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安宫一时辰游”让夏添的心情大靓了好几日,平日里的公式性微笑,化成了自心底洋溢出的灿烂笑容,甚至显出几分傻气,陆维扬很怀疑他吃错药了。夏添在现代时同熟人在一起也多是这个样子,但穿越后各种条条框框和RP事件,让他愈来愈沉默寡言,用秦绯的话说,就是从思维严谨变态为瞻前顾后。不过同兆佳氏萌忻的“买卖”不同于往常的约定,对于桃花债、绯闻一类的事情,夏添素来避之唯恐不及,更何况是在寡妇院里当值的秀女?是以夏添虽答应了,却并未真打算兑现。
在紫禁城盘桓了几日后,皇室部分人员移居内三海小住。所谓内三海,既紧挨着紫禁城西边的北、中、南海(注:内三海明代和清晚期叫西苑,但是康熙朝的西苑指的是畅春园)。时入农历八月,北京的气候最是宜人,夏添因时常到部院衙门去学习政务,不必再似小时候那般整天耗在学堂里埋头苦读,偶尔偷个闲,或同兄弟子侄、或同家眷游游山,玩玩水,日子平顺惬意。唯有一点作梗的,便是得时时处处避着和青颜碰见。有一句话说得好,爱情是让两个人形同陌路的最好方法。刚开始为克制心中的恋慕而刻意保持距离时,还隐隐抱着些见面的念想,自从在塞外豁出去表白被拒后,夏添是真真切切不愿再见着青颜,每每不小心想起与青颜有关的事,内心就禁不住的泛寒,甚至有几分莫名的愤怒,有关青颜的物什,夏添全部命人收了起来。
经太医诊断,秦绯确是有了身孕。胤禩行男女之事已有六七载,如今子嗣终于有了音信,实若久旱逢甘霖,禩贝勒府、延禧宫、安王府、以及所有和她亲的人,都为她欢喜。胤禩年纪轻轻,在朝中的“业绩”却很是突出,秦绯怀上嫡长子又是莫大的功德一件,往来道贺送礼之人络绎不绝,直要把门槛都踏平了。
秦绯平素本爱热闹,喜张罗,府里大情小事都紧紧攒着控制权,如今却一副富贵闲人的做派,窝在内宅里静心养胎,除了娘家人和关系好的福金格格外,只有宫里来人才出来谢个恩,其余人等一概不见。
中秋将至,得脸的皇子皇孙们照例进宫献礼问安。自从有了身孕后,惠妃对秦绯的态度便软和了许多,三天两头即差人来询问一番,嘱咐两句。可无论怎样关照叮嘱,一想到儿媳那说风就是雨的脾气,惠妃还是放心不下,趁着中秋的机会,特请旨让儿子儿媳先行进宫,待过完节再回去,太后和皇帝不但欣然应允了,还加恩让小夫妻俩住到月底。
宫里最是势利,见八贝勒圣眷好,微能挨着的人都可劲的奉承,挨不着的也想着法儿的巴结。秦绯很是得意,走路腰杆更直,说话声气更大,主子派头十足。这日晚饭后在中海边散步,青颜提醒她低调些,秦绯甚有道理道:“我这是和我们家胤禩‘男女混合双打’。他唱礼贤下士、平易近人的白脸,我唱明码标价、无利不欢的黑脸。你还记得《金枝欲孽》里的如妃吧?得势的时候就要气场充足,这样才能让优势发挥出最大效应。”
青颜道:“但是你看如妃失势时多凄惨。”
“得势的时候不多发展几个同伙,失势的时候更没人拉你。”
“利益之交,树倒猢狲散呐……”
“我知道,听维扬帮亦琪转告了,皇父最痛恨的就是拉帮结伙。可你们这些象牙塔里的公主不知世道复杂,你不组聚势力,就要被别人的势力挤兑,放心,我会掌握好分寸的。”秦绯说着拍了拍青颜的手背,青颜提起一口气,屏了三秒,然后还是无力的泄了下去。外面世界的厉害在同夏添僵局前,是偶有耳闻的,其实宫里又何尝不是那样。青颜理解秦绯的苦衷,她不过是顺势而行,怕只怕行得过了,适得其反。
“秦绯啊,如今八哥已是贝勒,在朝中顺风顺水的,他额捏也得晋主位,好好过日子要紧。”
“嗯嗯,知道了。”秦绯想起陆维扬跟她说的一些事,眼珠转了转,试探道:“诶,对了青颜,我在现代的时候,依稀记得胤禛继位后似乎下狠手整过几个兄弟,是哪几个来着?”
青颜猛的定了半秒,随即恢复如常神色道:“你瞧瞧四哥现在同谁合不来就知道了。”
“四贝勒他心思藏得深,我还真瞧不出来。三贝勒是一个,嗯……有太子么?他一会儿抵制太子的猖狂作为,一会儿又护着,立场暧昧,搞不明白……”
秦绯话未讲完,青颜忽然拉了她的胳膊转换方向道:“咱们别去‘大圆镜中’了,去乘船吧。”
“乘船?天都要黑……”秦绯顺着原先的方向往前望去,见夏添背对而坐,正和他的宠妾馨砚在亭子里下棋,秦绯吐了吐舌头,不知说什么才好。
馨砚察觉到动静寻声抬头,然后柔声对夏添道:“爷,八福金和八公主来了。”
夏添捏着棋子的手暗暗用了用力,然后把棋子放到棋盘目上,淡淡说了句:“专心。”
馨砚细细瞧了瞧夏添的神色,随后露出一抹意味难明的笑来,若无其事的捻起一粒棋子,托腮寻思起破解困局之法来。
青颜拖着秦绯快步逃开,行至一排屋舍前错身进了屋子,眼泪一瞬间就崩决下来,放声尽情哭泣,秦绯一句话都不说,只抱住她轻拍安慰,待青颜哭歇了离了自己的身,秦绯才给她擦着泪痕道:“既然放不下,干嘛还逞强说狠话?你在这儿呆着,我去把那家伙喊过来,你们俩该怎样就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