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锦之所以能记住乌力罕将军的名字,是因为昨夜就听小狼提过这个人——那条陪伴小狼长大的爱犬骨头,如今便寄养在乌力罕的家里。
只是,苏锦不明白,自个儿到底哪儿得罪了他。
她这样疑惑了半日,待到庆功宴上,才明白了个大概。
庆功宴是乌力吉皇叔亲自张罗的,除了满朝文武,还有他们的家眷儿女。
傲来国本来就不像大胤朝那样人丁兴旺,所以,若是有了家眷的缓冲,这庆功宴还显得热闹活泼些。
到了此刻,小狼便不能再寸步不离的陪在苏锦身边,需得与久别重逢的众人联络感情,苏锦则和众多女眷呆在一处。
女人们的话题原本该是衣裳首饰,美容脂粉,可傲来国的女子都比中原女人豪放,除了苏锦想到的那些,竟也说些刀剑马匹、武功骑射之类的事情,苏锦虽然从小狼那儿略略听说过一些,但若拿来做谈资,还很是薄弱。
所以,她只能寻了个机会,借故出门,脚踏盈盈绿草,眼望清碧蓝天,原本紧张拘束的心立刻放松了不少。
“苏管事。”
身后竟传来熟悉的女声。
苏锦自离开京城到现在已经半年多,从来没有人这样叫过自己。
这明明是太极宫的人对自己的叫法。
苏锦连忙回头。
竟是春晓。
竟是春晓
难怪小狼那般信任她,她竟然……
竟然也是傲来国的人
春晓见她满脸惊诧,便笑着上前施礼:“奴婢无礼,不曾跟苏管事表露身份,还请苏管事赎罪。”
“我懂。”苏锦连忙扶她起身。
既然春晓和小狼是一国的,那么,当年那些被春晓算计掉那些宫女,想必也是小狼默认的。
而苏锦初进甘露殿时,春晓并不知道她与旁人有什么不同,而小狼,想必也是默默在一旁看着苏锦的反应,若她应付得来,便不出手干预。
春晓对苏锦彻底改变态度,也是从小狼留苏锦在甘露殿正殿住下那一晚开始,想必她到那时才真正确定小狼的态度,自然不会再对苏锦怎样。
有时候,事情发生的时候,我们并不懂得缘由,只有等到事情过去了,我们知道了真相,再回头去想,才能想明白当时每一个人,明天他们每一个动作和眼神的深意。
春晓虽然跟苏锦并不太亲近,却也在这几年的共处里知道了她的脾气,知道她从来不会为无谓的事儿浪费心思,此刻说她懂了,自然也不再埋怨自己。
所以,她此刻才主动接近苏锦,跟她介绍些苏锦不知道的情况:“奴婢多嘴,有件事儿得禀报您——奴婢想着,您早点知道,也好早做准备。”
苏锦见她非要等到没人的时候才来跟自己说这样的话,那些话想必是要背着旁人的,说不定就是要介绍屋子里那些人的背景资料了。
自个儿初来乍到,听她说说,总是没错的。
至于是真是假,自个儿再慢慢判断去。
却听春晓继续道:“奴婢少小离家,本不知道这些事儿,这也是奴婢方才听别人偷偷说的——您可看见乌力罕将军对您有些戒备?”
苏锦不敢随便说出心里话,只是皱眉冥想:“乌力罕将军?说实话,皇上方才给我介绍了那么多人,我记住的实在不多,后来来了这些女眷,更是晕晕乎乎的,不然此刻也不会逃出来……这乌力罕将军是哪个?”
也不知道春晓是不是真的相信她的话,但她却似乎早有准备,不管苏锦怎样回答,她都是一样要说下去:“奴婢听说,皇上很小的时候,先皇便与乌力罕将军有约,将来不论哪位皇子登基,都会迎娶将军的**赛罕为妻,做咱们傲来国的皇后……”
原来……如此。
难怪自个儿话都不曾多说一句,那乌力罕将军便满脸都是对自己的抗拒,原来,小狼带自个儿回国,他心里吃味了。
她自己方才倒是注意了,女眷里有对生得极美的母女,说是乌力罕将军的妻女,对自己也是颇有敌意。
想到这些,苏锦倒笑了:“咱们傲来国的人还真是可爱呢,若在大胤朝的太极宫,你哪里能从别人的脸上看出他们对你的喜恶?每个人看上去都跟你和和气气,客客套套,若不能钻进她们的肚子里,还真看不出她们的心是黑的还是红的呢。”
“……苏管事说得是。”
春晓脸上虽然还是淡淡的微笑着,整个人却已经稍稍后退了些。
她想必没想到苏锦到这个时候还在笑吧——凭空杀出个程咬金,说是先皇早就替小狼定下来的皇后……这事儿放在谁身上,谁还笑得出来?
只能是装蒜,或者是信不过春晓。
春晓明白。
苏锦却容不得她后退,反而笑盈盈的跟上了一步,抬手握住了春晓的双手,认真说道:“我知道,你是为我好,若是你不告诉我,皇上又不跟我说,我定然要是那最后知道的。只是,咱都不去想这些,只听皇上的选择。”
春晓抬头瞧了苏锦一眼,见她眼神肯定,连忙又低下头去,点头道:“皇上对苏管事的深情,就算是奴婢这样的,也都看得一清二楚——奴婢从小伺候皇上,何时见过皇上对一个女子这般认真?是奴婢小题大做了。”
“瞧你说的,这傲来宫里除了皇上,我只认识你一人,难不成还要跟你隔着一层?我所说的每一个字都是发自肺腑——我若是什么都在意的人,当年在甘露殿,只怕早跟从前那二十来个宫女一样,不知道被打发到什么地方去了。”
她这话,说得就太直接不过了。
兴许,这便是入乡随俗了?
春晓这么想着。
更何况,当年在甘露殿,苏锦的确是个不争不抢,什么都浑不在意的人。
说不定,皇上小狼喜欢的便是她这个性子。
她想明白了这些,立刻抬眼笑道:“奴婢离开傲来这么多年,跟这里的人早就有些陌生和隔阂,放眼看来,只有您在奴婢心里最亲近……所以,一听人说那个消息,赶忙就来跟您说了……”
“我懂,春晓姐姐。”苏锦笑得很是温柔。
“奴婢不敢当”春晓连忙拜了下去,却被苏锦一把扶了起来,两人亲亲热热的说了几句话,才重新回到席间。
此时此刻,乌力罕将军的女儿赛罕正歪头看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