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塞纳河上弥漫着白雾。
黛丽丝坐在特制的马车里,马车由精钢打造,后门紧锁,没有窗户,只在后门上方有个狭小气孔,通过这气孔,能望见白茫茫的天空。
她的手脚也套着施有禁锢魔法的精钢镣铐,其实完全没有这个必要,如今她元气大伤,根本无法使用魔力。
她奉海旭之命,带着魔法追踪标记,乔装成伊菲的样子,和兰特一起引开莫辰。两人牵着莫辰的追兵在边境山区绕了个大圈子,然后进入中土。其间,她故意干扰魔法标记,让它发出断断续续的信号,以进一步扰乱莫辰的追踪行动。没想到她一时大意,小看了莫辰的应变速度,在桑罗城附近被逮了个正着。
她清楚地记得莫辰掀开马车门帘时的情景,她集毕生修为,瞬间发出三个连环魔法攻击,深信对方绝难逃过。迸射的魔法光辉照亮了对方英俊的脸,她看见那双苍冰色的眼眸中充满了惊愕,还有希望幻灭的绝望悲哀。那一瞬间,她几乎有些犹豫,不忍伤害如此深情的男子。然而下一瞬间,她明白她更应该担心自己,莫辰避开了两个魔法攻击,化解了第三个,然后用黄金斗气战枪穿破了她的左胸。
莫辰发现上当之后,雷霆大怒,她毫不怀疑,如果不是顾忌伊菲在海旭手中,他一定会立刻把自己撕成碎片。他其实不必顾忌的,黛丽丝苦笑着想,就算他杀了自己,海旭也不会伤害伊菲半分的。而自己,如果死了,海旭会感到悲伤吗?
车轮声辘辘,黛丽丝不知道他们要将自己押送到哪,只听见外面奥斯顿士兵的行军脚步声,整齐而又沉重。不知道走了多久,马车停了下来,后门传来铁链碰撞的声音。门开了,冷气伴随着白雾扑面而来,两个面无表情的黑甲骑士将黛丽丝从车上拉了下来,另一个军官模样的人拿着钥匙,解开束缚在黛丽丝手脚上的镣铐。
“走吧”那军官毫不客气地推了黛丽丝一把,黛丽丝深感恼火,她猛然停住脚步,愤怒的目光直逼那军官。
被那不可轻侮的气势所摄,那军官微微一怔,此时两名骑士上前,一左一右想要架起黛丽丝。
“拿开你们的脏手”黛丽丝厉声喝道,一股凌厉狠辣的气势从她身上散发出来,周围的人无不心神一凛,心生寒意。
“我自己会走”黛丽丝冷冷地说。她提起裙裾,傲然前行,沿着奥斯顿士兵让出的通道,走向河边的石桥。
莫辰站在桥头,他身后是大批严阵以待的黑甲骑士,在白色晨雾中静默如山,散发着森严肃杀的气息。
莫辰冰冷锐利的目光扫过黛丽丝,挥了挥手。押送黛丽丝的士兵停住脚步,只听那军官沉声命令:“过桥”
黛丽丝感到几分蹊跷,向桥对面望去,只见白雾之中人影绰绰。一长身人影立于桥头,即使相隔数百米,依然能感到他的优雅从容。
是海旭他来救自己了黛丽丝心下一荡,不再犹豫,快步向桥对面走去。与此同时,对面也有一个娇小身影向这边走来,竟然是伊菲
两人在桥中心相遇,伊菲一袭黑裙,神色清冷,看不出悲喜。她向黛丽丝微微颔首,然后擦肩而过。
一种极其微妙的感觉悄然滋生,黛丽丝停下,回头深深望了伊菲的背影一眼,然后继续前行。桥的对面,海旭临风伫立,银发如霜,他注视着这边,黛丽丝弄不清他是在看自己,还是在看远去的伊菲,但在他深如大海的湛蓝眼眸中,她瞥见了一丝不应属于暗夜君王的哀伤。
“真没想到,你居然舍得用伊菲来换我。”黛丽丝走到海旭面前,浅浅笑问。
“你为我做事被擒,我自不会弃你不顾。”海旭淡淡回道,他握住黛丽丝的手,用魔力探查她的身体状况,微微皱眉:“你伤的不轻。”
黛丽丝似是伤势发作,身体一软,向海旭倒去。海旭一把接住她,四目相对,彼此目光深邃而又复杂。
桥的另一头,也在上演着一幕重逢剧。莫辰紧紧抱着归来的伊菲,一只手揽着她的肩膀,另一手摩挲着她的头,下巴贴着她的秀发,威严的帝王第一次在人前失去了冷静,失而复得的喜悦强烈激荡着他的心。
“你受苦了。”许久,莫辰才说话,声音透着内疚,但随即爆发出愤怒和憎恨:“我不会放过海旭的敢染指我的宝贝,总有一天我要让他生不如死”
你曾经也是这样决意对付姐姐和星野的吗?伊菲悲伤地想。她木然地被莫辰拥在怀中,任由他把她抱上马车。
他把她放在膝头,轻轻抚模着她的秀发,仔细端详着她。“怎么啦?”他关切地问,苍冰色的眼眸里闪烁着幽深的光。
不可以让他发现自己已经恢复记忆了,伊菲警觉地想。她仰起小脸,冲他微弱地一笑:“没什么,就是觉得有些累。”
他低头凝视着她,眼中闪烁着认真深情的光,令她的心微微一颤。她情不自禁伸出柔软的手,抚模他消瘦憔悴的容颜。他的头轻轻一偏,冰凉的唇吻上她的手指,她终于忍不住,在他怀中颤抖着流泪。他温柔地吻上她流泪的眼,她的脸颊,她的唇,一遍又一遍。
一路沉默,两人再未交谈。他没有询问海旭告诉了她些什么,也没有试探她是否恢复记忆,只是静静地抱着她。她也没有主动提起什么,依偎在他怀中,沉沉睡去。
婚礼日程照旧,劫持事件犹如投入湖面的一粒石子,波纹散尽后,水面再次恢复平静,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在奥斯顿皇宫上上下下的忙碌中,婚期即至。
“听说克雷芒主教大人已经从黑斯廷出发了,他将亲自为陛下和小姐主持婚礼。”晨间梳洗时,侍女一边梳理伊菲淡金色的长发,一边兴奋地说,“大家都说,这次婚礼是奥斯顿史上最隆重最盛大的婚礼,各国观礼使团都来了,他们带来了各种奇珍异宝,希望能博得小姐的欢心。”
侍女兴致勃勃的下半句话伊菲没听进去,克雷芒这个名字犹如一把尖刀,深深刺入她的心脏。镜子里她浅浅微笑,娟静美好,不敢流露出一丝悲伤,因为她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被严密监视,稍有异常就会被报告给莫辰,或许还有克雷芒。
她很满意自己的表现,把失忆的戏演下去,直到她将复仇之剑刺入敌人心脏,用鲜血来祭奠姐姐和星野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