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老爷叹道:“这丫头就是我命中的天魔星。她自从小生下来就没让我省过心,还偏有那算命的老道批她八字是个命不好的,虽说那些个有大学问读过书的好些不信这个,可是她才刚落生了不久她亲娘便去了,也难让我想得开。我也知道那丫头恨我,怕是怪我整日在家里关着她让她不得出门见人。不管是对是错,横竖也到了现在了,我本想着给她寻一门不嫌弃她的人家,有吃有喝的过完下辈子就是了,偏她就不认命儿还要和我作对,这又寻死觅活的,活象是我这个当爹的逼着她去死似的,我可真没法子了。”
说完,便长吁短叹起来。陈氏在旁边形如还是默默的听着,到后来眼珠一转,想到今日她们说的兰茜是被乐家的二少爷救起来的,突然心里一动,一个念头便在心里冒泡儿起来,她想了半天,觉得若是能成倒是个极好的主意,便伏在兰老爷耳朵边儿上悄声笑道:
“老爷。阿茜的心思我也猜出几分儿了,她倒不是一心想寻死,不过是对这前后两家的亲事不满意就是了,老爷只用心给她找一门儿她挑不得的好人家,她不就安安生生的不哭不闹出嫁了?”
兰老爷叹气道:“你说得倒轻巧,就她那倒了八辈子大霉的八字,那好人家岂不挑刺儿?你当那好人家娶个媳妇儿,就会那样容易的?妇人之见!”
陈氏听了兰老爷的排暄也不生气,依旧是笑嘻嘻的,却把一个软绵绵的身子靠近了兰老爷,笑道:“老爷,我这里倒有一个好办法儿,你觉得那旁边的乐家怎样?”
兰老爷一愣,道:“你莫不是要打乐家的主意?能成么?”
陈氏一扭身子,道:“怎么不成?那乐家的小姐如今和我们家阿茜也算是闺中好友了罢?今天她家的二少爷救了咱们阿茜,往好听着说呢,是咱们家丫头的救命恩人,这话儿可就两说了,自古来不就是有救命之恩以身相许的事情么?再说这一个大姑娘家的掉到水里去,说不好听的那全身上下都湿淋淋的,那乐家二少爷又是在水里把咱们阿茜推到岸上来的,这也难免擦擦碰碰的,咱们阿茜还是未出嫁的大姑娘,虽说是为着救人罢,但若被那起子嘴尖舌利的小人瞧见编排了起来,也是怪难听的。若是把阿茜许给了乐家,这不两头齐全了么?”
兰老爷听了半晌不语。过了一阵才笑道:“你真是个鬼灵精儿,这算盘打得都比我还精了。”说着,那被子底下的手就往陈氏的腰上模过去。
那陈氏笑着躲了开去,笑道:“老爷前些日子不是说,要送我个上好的羊脂玉的镯子么?这两日别是趁着家里事儿乱,就装不知道混了过去罢?”
兰老爷听了笑道:“你瞧瞧,你瞧瞧,我给你买的那首饰还少,你还不足呢。这如今整个兰家除了我之外数你最大,家里帐本儿也是你管着,大小事务也是经你的手的,我总算对得住你罢。我也真是不懂,凭咱们家如今的情形,无论如何也不至于要让你挨饿的,何以你还是这样的拼了命的攒银子?你那小私房箱子里难道存得还少么?”说着,便朝那边梳妆台处伸手点了几下。
陈氏道:“我这里有多少,老爷又有什么不知道的?反正我的银子都是由着你那儿来的啊,你觉得我这就算是攒得不少了么?你打听打听去,哪家的夫人太太没有个私房银子,我哪里比得上她们,只是存个防万一的银子就是了。将来若是两个儿子大了,娶妻生子哪样不要银子的?”
兰老爷笑道:“你可别嫌我的话说得重了,我是知道你私自拿了私房银子去别的铺子里放分子的,你小心赔了进去呀!若是自己本事挣来的银子呢,那就越挣得多越有体面,若是随着人家的利滚来的银子,怕是不那么牢靠。”
陈氏撇嘴道:“我一个妇道人家,不靠着这些,哪里有钱来?若是投到自家的铺子里来,老爷又嫌我跟着添乱,要不是老爷就给我找个什么事做,我也就不用整天呆在家里闷得慌,受你女儿的闲气了。”
兰老爷拍着陈氏的手哈哈大笑,“说来说去,你还是跟阿茜那个孩子过不去,她早晚要出门子嫁到别人家去的,你又何必这样?”
陈氏道:“你知道我是从那里出来的,虽说是清清白白一个清倌,跟了你的,只是这世间人都觉得只是个女子落到了那个肮脏的去处,即使是没做那不干净的勾当,也是脏的了,好象那里的人都得着瘟疫似的,沾了气儿就要倒霉似的。我也是运气好,遇着老爷这样心疼我可怜我的人,给我从那火炕里赎了出来,这才一心一意跟着你过日子。我原也大字不识几个的,你那个阿茜丫头从小便瞧我不起,常用话来损着我。我当时觉得她是一个小孩子不和她计较,可她慢慢的长大了,依然是那个样子。我好歹也是老爷的继室,在她眼里就跟个幌子似的,我的气还生得少么?”
兰老爷听她说得可怜,又见自己的这位如夫人上身穿着一件绣着红鸳鸯的肚兜,外面罩了一件极紧极小的白绸中衣,那胸线自然而然的鼓鼓着,虽是生过了两个孩子,那腰依旧是当年那样纤细。这时陈氏说话时,两只袖口高高挽起,露出两只白藕似的胳膊,兰老爷瞧得兴起,不由轻轻悄悄的将身子贴了过去,想要将双臂绕到她身后抱住她。
陈氏早已斜着眼儿瞄到了,且不作声,当兰老爷将手伸到跟前儿时,突然将身子一扭闪,偏过头来对着兰老爷笑道:“干什么?你这糟老头子?”
兰老爷哈哈大笑:“老头子就老头子罢,干嘛还加上个糟字?哎,你说的也对,你瞧瞧我这头发倒有一半都灰了,你还是鲜花一样儿的。和你在这一处坐着,我都有些自惭形秽了。”
陈氏笑道:“就便是老头子也是有人爱的呀,就比如我。说你老倒是好事儿呢,就象那喝的酒,倒是越老的越香呢,那新的倒喝不出味道来。”
兰老爷听了高兴道:“瞧你这样说,倒是喜欢了我这糟老头子,嘿嘿,没想到有人倒爱这调调儿呢。”
陈氏笑着躺回被窝里,和兰老爷滚成了一团。
单说兰茜那里,白天闹了那样一场。如今哪里睡得着。那秋红怕她再寻短,索性趴在屋里桌子上紧紧的盯着她,生怕她多行一步路便多了一分寻死的危险。在这种情形下,兰茜就算是再想寻死也找不到机会。她此时心里纵然有十二万分委屈,也不好再发作出来。
这时,却听外面有人轻轻的敲门声儿,秋红转身出去开门一瞧,只见小桃和喜鹊两人站在房门外头,向她悄悄摆了一摆手儿,秋红见了小桃,便象见了天上掉下来的宝贝似的,赶忙将两人让了进来。
兰茜见是小桃来了,心里一热,便下地来让她。喜鹊赶忙上前按住她笑道:“兰姑娘今日想是累着了,别下地了,我们小姐就跟你一个床上说说话就行了,姑娘小心再着凉了。”
小桃也是朝她点心道:“你听喜鹊的,老实在那床上呆着,我有事先跟秋红说两句,”她说着,边让喜鹊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儿来,递给秋红道:“秋红,这是给你的。”
秋红接过打开一看,只见里面两锭十两的银子,不由得愣了,怔怔的看着小桃,小桃笑道:“这是你该得的,你不用疑惑,上次你送我的那芋粉糊甚好,我叫人做了些芋粉点心,结果家里人都爱吃,我便在铺子里也让她们弄这个发卖,多亏了你当时给我提了这个醒儿,这二十两银子算是谢你的。我还有事儿要麻烦你,你上次不是说你家哥哥就是做这个的,干脆你就托人捎信儿给他,让他就长期的种这个风干了磨成芋粉来给我。有多少我要多少,可好?”
秋红喜道:“那敢情好,我替我哥哥一家子谢谢乐小姐了,这下他们那芋粉可是能当粮食赚银子了,谢谢乐小姐,谢谢乐小姐。”
小桃微笑道:“不用谢了,你今日也累了,下去休息一会儿子罢,我在这里和你小姐说说话儿,让喜鹊在外间看着,你不必担心,等我一会儿要走时叫喜鹊去叫你。”
秋红闻言退下了。兰茜感慨道:“桃姐姐,我真是佩服你,什么事情你都能做得好好的,难怪大家都喜欢亲近你呢,我若是有你这样一个亲姐姐,也不至于有今日......”
小桃听她把话说的这样伤感,不由得就朝兰茜细细看去,只见她穿了件中衣倒在床边上,锦被在身上半盖半揭着,那桌上的烛火快燃尽了的样子,只有一点点豆大的火焰,映得兰茜的影子在墙上,象个孤单的剪纸一般。小桃看了,只觉得分外的凄凉,那两行眼泪,就不由自主的在脸上淌了下来。
兰茜瞧见小桃哭了,心里更是有许多的感慨,自己也陪着哭起来,那眼泪滴到衣服上去,把前襟都湿了一大片,小桃走近了她,坐在床边上,两人相对着流了一会泪。还是喜鹊重新在桌上找了一根备用的蜡烛,重新将灯点燃了,屋子里这才明亮起来。
小桃擦了擦眼泪,又起身亲到旁边儿的脸盆架子上把擦脸的帕子拿来,给兰茜擦了几把脸,又让喜鹊拿过梳妆台上的小梳子,给兰茜慢慢梳理着头发。兰茜只觉得小桃的身子温温暖暖的,带着一股自然的馨香,梳理自己头发的手轻柔的象是春风轻轻吹过一样,她此时就觉得心里平静得很,不是那样烦燥了。
小桃轻轻的抚着兰茜苍白的小脸,柔声道:“好妹妹,你为什么就是这样想不开呢?这样哭下去,别的问题没解决,倒先把眼睛哭坏了,你就一点也不保重自己的身体么?”
兰茜听了小桃这样讲,就从枕边取了一柄菱花镜来往自己脸上照了一照。只见自己的两只眼睛都红肿着,犹如两颗小桃子挂在眼睛上,那是要多难看有多难看。不禁叹了口气将镜子放下,道:“姐姐,我如今这条命都不想要了,还在乎这一对眼睛吗?”。
小桃终究是心里疼爱着又可怜着这个女孩子的,这时就握了兰茜的手,将她搂在了自己怀里,象抚一只小猫似的轻抚着她的头发,轻声道:“你这个傻丫头,何苦为样糟蹋自己的身子呢?你如今死是死不了了,若是把那眼睛给哭瞎了,可怎么办呢?我知道你在家里受了天大的委屈,只是你倒要安下心来想想,你这一死又能解决了什么问题?白白的给那些想弄掉你的人腾地方儿罢了。你就甘心吗?”。
她只觉得怀里的兰茜身子一僵,显是她听进去了自己的话,便接着劝道:“我也不说那些人人都会讲的大道理,只问你一句,你母亲当年千辛万苦怀胎十月,把命都搭进去了将你生在这世上,难道就是想看着你寻死的?天下做母亲的无非是以儿女为最重,把命都能舍到里面去,也无非是想儿女过得快活,难道她为得就是你投水上吊的闹短见?你好生想想,对得起你亲娘吗?”。
兰茜心里一酸,伏在小桃怀里呜呜哭了起来,小桃轻拍着她后背,道:“哭吧哭吧,我知道你心里有许多委屈,不得说出来。你的心事我也明白,只恨咱们再好毕竟不是一母所生,我不能插手将你弄到我那里去,否则你就跟我住一起也没什么,我也多个妹妹陪伴。自那**叫我姐姐开始,我心里便真的把你当我的亲妹子看待,所以你也得听我的,我只说一句话,你好好记住,你现在就是走在那天亮前的黑街上,虽然看不着光亮,但是马上就是要天亮了的,这就是黎明前的黑暗,只要挺了过去,以后每天都是快快活活的......”
兰茜心里一动,抬头向小桃问道:“桃姐姐,我真的以后可以快快活活的过日子么?那道士说.....”
话还没说完,小桃早打断她道:“你听那牛鼻子道士放屁!那都是胡编乱造,封建迷信的屁玩意儿,你若是信她才真是个傻子呢!”
兰茜皱皱眉道:“桃姐姐,什么叫封建迷信?”
小桃心里一跳,忙掩饰道:“嗯,封建迷信就是说.....嗯.....如果有人说你八字不好,什么命硬克夫,克家人啦,什么要有大灾大难临头啦,那全都是在放狗屁,对了,上次咱们去赶庙会,你不是也亲眼见了那个什么神婆在施法吗,结果怎样,还不是骗子一个?”
见到兰茜在认真思考着,小桃连忙加把劲儿道:“你是相信姐姐还是相信那不认识的陌生人?”
兰茜道:“我自然是信姐姐了!”
“那就是了,我是你的姐姐,哪能骗你呢?我爹年轻时也有一个游方的算命先生说我爹是地里刨食一辈子的穷命,结果怎样,现在我们家还不是兴兴旺旺的,我爹如今整日和我伯父两人四处游玩,今天种种花,明日钓钓鱼,快活得不得了,哪里就是穷命了?所以说这些算命的话是不可信的!”
兰茜想了半晌,道:“我自然信姐姐的,可是我爹却是信那道士的话,说是我命不好,好人家不会找我做媳妇儿,便给我弄了些那样的人,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才想不如一了百了了.....”
小桃微笑道:“我说你傻嘛,你想想,这家里你不就是觉得那陈氏和你过不去么?你若是死了岂不是让她如意了,她在这家里越发无所顾忌了,你愿意这样吗?你要想,她越是看你不顺眼想把你弄出去,你就越要在她眼前活得好好儿的,让她生气让她不顺心,这才是正经精神儿头呢,你两腿一伸死了,白便宜了她了,你想想是不是这个理儿?”
“再说,你寻死无非是不满意那些婚事,既然那两宗婚事都搅完了,我估计着一时半会儿的,你爹也不敢再随便给你定亲了,如今怕是那王家回去满城里都要给你宣扬遍了,说你是一个泼丫头,怕是那想你便宜主意的人家也不敢随便上门提亲了,到时候怕是你担心自己嫁不出去呢。”
兰茜苦笑道:“姐姐这时候还打趣我呢.....”
小桃笑道:“我就是来问你一句话儿的,你今后还要不要寻死了?若是还要寻死,咱们马上就在这里断了姐妹情谊,省得将来我还得伤心,若是你不寻死了,咱们还是好姐妹,我定会帮你想法子离了这里,你就选一样儿罢!”
兰茜拉住小桃手道:“姐姐这样劝我,我若再寻死岂不辜负了姐姐的一片苦心,姐姐放心我不再做那傻事儿了,就是我爹再逼着我,我横竖不嫁也就完了,就是强逼着我,我至多就做一回不孝女,偷偷离了这个家也就完了,不信我就饿死了不成?”
小桃拍手笑道:“你这话说的倒有几分骨气!你要有离家出走的那一天,提前跟我通个信儿,我打了我家里后门给你迎进来,你就跑来我院子里就是了,岂不方便,连包袱都不用打了。”
兰茜被她说的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声来,小桃戳着她的头笑道:“又哭又笑,小狗撒尿,你真是个孩子,我被你气死了也吓死了,臭丫头。”
兰茜紧紧拉着小桃手,正色道:“姐姐若是个男子就好了,我就是嫁了你做个小老婆儿也是愿意的,我跟姐姐在一起,就觉得烦心事儿都好象没有了似的,从来没这样快活的.....”
小桃笑道:“你这傻子,虽然这辈子你是嫁不成我啦,不过我家还有三个哥哥,你若想整天跟我在一处,不如就嫁到我家里来做我的嫂子,岂不是咱们天天都能见面儿啦。对了,我二哥今日还跳下水里救了你,你难道就不应该以身相许吗?”。
兰茜一听,那脸腾的一下子涨得通红,身子扭得象扭股糖似的按着小桃不依,惹得小桃哈哈大笑:“我还真不跟你开玩笑,横竖你爹给你找的亲事你都不满意,不如就好好考虑一下我家怎么样?嗯,我得回去跟我娘说说,说不定这事儿还真能成呢,你说好不好?”
小桃本来说这话只是开玩笑,但是兰茜突然便想起昨晚做的那个奇怪的梦,那梦里乐武就救了自己走了,今日自己在池塘里也是他跳下去救人的,世上哪里有那样巧的事情,偏就让他赶上了自己的生死之时,莫不是自己与那乐家二哥真有些子缘分。
兰茜想到这里,那脸臊得有如红布一样,连想都不敢想下去了。小桃看她这样,倒感觉出一点儿端倪来,心里暗暗记下了,见她实在羞得厉害,便起身笑道:“行啦,你既然已经答应我好好的,我也就放心了,天也晚了,我要回去歇着了,明早儿我再来看你。我让喜鹊拿了些好人参来给你,你让厨房里熬些参汤喝几天,补补元气也好,你好生歇着罢。”
说着,喜鹊便到外面院里把秋红叫了来,主仆二人自回乐府去了。
兰茜让秋红将那桌上小桃留下的布包拿到床边儿,打开一看,里面一根人参外还有一包燕窝,又有一个荷包,里面放着两锭银子。兰茜见那荷包里还有个纸条,拿出来一瞧,上面写着人参和燕窝让她熬了养身子,那银子留着让她买些好东西给小容和她两人补补身子。
兰茜瞧了这个字条,心里立刻感觉着一番冲动,真想投生在乐家那样的家里头,若是那样自己该是多么的快活啊。想到这个又联想起来小桃说要把她说到乐府去,不禁又红了脸低了头,让秋红上前来收了荷包和人参燕窝等物,便重躺在那里想起心事来。
这时,只不过是距着她跳水想寻死只半天时光,此刻的兰茜却觉得心里堵着的那块大石头象是被移开了,胸口浑身说不出的轻松,她闭了眼睛想着小桃说的话,迷迷糊糊慢慢的便睡着了。
小桃回到家里,画眉迎上来笑道:“姑娘,方才二少爷来过了,说是找姑娘有事儿,听说姑娘去了兰小姐家那里,二少爷留下这样一个东西,说是今天救兰小姐时在她身上掉下来的,二少爷换衣裳时才瞧见掉在他衣襟里呢。”
说着,指了指桌上。小桃上前拿起一看,只见那是块拴着半截红绳的玉坠,是个碧绿的小如意形状,那挂玉的绳子显是有年头儿了,想是今天兰茜落水里挣扎时掉落的,偏巧掉在乐武身上。
小桃将那玉坠交与画眉收起来,笑道:“二哥没说别的什么么?”
画眉微微一笑,说道:“二少爷别的倒没说,只是发了几句牢骚,说是兰小姐好好的一个姑娘家,倒想着去寻死,真是想不开。便回头走了。”
小桃笑道:“他怎么知道阿茜是寻短见,不是失脚落了水里呢?”
画眉笑道:“我也是这样问过二少爷了,二少爷说今日他在那里巡街时早就瞧着了兰姑娘,只是见她精神恍惚的没有瞧见他,咱们二少爷正准备离开那里的时候,瞧见兰姑娘和小容还有秋红在那边柳树下坐着呢,二少爷倒是眼瞅着兰姑娘自己跳到池塘里去的,要不哪能救得及呢?”
小桃道:“哎呀,还是二哥眼神好,咱们今日去上香倒没有注意到阿茜也在呢,若是早些看到了她,怕是也能阻了这一场险事,还好她如今是没事了,否则岂不叫人习疼死么?”
喜鹊在一旁拧了帕子来给小桃擦脸擦手,说道:“这兰姑娘真是可怜死人了,明明一个大家小姐,竟让自已爹爹逼得要去寻死,这样看来她过得日子连我们也不如了。我真是不明白,那兰老爷好歹是兰姑娘的亲爹,怎么就能狠下那样的心,将个好生生的闺女要嫁给那样人家儿?”
画眉冷笑道:“喜鹊姐姐这还不明白么?人家都说有了后娘便有后爹,这爹和娘对孩子就是不同的。就算是穷到吃不上饭的上头,也少有那当娘的抛弃孩子的,那当爹的倒是常有将女孩子卖到那娼流ji院里的,哎,人家不是说,宁要花子娘,不要当官爹么?这话可是有道理的!照我想来,那兰姑娘若不是到了委屈到十二分儿的地步,哪里会走这条路?听小容说她昨天还在家里上吊,亏得小容跟着她救下来,要不现在人早就没了呢。”
喜鹊听了,长叹一声道:“要这样说来,兰姑娘生在这样家里,虽然有吃有喝的,但是这日子过得还不如那贫民小户,那样人家倒还不舍得让孩子这样受委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