代时最怕的事情就是女乃女乃离开,幸得直到穿越前,女乃女乃都安然无恙。她从来没有担心过安亲王妃的故世,可当它降临的时候,秦绯还是感到巨大的痛楚。顶梁柱倒了,以后谁来撑起这个家?秦绯看了看一旁已哭得月兑了型的舅舅马尔浑,如今他是家中爵位最高的人,不禁在心中摇了摇头。
披麻戴孝跪在灵堂中,蜡烛不分日夜的燃着。没完没了的繁琐礼节,逐渐让悲痛变得麻木。秦绯极其看不惯那些来走过场的吊唁者,他们的无动于衷简直是对死者的大不敬!秦绯本想将这些人拒之门外,但胤禩开解道,前来致哀表示了对安王府的敬重或者是忌惮,不该得罪疏远了人家。
秦绯一开始极力压着厌恶忍受那些虚情假意,时间久了,竟也渐渐生出感激之情来。无论来人真伤怀也好,假落泪也罢,她都诚心诚意的给对方还礼。是啊,以如今安王家每况日下的家势,能来的人已属难得,还有什么可挑剔的。
二十七日丧礼办完,秦绯如期回到畅春园,日子该如何依旧如何。只是经过了这个变故,她感到任由自己耍小性、被庇护包容的时光结束了,她应该承担起这个家更多的责任,为安王家重新撑起一片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