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娟闻言,直从心底里叹出口气。压低了声音道:“燕姐别笑我了,我哪里还有省心的时候,如今倒真是烦心才是真的。”
张燕道:“娟妹妹何事烦心,说与我听听,若能帮得上忙,姐姐我也帮你排解排解,谁叫我们有几年的情分呢。”
林娟张嘴刚要说话,突然想起了什么,伸手往里屋一指,张燕便明白她是怕卢氏在那里,有些话却不好说出来。张燕眼珠一转,便想出一个法子,起身对林娟笑道:“娟妹妹,从我出嫁咱们也没有好好在一起说说话儿,正巧昨日我家老爷外出到别处谈生意了,要一两个月才得回来,家里又没别人儿,不如你跟我去我家里坐坐,就当是认认门儿,也好将来走动。”
林娟听了不免有些心动,瞧了瞧里屋缓缓点了点头。张燕明白她是怕卢氏不答应,便拉着她手走到里间,就见张氏胖乎乎的圆脸上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卢氏正在劝她。
张氏见了大女儿进来,叹了口气道:“我怎么就造孽,就生子那么一个不省心的冤家,没有一日不让我上火的。”她说到这里,扯着卢氏的手道:“她婶子,刚才她们姐妹在外面的说话想必你也听着了,咱们几年的街坊,处得又比别人好,我有事也不瞒着你,我这小闺女儿真不知道是中了什么邪,自己做差了事情,还不听她姐姐的,她也不好生想想,那是她嫡亲的姐姐,还能害了她不成?她偏信外人的也不信自家人,我平日劝了也不听,今日多亏了燕儿回来,还查清了那臭小子的底,不然我倒要白搭上一个清白姑娘呢。”说着,便连连叹气。
卢氏听她这样说,也勾起了心中的烦心事,愁眉苦脸的道:“当娘的都是一样儿的,盼着闺女找个好人家,才算放了一半儿的心。你还算好了,燕姑娘找了好人家,如今不愁吃不愁穿的,将来小芳子也让她姐姐给寻户好人家,你就省心了。我家娟子却没这样好命,不知将来找个什么样儿的人家呢?”
林娟听了,就开口不悦道:“娘,张大婶心里正堵得慌呢,你不说好生劝劝她,倒说起我来。”
张燕见她不高兴,便拦了插话道:“卢婶子,我正想跟你说说,我家老爷去了外地做生意,家里只我一个人没个人做伴,本想叫小芳子去与我住几日解闷儿,她却偏犯了性子,我也不指望她的了。横竖瞧着娟子妹妹没什么要紧事儿,不如跟我去家里略住几日,也消遣消遣?”
卢氏只有这一个姑娘,平日里最是疼她的,今日眼见大嫂姜氏提了那门亲事。自己闺女不满意,又挨了她爹的一巴掌,心里正堵得慌呢,出门儿散散心也好,而且这张燕是对门的邻居,平日里没少让人家张氏照应,如今就当还人情儿也不好拒绝,便点头应承了。
林娟听得可以跟张燕去大宅门儿里住几日,从心底里乐出来,便回身要回家找几身换洗的衣裳再走。那张燕给她拦住,笑道:“傻妹子,我那里什么衣服没有,做好了没上身的也有好多呢,到时候你挑两套我送你穿就是了,天色也不早了,我刚才听见外面马车响,想是家里来人接我了,你这就随我走吧。”
说着,两个人便出了张家,上了已在门口候着的马车。那马车夫见张燕,恭恭敬敬叫了一声:“二夫人,咱们这就回去么?还是要再到别处逛逛?”
张燕道:“罢了,回家去罢。我今日回娘家来,也没带丫头,还是下次再说罢。”
两个人相继上了马车,往城西疾弛而去。林娟坐在马车上,觉得下面那软绵绵厚实实的椅垫是多么舒适,不象今早坐的那光板拉菜的马车,简直能把人的骨头颠散架了。
不一会到了张燕的夫家。张燕亲热的牵着林娟的手,把她一路领到屋子里去了。这一路上,穿过几个院子,眼里看着那一间间相连的气派房舍和庭院,林娟简直觉得自己的眼睛都不够用了。
两人来到张燕住的院子里,刚踏进门来,只见这堂屋里就象一所大殿一样,里面陈设的那些摆设古董和木器,就和图画上所看到的差不多少。四处陈设的古玩字画她也瞧不出名目,只觉得那些都是最好的,又看见屋子正中间有一个绣花的屏风,绣着四季时令鲜花图,脚底下踩着的是厚厚的织锦的厚毯,人走在上面便象是走在绵花上似的,软绵绵的,半点儿声音都没有。
这时便有个丫头在右边门下,高高卷着门帘,让了张燕和林娟进了里屋,穿过一间屋子,便是张燕睡觉的卧房,迎面一张大雕花床,垂着珍珠罗的床帐,两只金钩左右两边分别钩住;那床上的被褥。俱都是极好的绣花缎面儿的,使人眼花缭乱。雪白的粉墙上挂着一张美人折梅图,地下铺着石青红花的地毯,金漆几案,大红绫子椅垫,一色大红绫子窗帘,那种红艳艳颜色的绫子,映着通明的灯光很是鲜艳明媚。地下搁着一只二尺来高的景泰蓝方樽,里面插着几枝半开的花朵,林娟也不认得那是什么花儿,只觉得那一球球的小白骨朵的花球甚是好看。不禁多看了几眼。
张燕道:“娟妹子,我不把你当外人,所以让你到我屋子里来坐着,自我嫁了人,咱们这还是第一次见面儿呢,你可不要急着走,在我这里好生玩儿两天再回去。”
林娟笑道:“我就听燕姐姐的,横竖家里也没有我什么事儿,我倒愿意在这里陪着燕姐说话儿呢。总好过在家里听我爹念叨。”
说到这里,那脸上就不由得现出愁苦烦闷的气色来了。张燕瞧着便知道她有心事,便拉着她手在床边坐下,道:“你若有事只管跟我说,我若有能力自帮你解决。”
林娟苦笑道:“怕是娟姐姐也没有这个本事,那是我大娘跟我说的一桩亲事......”
便把今日姜氏上门来提的那毕家的事情说了一遍,没想到张燕还没听完,便截住了她话惊道:“哎呀,亏你今日跟我来了,又把这话讲给我听,否则非要上个大当不可。你可知道,那毕家的二少爷哪里是个什么羊颠疯,其实他是个半疯子呢。”
林娟心里顿时提到了嗓子眼儿,说出话来声音都变调了,追着问张燕那毕家的事情。
张燕道:“我的傻妹子啊,那毕家的老爷和我们家老爷是旧识,虽不很相熟,但是见了面也能说上几句话,那毕家虽是有些家财,但全是大房和三房里掌着,那位二少爷是个从小生下来有病的,都说是疯病,好的时候和咱们一个样儿,若是生气或是有人惹着他了,便十有八九便犯起病来,你是没瞧见那吓人的样子,我家老爷有次到酒楼里吃酒,正巧那毕家也在旁边屋子里摆桌宴客,不知是店伙计说了些什么。那毕二爷当场便犯起病来,抓着人就打,拿着酒壶就照着店伙计的脑袋敲过去,若不是其它人死命拉着,怕是要出人命,这可是我家老爷亲眼眼看着的,那毕二爷打了人自己便倒在地上,口吐白沫抽抽,亏了他身边自小便跟着大夫,给他撬开嘴吃了什么药,又扎了针才慢慢缓过来的,吓死人了。你可别听那些人说得好听,若是真答应了,将来怕是整日都要挨打,便是打死了,他是一个有病的,家里又有钱,你又能怎么办呢?”
林娟早已听得愣了,连脸上流下泪来也不知道,还是张燕忙叫丫头拿来手帕子给她擦了,又命端了水来给她洗了脸,林娟握着她的手哭道:“燕姐姐,今日亏了你告诉我这事情,否则我爹若是真的贪毕家的聘礼,答应下来,岂不是把我推进火炕里了?”
张燕见她哭得可怜,安抚了她一番,又道:“你别急,这不是已经知道了么?再说那毕家的人明日要来相看你,但是你如今已经在我这里,她难道还能寻到这里不成?明日她见不到你,自然知道你不愿意,这事也就淡了。你若是还不放心,我便叫个人儿到你家给卢婶子捎个信儿,把毕二爷的事情说了,也好让她心里有个算计,就是你爹再怎么着想要聘礼,也没有明知道那家是个半疯子,还硬要女儿嫁过去的理儿。”
林娟这才放了些心,张燕便叫来一个心月复丫头,在她耳边轻声说了几句,又让她找刚才送她们回来的马车夫送她去,那丫头便答应着去了。这里林娟对着张燕感激不尽,张燕安慰她道:“娟妹子也不用烦心,这姻缘本是命中注定了的事情,是强求不来的,你如今才十五岁,慢慢的找户可心儿的人家才是正经,你别急,我也会帮你打听着,若有那和你相配的,便跟卢婶子说去。”
这里林娟对张燕谢了又谢,拉着张燕的手,轻声求道:“今天燕姐姐既这样对我,我也真心对你,有话并不瞒着燕姐。咱们对门做邻居也有六七年了,燕姐是个水晶心肝玻璃人儿,我在你面前扯谎也是白扯。我有些话闷在肚子里,实在是没人可讲,就连在我爹娘面前也是没有说过一个字一句话的,讲了也是白讲,徒然使我娘发愁,让我爹又骂我罢了,我只有找燕姐帮我想法子。求着燕姐可怜我,帮我打听着那合适的人家,我就感激不尽了。”
张燕见她脸色羞得通红,倒觉得有几分好笑,“我知道了,我自当将它当成一回子正经事来办,你只是放心好了。只是你处处都想到了,就是没有想想,我就是愿意帮忙找一户好人家,若是万一让你爹知道了,准得说我诱拐了良家女子。我如今便是给我家老爷做小,怕是你爹看不上呢。”
林娟苦笑道:“他只要有酒喝,有银子去赌两把,便是太阳是从南边出来的他也是不计较的,只当看不见罢了,只要是能出聘礼的人家,他就没得说了。”
张燕见话已经说到如此,便随便说了些闲话,将话头岔开了去。
且放下她二人闲话家常不提,只说那林继业夺了老婆和女儿卖布得来的两串钱,直接奔着县上的集子来了。他本想直奔着往日里常光顾的那家赌摊去,又寻思好几日没有做成一笔生意,便决定最好先做成笔生意再去碰手气,也讨个好彩头,这样想着他便先到茶馆里,找了一副靠街的座位坐了,泡了一壶茶,要了一碟点心,慢慢地咀嚼着,静静等着看有什么生意没有?
原来林继业自从家道落败了之后,家里没有进帐,他又出不得力种不得地,只得凭了昔日的几分做生意上的伶俐劲儿,每日上街,把这镇上做小生意的人都混得极熟。有些做小生意的,或者有特别开支,或者本钱周转不灵,就想找那放印子钱的人借钱或邀会,或写借字,或口约,其间少不得要从中做保的,这就要来找林继业这路人物了,因此上他也算得上是半个牙侩了。
他每逢说好一样交易,至少有一二百文的中人费,一日茶酒饭钱都有了。设若有两笔买卖呢,那就可以带一二百文上赌摊儿上去赌一赌,输了就算没有挣到,赢了可是财喜加倍。他也有规矩的.总是坐在常青茶馆门口第三张桌子边儿上。这里就好像现代律师设的事务所一般,有着固定的位子。茶馆子里老板,为的他是一位常年主颐,不论如何高朋满坐,必定将那个位子留着,因为如此,所以要来请教他的人,也是一碰就着,无须他各处去寻找生意的。
他靠桌沿坐着,把一盖碗酽茶.都喝成淡水儿了,还不见有人来找他。这茶馆外面,便是一片空场,现在日落西山,满场子里大挑小担,人来人往,倒是那些摊贩们准备收摊儿回家的时候,正是热热闹闹的。林继业心想,到了这般时候,还没有生意上门,大概也没有什么希望了。老在这里等着,也是白费功夫儿,想到这里便再也坐不住,于是叫伙计付了几个铜板的茶钱,便举脚迈到集子后边的赌摊儿来。
这集子后面便是摆设着各种赌摊的所在,一阵骰子铜钱声音,接连地响入了耳鼓。林继业心里想着,无聊也是无聊定了,到赌摊儿上去试试手气倒是真正要紧的。
林继业今日怀里有了两串钱做底,心里是很安稳的,想着这两吊钱要是运气好了,准能翻个好几翻,便下了赌桌开始掷骰子又是赌大小,谁知道他今天运气臭到家,接连玩了几把是一文钱也没赢,倒将钱输进去不少,他愈发来了脾气,偏就不信不能翻本儿不成?结果又赌了一阵子,将那剩的钱也都尽数输了去了,身上只剩下几个铜板了。他本想着再赌,偏这会功夫儿又上来了酒瘾,便叹了口气,嘴里骂骂咧咧的直骂自己运气不好,便往集子对面的一家酒铺子来。
林继业憋住了一肚子的气,走进酒馆里来,两手按住了桌子坐下,朝着那小二叫道:“给我打两碗酒来。”
他是这里的熟客了,店里伙计俱都是认得他的,便打了素日他爱喝的酒来,林继业等不及那店伙计将酒放在桌上,便伸手抢过碗来,仰起肚子对着嘴就是几口。那店伙计笑道:“林二叔,你今天是渴了不成,端起来就喝了半碗,怕是拿这酒当水喝了吧?”
林继业鼻子里冷哼了一声,道:“渴是不渴,倒是心里头有气,须得猛灌几口酒,方觉得能压下些火气。”
那伙计常见他在那边的赌摊子赌钱,完后便顺脚来酒馆子来喝上两碗酒,若是哪天他赢得钱了,便多叫上两盘好菜就着酒吃喝,象今天这样空着肚子喝酒,八成就是输了个底儿掉。那店伙计知道输了钱的赌徒惹不得,便不再多说,便依着素日的规矩,将一小碟子水煮的五香花生米,和几块酱豆干悄悄送到他桌前,转身便去招呼其它客人了。
林继业倒是来者不拒,掰了半边的酱豆干,直塞到嘴里去,咀嚼着道:“哼,豆腐干下酒,还有花生米这倒也不错,谁叫我林继业时运不济,败落了门户呢。”
他这里絮絮叨叨的念叨着,就听有人在他身边笑道:“林二哥,你怎么自己一个人在这里喝酒呢,伙计,再给我上两个菜,把我桌上的酒移到这桌来,帐也算到我头上就是了。今日我请林大叔喝酒。”
林继业抬头一瞧,见是县上的一个旧相识胡二,以前在一条胡同子里住着,这人以前贩马为生,后来不知怎的竟发了一笔小财,搬离了胡同不知去到哪里住着去了。今日一瞧见是他,林继业便有几分高兴,因着这胡二比他小了七八岁,但也是个好酒的,因此以前没搬走之前常跟林继业相约着一起喝酒,林继业瞧见了他,便笑道:“多谢多谢,要你花费请我喝酒,这多不好意思。”
那胡二笑道:“林二哥休要客气,咱们一条胡同子里共住了六七年了,喝几口酒又算得了什么?”
说话间,店伙计已经提了一把小锡壶,和一只青瓷酒碗,放在林继业这桌上,因着胡二的酒量大,而且银钱也便利,所以伙计给他预备了一小坛子的好酒,又端上来一盘肉干,一碟子炒鸡蛋。
胡二提起酒壶来,先向林继业碗里倒满了,林继业两手捧着碗,口里连声笑道:“胡老弟还是那样豪爽,一点儿也没变样儿。”
胡二大笑着便和林继业胡天胡地乱侃了一通,席间,胡二忽然想起一件事情来,道:“林二哥,我方才本想到你家找你出来喝酒,去了结果发现你家里没人,倒看见你家对门那张家的出嫁了的大闺女儿和你家姑娘一起上了马车子走了。莫不是去那张家大姑娘的婆家去了?”
林继业摇头道:“不会,我家闺女向来不跟张家的闺女来往,那家子的两个丫头都不是什么正经货色,我前几日才瞧见她家那个小丫头儿跟个男人在胡同里拉拉扯扯的,不象个样子。她家那个大闺女虽说是嫁了人给人做小,之前未出阁时也是个风流的,这个婆家听说就是她自己找来的。呸,一个大闺女自个儿去找了男人,还成什么体统?”
胡二听了这话,喝了一口酒,放下碗来,向林继业微笑道:“林二哥,你也不用分辨,我说这话可是大大有原因的,”说着,便向酒座四周围看了一遍,然后压低了声音道:“有道是家丑不可外扬,虽然是人家的事,但是毕竟一个胡同里住了几年,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我在这里也不便多说,将来有了机会,咱们再谈吧。总之,你告诉你家的闺女,少跟那张家女儿来往便是,别让她拐带坏了。”
林继业听他如此说,更是起了疑心,他说家丑不可外扬,难道是那张家闺女背地里做了些什么不体面的事情么?可是这又跟他家有什么关系,他又不是那张家姐妹俩个的老子。想到这里,便不再猜想,只一个劲儿的喝酒吃菜而已。
过了一会儿,酒足饭饱了,胡二上柜台上结了酒帐,见林继业喝得两块颧骨红红的,象女人擦了胭脂一般,不觉有些好笑,又听他向自己道:“胡老弟,今**请了我,我过几日要回请你的,你过几日尽管来我家找我便是,咱们再来喝个痛快。”
胡二笑道:“林二哥也太见外了,这三四十文酒钱的事情,还值得回礼?走罢,我瞧二哥你喝得不少,还是我送你一段路罢。林二哥今日怎么没去赌摊儿试试手气?”
林继业苦笑道:“正是先试过了才来喝酒的,这几天手气太坏,都是赶着给人家赌摊子送钱去呢,也不知这是怎么了,真正是晦气得很。”
胡二道:“二哥说的也是,你这一年给人家说和些事情,弄钱也不算少,只是都在赌钱上送掉了,说起来,当真是有些可惜的。”
林继业笑了笑没有作声,只把手笼住了两只袖子,低了头一步步跟着胡二只管向前面走。
约莫走了三十几步路,林继业叹了口气道:“哎,我实在是该死,这样大的年纪,还闹得两手空空,家徒四壁的,若是生来如此也就罢了,偏生退回十年前也过过那好日子,只是栽了一个大跟头,这便爬不起身来了。哎,这件事我以前也讲过给你听的,说来也是我年轻时许是造了孽,老天爷报应我罢了。”
胡二听了这话,不由得大笑了一阵,道:“林二哥这话也是,我年轻时也犯过毛病,得罪了不少人,做了不少的错事,后来想过来了,却是没有脸面再去见人,只好当着忘了不知道罢了,其实自个儿的心里比谁记得还要清楚。日后碰着了当日得罪的人,却是财势都远胜当年的,见了我的面儿数落一顿还不算,就是那种难看的脸色,好象杀过他老子娘一般,又象是抱着他家小孩子跳了井似的,实在让人不舒服。只是谁叫我们做下了亏心的事呢,那也只好忍气吞声的受着了。只求着以后做个好人就是了。”
林继业在他身后笑了起来,闷闷的道:“其实......哎,这天下哪有几个好人?有钱的人容易做好人罢了,咱们无钱的人,便是想买个好也是不能的。”
两个人便说着闲话,一路回了林继业住的胡同子去了。到了家门口,林继业还要请胡二到家里去坐坐,胡二却推说还有事儿,说好下次再来,便转身走了。
林继业回到了家里,听到卢氏在女儿屋子里织布的声音,便直接走进女儿屋里去。卢氏见他回来,倒是吃了一惊,道:“你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
林继业没好气的道:“我什么时候回来还要跟你跟你支会不成?莫不是你这屋里藏了奸夫,怕我捉奸不成?”
卢氏看他的形状就知道又喝了酒了,便闭着嘴不再言语。林继业向她招招手道:“你等会再织布,我有话问你,咱姑娘哪里去了,是不是去那个张家大丫头的夫家去了?”
“你怎么知道?”
林继业哧了一声道:“有什么我不知道的,我今日在集子里遇见了以前的街坊胡二,他如今发了小财,手里宽松得很,瞧见我便请我喝了一顿酒,说是方才来家里找我,瞧见娟子和张家大丫头上了一辆马车出去了。”
卢氏点头道:“张家大丫头的相公出门儿去谈生意,家里无人做伴儿,本来想找她妹子陪着的,那小芳子却身体不舒服,正好瞧见了娟子,便叫上她去略住一两日说说话解解闷儿,我想着平日里咱们有个缺三少两的时候,张家的从来没有驳过咱们的脸子,总觉得欠人家的情,便让娟子陪着去了。横竖她们两个都是女孩儿,怕个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