奕琪见青颜忽然站起来,被吓了一跳,忙问:“今天去提亲怎么了?”
“你不知道么?方才我听五哥说,自从前两日来陪伴太后的科尔沁旧识走后,玛玛心情愈发不好了,今天连晚饭都没吃得下,拉着端敏姑姑念叨了许多往事。”
奕琪释然一笑道:“我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呢,提亲不正好让玛玛高兴一下么。”
青颜颦眉摇头道:“纯琳今晚没来,就是被太后玛玛召去的,咱们还是快去看看吧。”
奕琪听说纯琳是被太后召去的,也急了起来,两人一路小跑往太后那么赶去,却因太后在见客,被挡在了外面。
奕琪全身发凉,面色泛白,双手攒住青颜的衣袖道:“怎么办?”
青颜拍拍她的手背安抚道:“别慌,或许事情并不像我们想的那么糟。”
奕琪急得几乎要掉出泪来:“舜安颜你是知道的,没城府没担当,还自以为是,我才不要嫁那样的人呢。”
“这事最终还得汗阿玛拍板才能定下来,还有回旋的余地。”
说话间五阿哥胤祺从屋里走了出来,青颜忙向他打听情况。胤祺道:“策凌的母亲请求太后玛玛将宪琳妹妹赐给他们家,不过……”
“不过怎样?”奕琪立马追问道。
胤祺犹豫了一下,想了想宪琳和温琳都不是外人,才道:“玛玛白日里跟姑妈说,远嫁的女儿都苦命,我想她是舍不得宪琳妹妹,又不好拒绝,所以改将纯琳妹妹许给他们。”
奕琪闻言但觉天崩地裂,青颜一手紧紧撑住她,继续打探道:“这事汗阿玛怎么说?”
“阿玛说这事他得想想。”
青颜明白,公主对于帝王来说,是骨肉至亲,更是一种政治交换物。康熙皇帝女儿虽多,但需要联络安抚的地方更多,所以每一个公主的“用处”都得认真权衡一番,不能浪费了宝贵的稀缺资源,更不能弄巧成拙。
当年将恪纯长公主嫁给吴应熊,本是为了以姻亲之好笼络吴三桂,结果却差点成了掣肘。虽然孝庄太皇太后果断的下了杀额附的决定,但终究是烙下了一个亲情的大疤痕,康熙皇帝不想再犯同样的错误。
青颜道:“策凌虽然是蒙古人,但早已举家迁到了京城,嫁给他也不必到塞外去啊。”
“现在他年纪轻,暂且赐居京师,教养于内廷,以后封了王还是得回蒙古去。”
“六姐姐也太小了些吧……”
“现在只是先订个旨意,也不急着操办。”
“策凌母亲点明了求五公主,必有他们的道理,换成其他人恐怕不大好。”
青颜话中的意思胤祺已然领会,他历来不喜欢搅进有争议的事情里,只道:“这些阿玛自会考虑,不用我们操心。”
“嗯,五哥说的是。不过还是劳烦五哥将妹妹的这些小见识透些给阿玛。”
胤祺答应着去了,青颜给奕琪打气道:“先别忙着灰心,你去向玛玛表明愿意嫁到蒙古,我去请教请教三哥,找些五公主更适合拴给策凌的理由,再请九哥去缠缠阿玛,或许能有转机。”
立冬已过了十来日,天很晴朗,也很“冻”人。
青颜刚一踏进阿哥们住的院子,就和独自立在院场中的夏添遇了个正着,两人均是一楞,随即淡淡的互相问了好。
青颜道:“天这么冷,站在院子里做什么呢。”
“屋里有些闷,出来看看星星,透透气。”
明日即是月朔,月虚星明。两个月前,她还同夏添在密云郊外一道欣赏过这样的景色。青颜只匆匆瞟了一眼夜幕,便收回了目光,不再去看,也不再去想。
“这么晚了,你到哪里去呢?”
青颜吞吞吐吐道:“到三哥那里借点书看看。”她也不知自己为何要扯谎。夏添听她闪烁其词,便不再追问。一时无话,两人各自垂头不语。移时,夏添打破沉默道:“你过去吧,晚了怕三哥睡下了。”
“嗯……”青颜答应着,要走却未走,踌躇片刻,从随身香囊里掏出一粒玛瑙珠子,递给夏添道:“生日快乐。”
夏添接过来,黑暗中看不清珠子的颜色和里面的字,想了想,终于开口问道:“这些珠子里的字,是什么意思?”
“没有什么意思,随心情写的罢了。”
“那今天这一颗,是什么心情?”
“你看过以后,自己体味吧。”
不等夏添回过味来,青颜已经告辞走了。夏添回到屋里在灯烛下仔细看了又看,淡红色的珠子里是一个“帘”字。
“‘帘’?”夏添仔细琢磨许久,终究不能确定。
帘是屏障,青颜的意思难道是要隔离开?夏添不由得苦笑,笑自己庸人自扰,笑自己给自己和青颜之间挂上的那道“帘”。
经过多番努力,将六公主拴给策凌的旨意还是于三天后颁了下来。奕琪当天便病倒了,一直起不来床。塞外天寒地冻,任太医用尽了法子,萨满大做法事,也不见好转,生生急坏了太后和皇帝,太后越发坚信自己不让五公主远嫁的决定是英明的。
奕琪心中由悲至怨,由怨至忿,由忿至恨。她恨自己这莫名的身份,恨这迂腐的制度,恨太后错误的庇护,恨策凌的轻易妥协,恨让她愿不得偿的一切一切,恨到无法宣泄,愈发积郁成疾。
尽管奕琪的身体没有康复,但东巡队伍还是按照预定的时间开启返程。天色昏暗,阳光穿不破云层,塞外凛冽的北风夹杂着纷乱的雪尘,冰冷刺骨,人们已没有了来时的欢悦与活力。仪仗旗幡无力的翻腾着,活像一支吃了败仗的哀兵。
穿越小组三人的首次出行皆以郁闷收场,回到京城,已是隆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