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子中映出了一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那张脸看上去憔悴暗淡,一诺悲伤的情绪越发难以控制,眼中的水雾慢慢凝固,眼泪滑落了下来。
可是…,怎么看不清楚,虽然脸颊消瘦了下去,可是那道伤口应该清晰可见才对,一诺用力擦了擦镜子,抹掉眼中的泪,仔细端详,她的脸没有长长的伤口,也没有凸起的丑陋疤痕,借着镜子的光,只能看到一条泛淡淡粉色的细小伤痕!
一诺的心突然激动起来,她不敢相信地站起身,大步走到窗边,推开窗子,借着外面的阳光,重新端起镜子。
没错,一条细细的一指长的伤痕爬在她的脸上,不过它看上去并不可怕,一诺伸手模了模那新长出来的粉女敕的皮肤,薄薄的,滑滑的,令人舒服,刹那间心底的紧张完全松懈下来。
一诺的心一下子明快起来,好多天来,她从没有像现在这样正视过自己,正视过这个世界,她微微扬起了脸,望了望院中,虽然已经立冬,可是阳光还是不吝啬给予温暖,沐浴在阳光里的一诺,嘴角上扬,大口呼吸,谢天谢地,她依然是她,她再次模模伤口,那柔弱的触感,让一诺心中燃起希望。
院子的另一头,昭云无法挪开看着窗口人儿的目光,她端起镜子的一霎那,他的心跟着不安的跳动起来,等待她的反应的过程,昭云尽然破天荒地心慌起来,看着一诺微笑,看着她的脸庞映上阳光,昭云的心前所未有的舒畅,他的心好像终于放下了,整个人也跟着轻松起来。
“少堡主~~~”阿兰突然出现在身边,昭云挪过目光,看向阿兰,突然阿兰意外的睁大眼睛,呆在原地。
昭云奇怪阿兰的反应,但自己也有些尴尬,咳嗽一声,转身出了院子,阿兰目送着昭云离开,一边歪着脑袋,一边思索,刚刚少堡主的脸上那是——笑吗?!她是不是眼花了,少堡主的嘴角尽然挂着温柔的笑,这一切都是怎么回事,阿兰顺着少堡主的目光看去,只见一诺站在正房的窗口,阿兰心中一惊,难道一切传言都是真的?!
夜晚,一诺走在一条漆黑的路上,黑暗不停向她挤压过来,她缩了缩脖子,抱紧身体想用体温驱赶走心中的害怕。一诺加快脚步,突然看见有人走在前面,心中高兴,伸手去拍那人的肩膀,那人回头,一诺吃惊地看到是孟昭云,她傻傻地不知说什么,突然,孟昭云的眼神变得憎恨,逼近一诺,狠狠地说:“为什么要接近我?你想要什么?”一诺害怕,她摇摇头,想替自己辩解,突然,她觉得有人站在她身后,她猛然回身,就见天心红着眼睛瞪着她,“你用肮脏的手段留在昭云哥哥身边要做什么!你这个坏丫头!”突然她伸出手卡住一诺的脖子,一诺害怕,急急往后退,可是身后的昭云抵住她的身体,一诺着急又无助,她想逃离,可是无法动弹,终于使出浑身力气大喊一声!
“啊~~~!”一诺猛得睁开眼睛,原来是场梦,她盯天花板,大口喘着气。
“你醒了~~~”突然有人说话,吓了一诺一跳。
一诺扭脸,看见独老在桌子旁,正在准备药膏。
一诺坐起身,擦擦脸上的汗。
独老瞥了她一眼,专心地准备着他的药,那是一种透明胶状药膏,独老用勺子慢慢地搅和。
“做噩梦了?”独老问一诺,一诺点点头,突然她意识到独老并没有看她,有些尴尬地坐着。
“你还是不想说话?”独老的口气里有些无奈,他端起药膏,走到一诺身边坐了下来。
“倔强的丫头,你这样只会好得更慢。”他开始给一诺上药,一诺乖巧地像只小猫一样,一动不动。
独老见到这样的一诺,突然心生怜惜,不再像以前那样用力,他悠悠地开口:“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的伤,你怎么认为你就能承受得起。”
一诺不解地睁大眼睛看着独老,他深凹的眼睛闪烁着认真的光,“你怎么能把父母送给你的身体就这么轻易糟蹋,那你又何谈要寻亲,要守护他们!”
一诺吃惊,原来独老知道她的事,难道孟昭云告诉他了?
“那小子不说,你以为我真会救一个他随便带回来的女人?!”独老好像看出了她的心思。
一诺有些脸红,她心里好奇不知孟昭云是怎么描述她的?
“看你的样子很能忍耐。”独老站起身来,在屋中踱步,一诺皱起眉头,不知他要说什么,“如果你还想留在这里,不是要去忍受,而是要学着生活。”
一诺心一紧,学着生活?
独老看了她一眼,“你自己好好想想,别再这么放不过自己…也折磨着别人…”,说完,他收拾好东西,离开了房间。
学着生活?一诺脑中盘旋着这句话,自从离开家,她的心时时刻刻都在纠结,她奔波,她劳苦,她日夜难眠,她负伤累累,她一直都在撑着,每一天每一天都在咬牙坚持着,现在回头想想,那不是生活,只不过是数着日子的煎熬!
她的心中除了寻找爹娘,除了应付伤害,她自己如何,她从没有想过。她一点一点被掏空,越来越疲惫。一诺抬起裹着纱布的手,在家的时候,母亲总是轻轻地拉着她的手,疼爱的模模她的脸,嘴上还念叨:“看将来谁能娶走我的宝贝女儿。”
在山中学武的时候,大哥怕她的手变得粗糙,每次练习完都给她倒好药水浸泡,可是现在,她那让亲人无比疼惜的身体,却被别人随意的鞭打,她却变得不在乎。突然,一诺心中充满罪恶感,她为什么如此不爱惜自己,为什么要连同家人的惜爱一起丢掉,她为什么让人随便就这么对待她,她怎么会如此愚蠢?
她已经完全不像她自己了,她只会哭泣,只会皱起眉头叹气,她只能等待别人伸出手来扶住自己,这样的她,连她自己都觉得厌烦,她不能再像个惊弓之鸟一样活着,她要踏踏实实地活着,在见到父母之前好好的活着,这才是尽孝道,这才是她该做的!
一诺感到胸口升起一团气,慢慢地向四肢蔓延过去,她的身体里聚集了大量热腾腾的气体,这让她充满力量,她掀开被子,站到地上,脚下传来前所未有的踏实感,一诺稳稳了心神,她终于明白自己该怎么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