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号抵达伊利亚烟霞港时,是五天后的傍晚时分。天空下着大雨,乌黑的层云压着天际,遮住天光,让夜晚提前到来。
“辰,你还是不要随我去伊利亚城。”临下船之际,伊菲再一次试图说服莫辰:“你如果去了该如何抉择呢?是帮助我守城?还是帮助圣天军攻城?我既不希望你为了我而背叛祖国,也不希望和你成为敌人。”
漫天的雨中,湖边风急浪大,一阵风吹来,吹开伊菲的头罩,乌黑的长发在风中飘散翻飞。
“我的目的是很简单,就是保证你平安无事。”
莫辰一边回答,一边仔细地将伊菲的头发拢进蓑衣的头罩里。他的回答简单明了,温柔中透着不容置否。
伊菲还想说什么,却被莫辰拦腰抱起。他抱着她下船,趟过泥水,把她放在黄金飞马的背上,然后飞身上马,对已经准备好的萨默林等人挥了挥手,做了个出发的手势。
一行人骑着马,踏着泥泞的道路,在风雨中沉默地前行。
风雨越来越大,天色也越来越黑,除了黄金飞马,其余马匹的步伐越来越慢。
“殿下,我记得前方不远处有处人家,我们今晚在那歇脚,等避过这场风雨再前行吧。”萨默林指着前方对莫辰说。
莫辰稍稍犹豫了一下,萨摩林毕竟以前不是他的嫡系,还不了解他的做事风格。他此次前往伊利亚是极其机密的行动,按照莫辰的计划,这一行人将风餐露宿,不留任何形迹地潜入伊利亚。
望着磅礴大雨中如墨的天色,感觉到怀中人儿不胜寒风微微颤抖的身躯,莫辰点了点头,说:“就照你说的办吧。”
这是一座荒废已久的宅院,映着火把的光亮,透过大雨,依稀可辨破败的院落、剥落的墙壁和锈迹斑斑的门窗。
两名圣殿骑士手持火把进去探察,这两人都是萨摩林身边的好手,深知在这样的天气里,敌人非常容易隐藏气息,因此检查的格外仔细,每一处房间每一个角落都不曾放过。
见无异状,众人下马步入宅院,走进当中一间看起来比较完好的房间。里面布满蛛网灰尘,地上散落着破旧的家具。从房间的面积以及头顶光秃秃的吊灯铁架、残破的家具来看,可以推测出这曾经是一个用来举办宴会的大厅。
就在扈从们着手打扫房间时,莫辰忽然感觉到一丝异状,潮湿发霉的空气中似乎波动着某种危险的元素,如牛毛细针般刺着他那敏感的直觉。来不及反应,几乎是出于本能,他聚集斗气,一道泛着暗金光芒的盾牌在他身后瞬间形成。与此同时,一道极细的蓝光刺破幽暗的虚空,以无法想象的速度向他背心袭来,恰好撞在盾牌上,迸射出无数的火星电火,激起一道强烈的煞风,横扫房间中的一切。
烛火瞬时熄灭,大厅陷入一片黑暗。就在光线消失的一瞬,莫辰飞身而起,向十余步外的伊菲跃去,几乎是在同一瞬间,空中掠过另一道身影,其目标也正是伊菲!
莫辰与那人在空中相撞,只听一阵奇异的啸声,双方在空中已过了上百招。因为顾及到伊菲就在附近,莫辰没有使出杀伤力巨大的斗气金枪,只是凭着敏捷迅猛的拳脚,夹着斗气煞风,向对方发起猛烈的进攻。但奇怪的是,对方似乎也有所顾虑,居然也没有使出武器,而是赤手空拳地接受莫辰的肉搏战。
就在两人激斗的同时,十几个黑衣人突现在黑暗中,向莫辰手下的骑士发动攻击,大厅里瞬时响起了一阵金石交鸣声,各色的斗气在黑暗中闪烁,映出一片刀光剑影。对方个个武技高强,训练有素,攻守有序,配合默契,将莫辰一行人牢牢困在厅的中央。
萨摩林的六名扈从也绝非庸手,虽然突遭袭击,但临危不乱,迅速排列好阵型,沉着应战,人数虽比对方少,但并不处于下风。
莫辰朝战圈瞥了一眼,看见萨摩林没有加入战斗,而是手持紫光鞭,守在伊菲和夜影两名女士身边。他放下心来,更加专心对敌。
显然,这是一场伏击战,对方算准了莫辰一行人会在此处停歇,并设好了埋伏。对方到底是谁?莫辰一边激战,一边在脑海中思索着对方来历。映着斗气交错迸射出的火星,可以依稀分辨出对手是个英俊的年轻人。莫辰最先怀疑的是塞维尼,但他很快否定了,塞维尼没有如此实力高强的手下。难道是黑斯廷直接派来的?想到此,莫辰心下一沉,决定速战速决,以免惊动更多潜在危险。
莫辰右手向上一弹,一阵猛烈的龙卷风凭空而起,掀开半边屋顶,他从中飞身纵起,回身之间,手中已多出一把斗气金枪。
对方也随之跃出屋顶,亮出兵器——一把周身流动着湛蓝光芒的长剑。
风雨交加的漆黑夜空忽然闪现无数绚丽的光点,蓝色剑光扫过之处,挥洒一片零星剑气,似摇落千万星辰,如流星疾雨般袭向莫辰的要害。
莫辰冷冷一笑,斗气金枪在空中划出一个完美的圆形,形成一个淡金色的光罩,如一轮半透明的太阳,将万千星辉尽收其中。
就在莫辰准备展开反击之时,一声清脆的叫声穿透滂沱大雨,回响在众人耳边。
“星野,辰,住手!”
对方居然就是星野!莫辰一惊,急急刹住了斗气金枪的势头,对方也停止了攻击。两人同时转头,看见伊菲站在院中朝半空中的两人挥手,雨水淋湿了她的衣衫长发,**中,她的身影是如此单薄,却又如此坚决。
星野缓缓落下,这一瞬间,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神色闪过一丝讶然甚至是怅惶,但随即恢复了平静淡然。
“星野!”伊菲一声轻呼,充满惊喜,如同风雨中归巢的小鸟般,扑向星野的怀中。
星野坚决而又温柔地扶住她的肩膀,凝视着她亮晶晶的眼睛,单膝跪下,行了个正式而庄严的吻手礼。
“星野参见小小姐。”
突如其来的剧变震惊了每个人,正在混战的双方也停止了战斗,那十多名突袭的骑士跃出大厅,站在星野身后,齐齐向伊菲行单膝跪礼。
“参见伊莲菲尔小姐。”
骑士们的动作整齐划一,声音雄壮有力,穿透风雨的夜空,显示出不凡的力量和坚定的忠诚。
“众位请起。”尽管心中有太多的疑问,伊菲的声音依然显得沉静平稳。
伊菲转过头去向莫辰介绍:“他们是我伊利亚大公府侍卫队的人,这位是侍卫队队长星野。”她接着把莫辰介绍给星野:“这位是莫辰,我的朋友。”
伊菲对莫辰的介绍很简单,一句朋友却包含了太多的含义,星野那双深邃幽黑眼眸泛起了微微波澜,他弯腰行礼:“在下星野,很荣幸认识你,莫辰阁下。”
莫辰淡淡点头还礼,语气中带着天然傲气:“你的剑法不错。菲儿,想不到你还有这等身手的属下。”
听到莫辰如此亲昵的语气,星野只觉心在不住下沉,但表面依然平静如水。
莫辰那居高临下的口气让伊菲有几分尴尬,她从来都没有把星野当成过下属对待,她正想说些什么,却被星野打断了话:“这里风雨太大,小小姐小心受凉,还是先进屋再说吧。”说着,他解下自己的披风,罩在伊菲的身上,搂着伊菲望屋里走去。
伊菲自幼便和星野亲近,这个动作在两人以及伊利亚骑士眼中都是再自然不过的举动,然而在莫辰看来却是无比刺眼,他的女人居然当着他的面和别的男人亲密,是可忍孰不可忍!他飞步上前,右手挥出一道金色掌风劈向星野,左手一抄,夺向伊菲。
星野一惊,迅速侧转回身,避开莫辰的掌风,左肩却猝不及防地感觉一麻,环着伊菲的手臂不由松开,待运起星空斗气准备反击之时,却发现伊菲已经落入莫辰怀中。
“辰,你在做什么?”伊菲又惊又恼,质问莫辰。
“我的女人不允许别的男人碰。”莫辰面若寒霜,一字一顿地说。
星野神色一沉,身上泛起了蓝色的星辰斗气。本已息战止戈的双方纷纷拔剑相向,气氛再次变得紧张起来。
见此情形,伊菲窘迫之极,心知莫辰是在吃醋。她脸烧的通红,但还是硬着头皮,结结巴巴地说:“这……你误会星野了……你们先把武器放下……啊,头好晕……”说着,她头一斜,软软地倒在莫辰胸前。
见伊菲晕倒,莫辰和星野都紧张起来,莫辰二话不说,抱起伊菲,飞奔进屋,星野紧随其后,其他人也纷纷进屋。
夜影站在屋檐下,隔着雨帘静静地看着这奇妙的一幕,眼中浮现出一丝奇异的光彩。
“我没事了。”一进屋,伊菲就睁开眼睛,眼波流转,接触到莫辰和星野两道关切的目光,她俏皮地一笑:“不用担心,刚才风雨太大,你们两人又那么吓人,所以才会晕倒。现在已经完全好了。”
莫辰和星野皆是聪明人,一听此话,便知伊菲刚才是在演戏。星野熟悉伊菲性情,只是微微苦笑,莫辰却脸色阴沉下来。
“星野,我想和辰说几句话。”
接触到伊菲那带有几分恳求的目光,星野默默起身,走到一旁,指挥伊利亚骑士另外收拾一间房间。
“辰,不要生气了。”伊菲在莫辰耳边低声撒娇:“我大公府的人都在这里,你这样让我好没面子。”
莫辰闻言,猛然意识到伊菲不仅仅是他的爱人,也是蓝雅的一方诸侯,当着她下属的面,怎样也要让她保持几分威严吧!想到此,他的面色渐渐缓和。
“辰,我离开伊利亚已久,想和星野他们好好谈谈。”
莫辰点点头,“好的。不过不许再和星野亲密!如果再让我看到他碰你,我一定杀了他!”
伊菲神色一黯,说:“辰,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吗?星野是看着我长大的,这么多年来,他一直照顾我,保护我,对我来说,他是如同父兄般的亲人。我希望你也能把他当成朋友对待。”
莫辰心下一沉,他忽然意识到,星野在伊菲的心中占有极其特殊的位置,十几年的相处积累下的情意不会因为爱上他而消失改变。
看着伊菲和星野等伊利亚骑士走进另一个房间、避开自己商量事宜,莫辰的目光渐渐怅然。
“星野,你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听说黑斯廷要和蓝雅打仗,伊利亚现在怎么样了?”一进房间,伊菲就迫不及待地问道。
“3月27日,圣天军入侵蓝雅,对我伊利亚展开围攻。”星野神色凝重地说。
“什么?”伊菲大吃一惊,尽管已经预料到圣天军会进攻伊利亚,当真的听到这个消息时,伊菲还是万分震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