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在广宁门瓮城中停下,车帘刚才挑开一条缝,萌忻便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幸得方形圆角的瓮城中人流往来热闹,给严冬注入了几丝人间的暖意。两人下车,侯着的侍卫已将备好的良驹牵到车旁,张瑞双手奉上一件女式皮袄,夏添用眼神示意他直接给萌忻,张瑞脸上瞬即的表情变得有几分奇怪,萌忻知他是为之前对自己的不客气而窘迫,遂大方的接过道了谢,边穿衣服边对夏添说:“不亏是阿哥您教出来的人,果真个个都是长大了的。”
张瑞不知方才二人在车厢中的谈话,听她这话既不分尊卑,又没个头绪的,不禁皱了皱眉,转念想起眼前的丫头片子如今已是半个主子,替主子不平变成了为自个儿发愁。
夏添得意一笑,翻身上马,萌忻却不急着动,只饶有兴致的打量着城墙、城楼,穿梭于城门间的匆忙的商贾、闲适的游子,伏着竹框子的骡子,坨着老爷儿们的毛驴;瓮城中的关帝庙香客往来频繁,脚夫三两成群的蹲在墙根下歇脚,小贩挽着篮子叫卖兜售,半宿自叹一声:“这才是京城呢。”
夏添被萌忻这对什么事物都充满兴趣的态度所感染,开始觉得周遭司空见惯了的场景有几分可爱起来,遂询问道:“你可是想在这儿逛游,不出城了?”
“出,怎的不出?”萌忻跨上马,和夏添对视一眼,二人腿下稍用力一夹,侍卫已清出一条道来,马匹小跑着往城门洞而去。
护城河水已凝成白色冰镜,有顽皮的孩童在上面嬉戏。关厢中小摊子一个挨一个,甚至比城内还要热闹。两人有意控制着马速,一来感受市井气息,二来避免霸道蛮横,待出了关厢地界,方放马奔驰起来。入目出净是平坦开阔的黄土地,只剩下光枝桠的树木,比平日更显得苍劲坚毅。萌忻有意和夏添切磋马技,豪爽道:“看谁先到那座石桥。”说毕狠抽一鞭加快了速度。
怎奈夏添却不配合,依旧照着方才的速度前行,萌忻奔出一截发现和夏添已拉开了一箭地的距离,只得兴味索然的停下马等他,不想夏添到近前不但不减速,反而猛抽了两鞭子,萌忻但觉一阵疾风掠过,待想追上去,还得重新助跑提速,心中大呼一声:“中计了”待萌忻赶过去,夏添已怡然自得的捋着马鬃毛了,萌忻娇嗔道:“你好诈”
“我怎样诈你了?”
“你不是不比的么?居然趁人之‘停’”
夏添轻快一笑道:“我几时有说过不比了?”
萌忻理直气壮道:“你也没说要比啊。”
夏添不紧不慢道:“啧啧,你都不等我表态,便放马狂奔了,你说是谁诈?”
萌忻彻底语塞,只能拿出最后绝招,双手叉腰佯做耍赖道:“好男不和女争”
夏添苦了脸道:“我哪里有和你争。你看看,我的马蹄还没踏到桥上,你已经连人带马立在桥上了,分明是你赢了不是。”
萌忻一瞧确是如此,只能跺着马蹬子哭笑不得道:“哎呀,讨厌,不和你玩了。”
夏添摇头笑道:“果真是还没长大呢。”
萌忻对着夏添轻吹了一声鼻子,又指着百余丈外的一棵老树道:“咱们爽快利落的比一次,如何?”
夏添本想顺口答“好男不和女争”,转念又觉得扭捏无趣,便欣然应允了。夏添发扬绅士风度,待萌忻的马奔下石桥,才催马出发。
萌忻为抄近路,扔开大道往林间奔去,夏添紧随其后。在障碍众多的地方赛马,比的不是谁胆子大,而是反应快。萌忻灵巧的引马避让树木,速度比起在大道上几乎一点未减。夏添常进山林打猎,这种地形对于他而言驾轻就熟,始终和萌忻保持着一个马头的距离。萌忻几次尝试拉开距离,都未能成功,只能趋马将他往有障碍的地方逼。眼睛即将成功将夏添逼入马钻不过去的树丛里,不想夏添忽然起身飞跨到了萌忻马上,惊得萌忻大叫一声下意识的闭上眼,狂奔的马差点撞在树上,幸得夏添及时拉了缰绳一把,才避了过去。
经过这么一折腾,马速瞬即慢下去,萌忻缓过神来,发现自己正坐在一个温暖的怀抱中,一阵幸福涌上,也无心责怪夏添的冒失了。夏添抱着萌忻,虚握缰绳任由马信步走着,两人静默无话,只享受着彼此的体温气息。过了一阵萌忻猛然想起夏添的马,忙回身去看,见那马安然无恙的跟在后头,这才放了心。夏添会心一笑勒住马,嘴巴凑在伊人耳畔问道:“平时在家里,都做些什么?”
婚前恋爱加沟通仅此一天,任务艰巨。二人尽量详细的介绍了自己的起居生活,个人习惯,还好没有明显不兼容的地方。末了,萌忻靠在夏添胸膛上叹道:“亲爱的,你什么时候才能分府呢?皇宫里人多事杂,规矩繁琐,还是搬出来单过的舒坦。”
夏添零零碎碎的听青颜提过兄弟们封爵分户的事,但印象中从未听她提过自己的,问萌忻道:“你回想一下我的府邸是什么时候建的或者分的不就知道了?”
“怡亲王府……嗯,最早的那座后来改贤良寺了,就在东安市场那个位置,现代连影都没得剩了,还真没什么具体的印象呢。书本上详细讲的,绝大多数都是现代有遗存的地方。”
夏添笑叹一声:“没就没了吧。”心里却愈发疑惑起来。
“走吧,咱们再往前逛逛去。”
“想去哪儿呢?”
萌忻回身甜甜一笑道:“香山。”不想夏添笑容瞬即消散,闭眼沉声道:“我只希望有生之年,再不去那里。”
萌忻忽然觉得身后的这个人好难懂,总有些看似寻常的词语会戳中他心中的痛处。曾经的日子,究竟发生过些什么,竟让他背负上如此多的心结。萌忻疼惜的握住夏添的手,暗下决心要让他重新变得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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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意思,加班,更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