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茜听得父亲这样说。便第一个想到定是陈氏在这里面做了手脚,前几日刚去了个要让自己冲喜的,这不过两三日的功夫,竟又冒出来个无赖混痞的王家来,简直叫她应接不暇了。
兰茜想到自己本是好好的兰家的正枝正派的嫡长女,竟被陈氏一个从青楼窑馆里赎出来的女人这样无端摆布陷害,不由得那火气直冲上顶梁来,便认定了兰老爷如此说话定是那陈氏在他跟前儿进了谗言。
兰茜心道:我自己的性子虽然未免燥烈一点,原先得罪了这位陈氏,可是究竟没有害了你,好歹我也是这兰府里的大小姐,你如今已经是够分儿的了,整天巴结着我爹都坐上了当家主母的位子了,还想怎么样呢?何苦跟我一个弱质女子过不去,屡次来暗箭伤人?难不成将我逼死了才好?
她这样越想越是生气,不等她父亲兰老爷将话说完,脸已经白得象纸一样,冲到桌子边儿上去,将那些送来的财礼东西拿起来就摔,扔地上就踩,此时什么也顾不得了。只把那压在肚里十几年的火儿气都发了出来。
旁边小容去拉也拉不住,兰茜也算是豁出去了,一不做二不休,索性闹个天翻地覆罢了。便将那好东西当成破瓦烂片一顿砸了个稀碎,兰老爷见了女儿状似癫狂的样子,气怒交迸,便让丫头去抓住她,可此时兰茜正值火头儿上两个小丫头哪里抓得住她,被她伸手便推倒在地上,转身便要来撕陈氏。陈氏是个最精明的,若是兰老爷不在跟前儿,便是两个兰茜也不是她的对手,但此时兰老爷既在自己面前儿,陈氏便突然没了气势,只装出吓得脸色煞白的可怜模样儿,只躲到兰老爷背后去了。
她们在前厅里这样闹着,早已惊动了后面的两个兰家小少爷。虽然两个男孩子年纪不大,但是瞧见这个异母的姐姐竟然要抓打两人的母亲,哪里肯罢休?双双上前来拦阻,兰茜仗着比他俩人身量高些,力气也大些,揪着衣服将两人甩到一边,其中那个小些的脚步不稳一摔在地下,放声大哭起来。
兰老爷一瞧,又是生气又是心疼,顾不得多想,上前一把扯开兰茜。扬起手在照着她脸上啪的就是一巴掌。兰老爷在盛怒之下,这一记耳光打得是又脆又响,兰茜只觉得半边脸上火辣辣的,又疼又热,耳朵里嗡嗡作响,捂着脸愣愣的瞧着自己父亲,象是不相信父亲能抬手打她。
在兰茜的记忆里,虽然从小到大父亲对她都是淡淡的,漠不关心的,但是伸手打她却是从没有过的,兰茜一瞬间是脸也疼,心也疼,那眼泪就象泉水似的直涌出来,实在是忍不住的大叫了一声,转头便往后头跑,小容见自家小姐的情形,心里暗叫不好,忙在她后面追了过去。
兰老爷气得又跺脚又叹气,嘴里不住的念叨着:“冤家,真是冤家,我哪世里造了这孽。生出这么个不争气的孽障来!”
兰茜一气狂奔着跑回房中,一路上想自己实在命薄,现在自己亲爹都不把自己看在眼里,这日后的日子哪里能安生,不如早早死了去那世里见自己那亲娘去罢了。她跑回房里时心意已决,掩了房门,解下腰间系的腰带,在外间梁下踩了凳子,将腰带一头扔在梁上,做了个活套儿,想也不想,便伸着头将脖子伸到那绳套里面,两脚使劲将脚下凳子蹬翻,霎时便吊在了那房梁上,那绳子越勒越紧,兰茜只觉得眼珠往往鼓,说不出的难受,手也慢慢的垂了下来。
就在这紧急时刻,小容冲了进来,一瞧见自已小姐挂在梁上,登时惊的魂飞魄散,只是她来不及害怕,几步冲上去抱着兰茜的双腿举高,一面大喊救命。后院里丫环们都在,听了小容的叫声都赶了来,急忙帮着小容踩着凳子上去将绳套解开,揉胸口的灌水的,拍后背的,终于将兰茜弄得苏醒了过来。小容瞧见兰茜睁了眼睛。这才觉得自己浑身吓得颤抖不已,双手将兰茜紧紧抱住,放声大哭道:
“小姐,你这是做什么?你想扔下小容么......你怎的这样想不开啊......”
一时间,旁边的秋红和秋菊两人也来了,她们见小容和兰茜抱在一起痛哭,又见兰茜脖子上已被勒出了一道红印,也觉得她甚是可怜,想着她一个做小姐的人,竟被逼到要自寻短见的地步,这样想来还不如她们做丫头的自在,想着也不禁流下泪来。
这后院这么一闹,自然有人去忙回禀了前面兰老爷和陈氏知道,连那来下聘礼的媒人也知道了,细细问兰老爷缘由,兰老爷怕说了这家丑丢人,只支支吾吾的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那媒人及王家的人怕落下威逼人命的官司,商量了便要收回原聘礼物和庚帖,情愿只当没这回事。兰老爷也极是扫兴,只得将这事撤消了,众人都是扫兴而归。
兰老爷此时对这个女儿是打也不是骂也不是,横竖是没有了应对的办法。只有连声叹气摇头而已,那陈氏听说了兰茜在后院上吊的消息,也是吓得心中一惊,她本是想将兰茜送了出去省得扎自己的眼,至于想到让她死了那倒是没有想过的。于今兰茜命也不要了闹了这一场,陈氏倒不敢再在兰老爷眼前儿说什么,因她知道兰老爷对这个女儿是又怜又恨,但是毕竟那是他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她若是真有个三长两短的怕是兰老爷也要跟自己较劲的。
兰老爷走出了前院,径直来后院看望女儿,他刚走到门口。只听里面小容的声音叫道:“小姐,你可千万宽些心,有什么话只管慢慢和老爷夫人去说,我瞧你脸上颜色不太好,你是不是身上不舒服?”
兰老爷听了这话便迈步进了屋子里去,一进去便看见兰茜躺在床上,那平日里白女敕的脸蛋如今带着苍白青黄的颜色,而且嘴唇皮都有些乌紫,脖子上那一条被绳子勒出来的红印子触目惊心。兰老爷见了女儿这副模样,心里想起了去世的妻子,一阵难受,也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来了。
这时就见床上躺着的兰茜突然咳嗽起来,侧在一边咳得抬不起头,好半晌方止住了。小容忙上前用痰孟子让她吐了两口痰,又从一旁脸盆架上取来帕子给她擦嘴,小容连擦了几下之后收回帕子时,无意间往那帕子上一瞧,不由得失声哎呀一声叫了出来:
“我的老天爷,不好了,小姐,你失红了!我的祖宗好小姐,你这样年轻的人,何必这样性子急呢,你这不是同自己的身子为难么?”
兰老爷在门口处听了这话,心里就抽痛了一下,有些不敢进去见自己的女儿,想了想便转身出去了,吩咐下人让厨房里熬上好的燕窝参汤给小姐补身子。
那边兰茜中手里小容那样说,便抬起头来往那擦嘴的帕子上看了一眼,果然见那帕子上有两块鲜红色的血迹,再看刚才痰盂里吐的浓痰,呈现阴暗的紫色,那不用说自然也是带血的。
兰茜看了那血,心里灰了大半,点头倒笑了出来,道:“你怕什么,果然吐血了早死了。倒是我的好事儿,大家都解月兑了。你也不用整日跟着我受委屈,担惊受怕的。咱们就都好了!”
小容听了她这话,心里象有把刀剜似的,眼泪下来了,哭道:“小姐,你这是说的什么?你不要在那里胡思乱想了,这吐了血可不是闹着玩的事儿,我去告诉老爷请大夫来瞧瞧罢。”
兰茜摇头道:“用不着了,我只想好好躺躺,那血想必是我急火攻心偶然吐出来的,不妨事,这算不得什么,我哪里就那样娇贵了,没的让那帮子人笑话我寻死没死成,还找起大夫来了。若真是吐血落下个痨病什么的,倒是我的造化了,怕是老天没有这样眷顾我,还想看着我活着遭罪呢!”
小容本来和兰茜就好,见小姐如今这副情景,心里便想,本来我小姐一个花枝一般的人儿,又是兰府里嫡女的身份,却被人这样摆布着不能做主,竟逼得她去上吊寻死,实在是太可怜也太冤屈了。她这样想着,那泪珠便成串流下来,她怕兰茜看见她哭又勾起伤心事来,便用袖口擦了擦眼睛,然后给兰茜掖了掖被角,道:
“那好罢,小姐先好生躺着,我让秋红去烧水了,泡点茶给你喝。”
兰茜微点了点头,闭了眼睛,也不说话。小容看她这副情景,想去乐府知会小桃一声,让她来劝劝自家小姐,但是又怕自己走开了眼错不见儿的功夫,这位大小姐又想着去寻死可怎么是好啊?便不敢离开半步,连外屋也不去,只守在兰茜的床边儿上红着眼睛瞧着。
那兰茜闭着眼睛躺在床上,听见外面有下雨的刷刷的声音,那风雨声呜呜的带着翻动树叶花草的沙沙的声响,一阵阵的传到她耳朵里来。此时她脖子上那道绳子勒出来的红印还在隐隐作痛,她恨头前儿怎么就没死成?她想起小时候在老家时,远亲家里面有一个表姑母,十九岁的时候就夭亡了。那时兰茜才七八岁,听家里下人说,那个表姑母在世的日子里,是终年的生着病。可是虽然是终年的身体不好,但是总在家里自己的屋子里,并不出房门一步,依那时候的兰茜想来,有病的人更应该出来看看光景晒晒太阳,不然整天呆在屋子里瞅着四面墙,在病上岂不是更要添了郁闷?可是那表姑母却听了家人的话,都不出屋子的。
现在兰茜想起那个早亡的姑母来,觉得自己就和那个姑母是一样,迟早要闷死在这院子里头的。她自小在老家时便圈在一方小小的地界里,天天坐在这里头,抬起头来就看到的是对面的四方墙壁,低下头来就是院子里的桌面大的一方天井,石板上长满着厚厚的青苔。人越闷越容易病,脾气也就有些古怪,全是因着不接触人的缘故。整天象做牢房一样,把人关了起来,稍微弱些的人怕是要疯了。
在兰茜想来,爹爹就是想让她做个蠢夫愚妇,象养猪一样把她养大了,再象卖猪一样选个人家往婆家一送,他做父亲的,就算是尽了心了。可是她爹爹就从来不曾跟自己好好的说说话儿,问问她心里想着什么,愿不愿意?这分明是心里压根儿没有她这个女儿,就象刚才她不过是推了小弟一把,而且是他自己没站稳摔坐在地上的,爹爹竟伸手打了自己,这明显的偏心眼儿,叫她怎能不难过?
她想到这里,只觉得心中一阵悲愤向上一涌,忍不住那眼泪顺着闭着的眼角直淌下来,流到枕头上去,她也不伸手去擦,只由着那冰凉的眼泪往下不住的流。
小容在旁边坐着自然看见了兰茜流泪的情景,只是她想小姐心中委屈也多,让她尽兴的哭哭倒可以消解些愁苦也好,只是见兰茜哭了好一会儿还不停歇,便将被抻了抻,盖了兰茜露在外面的脚,然后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肩膀道:“小姐,你听小容的,千万别再伤心了,小心做贱坏了身子,还得自己来遭罪,那是为什么呢?”
兰茜点了点头,也没作声,小容便时而出去,时而进来,忙着给她泡了茶,换了洗脸水,还将敬菩萨的线香,点了几根在窗格缝里,想是要谢谢菩萨保佑小姐没死成。兰茜看在眼里,心里感激得很,又想到自己身为小姐,还整日让小容为自己操心,替自己受屈,因此想到自己确实没用,便更勾起了一腔的怨气,心里一阵激愤,又想咳嗽,立刻转身想向地下痰孟里吐痰,不想她身子翻得太急,呛了嗓子,一口痰喷了出来,正值小容走到床边想给她拍拍背,这一口痰正喷在小容身上。
小容低头看时,那哪里是痰,身上那淡蓝色碎花衣裳上所沾染的,全是些大小的血点子,小容见到这血星乱喷的情形,直呆住了,心里又痛又惊,简直是不能言语了。
兰茜见了小容这个魂飞魄散的样子,自己倒是无所谓的,只低低的说了一声儿:“去换件衣裳罢,这衣裳脏了就扔了罢,不要再穿了。”
小容强压下心中担心,走到外间让秋红进来守着兰茜,自己回下人房里去换衣裳去了。她月兑了那件儿沾了大小血点子的衣裳用个包袱皮儿卷了起来,掖到了枕头底下。
兰茜见秋红搬了个凳子坐在床脚处看着她,也知道这是丫头们怕她想不开再寻短见的意思,她也不理,只翻了个身仍旧脸冲着墙闭了眼想心事。她想着人都说神仙是无所不能的,怎么就不见有个神仙见她可怜来救她一救,让她月兑了这个枷锁牢笼。
她在这样想着的时候,脑袋就越来越迷糊,就在这晕晕乎乎中,就见自己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院里的墙下来,想搭个梯子逃了出去,只是无奈四处找了个遍,也不见那梯子放到哪里去了?这时就见墙上忽然出现一个人来,那人是个年轻威武的男子,穿了一身皂色衣裳,眉浓口方两只眼睛炯炯有神,腰上束了一根板带,那人手里还握着一柄宝剑,威风凛凛的,向着兰茜道:“你是兰茜么?”
兰茜见这个人识得自己,还跟她讲话,愈发觉得这个人面熟,再仔细一看,那人竟是小桃的二哥乐武的模样儿。兰茜见了他,突然觉得他应该是来搭救自己的,便冲到他面前求道:“乐二哥,你救救我罢,我快在这家里快活不成了!”
那乐武就对她道:“我这就是来救你的,我妹子在河边弄了条船,你赶快同我上船去和我妹子会面,她都给你安排好了,你只顺着船南下,到了南边儿那里自有人接应你的,不要犹豫,快同我走罢。”
兰茜听了这话,就如同天上掉下个宝贝一般,这一份欢喜让她从地上跳了起来,但是她可不敢耽搁时间,见乐武在那里已上前一步,就要来搀扶着兰茜。兰茜究竟是个姑娘,虽说认得乐武也不便让他搀着走,就将身子一扭,低声道:“乐二哥不用扶我,我自己能走的。”
那乐武听了急道:“我如今来搭救你,时间是紧得很的,你那人小步子短走起路来怕是要耽误事儿,若是被你家下人追了上来,你这辈子可再也跑不成啦。事天如今,这就由不得你了,快跟我走罢。”
说着,他伸手向兰茜衣领一抓,就将她提了起来向胁下一夹。兰茜本就不想抵抗,到了这时,也不容她抵抗,只觉得那身子象乘了风一般,就见乐武向墙外一跳,就出了高墙。兰茜耳朵里只听得呼呼作响,半天空里的风吹到脸上都有些凉飕飕的。兰茜心里想着,原来这就是腾云驾雾罢,难怪我觉得象是飞起来了一样。没想到世上还真有乐武这样的好人,肯来冒着险搭救她这可怜的女子,等会到了地方,我必定和他多多的磕上几个头谢他。
她也不知道自己腾空有多高,便向下面看去,只见底下城池屋宇都小得象蜜蜂窠一般,河流也小成了一道沟,连那大山也变成了个小土包大小,兰茜只觉得非常有趣,心里是又惊又喜。她原本是双手抓着乐武胳膊的,这一喜之下便忘了是在半空,便松了手,不想这一下便直直的掉落下来,一跤摔在一处软绵绵的所在上,兰茜本想着这摔到地上非死了不可,但是自己这身上从半空中落了下来,竟不曾感到疼,而且还落处绵软厚实,想必是掉到云彩里了罢,这滋味儿却是有趣。
兰茜睁眼要看时,只见秋红仍旧坐在她脚边,脸上有着几分担忧的神色,屋子里暗沉沉的,外面雨声依旧刷刷作响,这才知道原来刚才那是自己做的一个梦罢了,她不由得又是好笑又是失望。便慢慢的坐了起来,倚在床上偏头去看那窗子外下着的大雨,心道:我这是着了魔了,看来人家说的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一点都不假呢。只是我为什么单单便梦到了是乐家的二哥来救我呢,哦,对了,想是我知道他是在衙门里做捕快的,自然是有些拳脚上的功夫,便想到他了。可是那梦再好,也终究是一场空,看来她想让人来解救她是万万不能的了。
虽说有小桃平日里帮衬着她,开解着她,但是毕竟自己姓兰的,这终身大事还是得由家里给摆布的,就算小桃再有本事,也不便插手到她家里,更不能帮着她逃离了这里。若是那样,岂不是自己给人家添了麻烦,让自己家里人找人家乐府的晦气么?她想来想去,就算这次再给自己饶幸逃了这场婚姻,那还有下次,下下次,她早晚总要落到人家手里头去的,这样想着便觉得自己绝没有活路,万无生机的了,不如就是死了干净,带着这个干净身子去亲娘那里团聚去罢。
可是刚才她上吊没有死成,这回子家里加紧了看管她,小容也把她看得死死的,料想是难再有机会,那砒霜毒药虽好,但是也得有人去买,小容是绝对不能干的,而且那吃了毒药死了后形状也是太难看了,听说死前痛得手刨脚蹬的非常痛苦,如此一来就算是人死了,那脸上的模样也不会好看到哪里去,必定是呲牙咧嘴的丑陋模样。
兰茜暗地里就是摇了摇头,突然想起若是投湖也不错,可是自己家里面没有池塘,那前院里的一处小水洼连她的膝盖都不到,如何淹死得了人?若是自己能得出去,外面有水的地方多,自然能了了自己的事儿。
她这样想着,便想着怎样才能出了兰府的大门,如今她刚寻短见未成,怕是要出门比平日里更是难上加难,这时秋红见她眼珠转着象是在想着心事,就问道:“小姐,可觉得身上爽利些了么?”
兰茜因不见了小容,便低声道:“好些了,小容呢?”
秋红道:“小姐你一天没有吃东西了,小容在厨房里给小姐熬稀粥呢,等会儿就回来了。”
兰茜因闻着屋里一股子烧香的味道,便问道:“谁在屋里烧香了,怎么一股香的味道?”
“那是方才小容烧上的,说是小姐躲过了一劫,要烧烧香谢谢菩萨呢,可巧,明儿个城外寺庙门口有庙会,我们几个丫头本打算明儿个去上香许愿的,小姐如今身子不好,就算了罢。”
兰茜心里一动,忽然生出一个想法,她想着这个趁着上香许愿出门的法子倒是可行,便脸上装做没事似的,对秋红露出一点笑容来道:“我没事了,方才不过是气着了才一时鲁莽做了那样的事儿,现在想来还后怕呢,我本是在家里呆得太气闷了,明**们去庙里上香,好歹带上我罢,我也出去散散心也好。”
秋红笑道:“那样子敢情好,只是不知道老爷和夫人会不会答应,不如小姐去求求老爷,若是老爷允了咱们便一同去,要不咱们就算天大的胆子也不敢随便带小姐出去啊。”
兰茜点了点头,心里暗自盘算了一番。稍晚时候,小容送上稀饭来时,兰茜为了不让小容她们发现自己有异,便强忍着喝了半碗稀饭,吃了几口小菜,小容见她肯吃喝了,便以为她想了过来,于是便放下了心去,她哪里想到这是兰茜故意在麻痹自己,想着要混出门去二次寻死。
直到晚上掌灯时分,小容打了洗脸水进来,就瞧见兰茜只着中衣披了衣裳坐在梳妆台前,打开了首饰匣子,将里面的她娘留下来的几件首饰都检点了出来,另放在一个绢帕里系了起来。
小容上前拉着兰茜起来,带她到床边上坐下,道:“小姐,你又摆弄夫人留的这些东西做什么?”
兰茜就拉着小容一起在床边儿坐下,打开了那个绢包给小容看,并道:“你瞧这里我娘留的东西也不多了,只有这几样了,如今我就交给你,你帮我找个地方收起来,你以后就见了这东西,跟见了我的面儿是一样的。”
说到这里,兰茜禁不住两行眼泪直滚了下来,就在枕边拿了块手帕子来擦着眼睛。小容听了她这话,也是心里十分难受,半晌说不出话来。她心里隐隐觉得小姐这话里意思不好,便道:“小姐,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今**把小容还没有吓够么?现在刚好些,你又说这些不吉利的话来吓我,莫不是想让我担心死么?”
兰茜忍了心中别离之情,劝慰她道:“小容,这里没有别人,我且跟你说几句掏心窝子的话。要论咱们两个人,这些年来行动坐卧,哪一时哪一刻没在一处儿?人非草木,岂能忘情?我今日本想着我是死定了的人了,没想却被你进来给救活过来了,既没死成,我也就不再寻死了。只是年这情形我在家里早晚得让他们算计出去,咱们姐妹一场,将来不晓得各人如何,你跟我吃了这些年的苦,我也要替你想一个了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