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芳菲宫,不速之客。
点点星辉流萤自湛蓝剑身轻轻滑落,徘徊轻舞,似不忍离去,久久才飘散虚空。
星辰剑静静躺在伊菲面前,曾经它划出湛蓝光华,映亮暗夜长空,曾经它挥洒千万流星,饮尽敌人鲜血,而如今,剑仍在,人已亡。
如果可能,伊菲此时只想抱剑痛哭,肆无忌惮,放声大哭。
是仇恨的力量支撑起着瘫软的双腿,使复仇的决心抑制住颤抖的身躯。轻抚着星辰剑,伊菲苍白透明的脸上露出一抹微笑:“真是一把好剑,谢谢您的贺礼,教皇陛下。”
克雷芒注视着伊菲,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她的每个动作每个表情,想从中看出什么端倪。然而什么都没有,伊菲的表现如此自然,她神情淡淡,举止矜持,仿佛收到的不过是一份普通贺礼,她仅仅是出于礼貌才表现出几分兴趣。
“菲儿小姐能够喜欢,是再好不过的了。”克雷芒微笑着回答,“时间不早了,就此告辞,两天后期待能一睹您的绝代风华。”
克雷芒欠身告退,伊菲亲自送他到芳菲宫门口,优雅的微笑一直维持到他的背影消失。回到寝室关上门,确定四下无人后,伊菲背靠着门缓缓滑落,将悲痛和仇恨的脸隐没在黄昏的暗影中。
奥圣德教堂是奥斯顿的皇家教堂,坐落在皇宫东侧的悬崖峭壁上,黑色大理石的穹顶高塔背映苍天,脚踏白云,俯瞰着奥斯顿皇宫和整座摩丁堡。
历代奥斯顿皇帝都在这里加冕,重大皇家庆典也在此举行,继三年前莫辰的登基大典之后,这座教堂又一次迎来了皇帝的大婚。
这是一场空前绝后的盛大婚礼。
黎明,晨雾未散,从皇宫东门到奥圣德教堂之间的山道上,三千仪仗骑士列队站在石阶两侧,旌旗飘扬,延绵数里,尽显皇家威严。
石阶之上的大广场上聚满了前来朝贺的各国使节和奥斯顿的文武百官各级贵族,他们身穿盛装礼服,汇成绚灿喜庆的海洋。
大广场前方是一座半月形的高台,圣光台屹立正中,十二尊天使雕像濒临万丈悬崖,耸立在高台外缘。今天这里被布置成了婚礼主会场,千万朵玫瑰点缀在台阶和高台之上。
伊菲站在教堂别殿的窗前,白色婚纱曳地。这袭婚纱比她和萨格尔结婚时的那身更为奢华美丽,层层细纱轻垂,无数钻石点缀其中,她犹如轻笼在云中的仙子,美得不属于这个尘世。
这是第三次婚礼了,伊菲心底轻叹,她想起那个预言她不幸命运的女占卜师的话,如果一切冥冥中早已注定,那么她能做的还有什么?是闭上眼静静等待命运降临,还是如飞蛾扑火般抗争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一阵轻轻的敲门声打断她的思绪,她垂下面纱,遮住眼中的哀愁,转身打开房门。
“菲儿小姐,陛下已在楼下等候。”
侍女们投向她的目光掩饰不住惊艳和羡慕,在她们看来,伊菲简直是世界上最幸福最幸运的女子。帝王的爱情,人世的荣华,足以令天下女子目眩神移的东西正在伊菲眼前闪耀,然而她看见的,却只有血色中姐姐和星野怆然倒下的身影。
四名侍女在前开路,两名侍女搀扶着她,八名侍女在身后托起她长长的婚纱,将她送到莫辰身边。
透过朦胧的薄纱,伊菲看见静立在白玉台阶下、背映着绿草蓝天的莫辰。他今天英俊极了,黑色军服前挂满了勋章,黄金狮子肩章在阳光下反射出夺人心魄的光芒,和头顶的黄金皇冠交相辉映,无声地显示着帝王的力量和威严。
然而此时,这位征服了大半个大陆、令千百万人匍匐脚下的年轻帝王却显出几分紧张,直到他看见新娘对他轻轻点头,将带着白色丝绸手套的手交到他手心里时,他才明显地放松下来。
“菲儿,你真是美得令人喘不气来。”他低低地说,握紧了她的手。
她浅浅一笑,跟随他的步伐,步上红地毯。优美神圣的婚礼进行曲在此时响起,天空飘起了玫瑰花瓣。在无数目光的观礼下,两人缓步向圣光台走去。
容纳数千宾客的广场一片安静,只有越奏越响的婚礼进行曲。新郎的威仪,新娘的美丽,强烈震慑着每个观者的心,以至于忘记了惊呼和赞叹。
在十二名红衣主教的引导下,一对新人步上台阶,红地毯的尽处,圣光台下,身披深红法衣、手持权杖的教皇正在静候新人,神态慈祥而又威严。
婚礼进行曲稍稍低转,空灵缥缈,仿佛从天际传来,圣洁美好的情绪涤荡着每个人的心。教皇苍老庄严的声音缓缓响起,合着乐声,传遍会场每个角落。
“莫辰?奥洛林,以至高神的名义,你愿意娶身边这位女子,无论疾病与健康,无论贫穷和富贵,你都愿意爱她,保护她,至死不渝吗?”。
“我愿意。”莫辰坚定地回答。
伊菲有一瞬间的神思恍惚,曾经,她也和星野在神前发誓,要相爱终生,至死不渝。那时星野穿着一身借来的、不那么合身的黑色礼服,对着她紧张局促地微笑,然而在她眼中,星野却是天下最英俊最美好的男子。
“……你都愿意爱他,顺从他,至死不渝吗?”。教皇的声音将她从回忆中唤醒。
她抬头,看见莫辰正凝望着她,苍冰色的眸子闪着深情动人的光。她的心在轻颤泣血,他是她的初恋,她曾经全心全意、毫无保留地爱着他,然而他毁了她的一切,带给她无尽的伤和痛。
“我愿意。”伊菲回答,她低眉垂目,一幅顺从温柔的新妇模样,在观者心中倒映出一片娟静的美好。
“以至高神的名义,我宣布,你们正式结为夫妻。”教皇高声宣布,人群中爆发一阵欢呼的狂潮,圣歌高奏,圣光台通体泛起了乳白圣光,玫瑰花瓣如雨飘落。
莫辰轻抬起伊菲的左手,将一枚镶嵌着奥洛林家族宝石——黑耀石的赤金婚戒郑重地戴在她手上。伊菲的心又是一阵疼痛,她记得当初和星野举行婚礼时,星野没有婚戒,也没有任何珠宝做礼物,于是他拂晓去山中采集最美丽最新鲜的花朵,亲手为她编织了一个花冠,温柔地戴在她的头上,那是她今生所收到的最珍贵的饰品。
星野,她心中永远的痛,没有人能够代替他,无论是莫辰,或是海旭。
莫辰满意地欣赏着带在伊菲无名指上的婚戒,他轻抬起她的玉手,放在唇边,吻了一下,引起台下一片更狂热的欢呼。莫辰唇角泛起一丝幸福的微笑,他没有注意到,伊菲右手小指上也带着一枚戒指,蓝色宝石的雕饰小花掩盖了银戒的本来面目,那是伊菲的储物戒指。
接着是皇后加冕,克雷芒掀开黄色锦布,一顶美奂美伦的宝石皇冠呈现在全场视线中,引起一片低低的惊叹声,就连伊菲也不得不承认,这顶皇冠精致得难以想象,美得令人眩目。
莫辰眼中闪过一丝得意之色。早在两年前,他就令人着手打造后冠,召集能工巧匠,搜寻珍贵宝石,为的就是这一天,能看到伊菲戴上后冠,成为他的皇后,和他并肩站立,俯瞰他亲手打下的锦绣江山,接受万民的高呼朝拜。
伊菲上前一步,低头盈盈俯身,屈膝半跪在克雷芒面前。克雷芒将手中权杖交给侍立在一旁的红衣主教,红衣主教躬身后退——距离大概一米,伊菲在心中计算着。克雷芒举起皇冠,戴向伊菲头上——他胸前出现了空门,机会就在此时
魔杖突现伊菲手中,魂玉杖头发出一道乳白电光,直刺克雷芒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