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字?这么说来,这件衣服曾经的主人,名字中应该有一个月字才对。田诗诗是这么想的,又或者是头衔封号,也有可能仅仅因为那人特别喜欢月亮,不管如何,将这样一件有特别印记的衣服借与她穿用,是想传递什么信息么?
想来想去,连她都有些鄙夷自己的胡思乱想了,别人先是出手搭救,又赠衣布食,自己还一个劲地瞎猜,实在太过于小人之心了。
她轻轻嘲笑着自己,又将那件素色的衣裙换上,待到铜镜中一照时,连她自己都呆住了。
无论是衣服的颜色和气质,都与她极其相配,仿若是天生为她量体而制一般,隐隐中,似乎还透出一层王者的贵气,她从来不曾发觉自己拥有这样的气质,看着看着,似乎又看到一种熟悉的感觉,暖暖的,好似亲人一般。
那镜中之人似乎笑了,温暖而又奇怪的熟悉感让她浑身一怵,恍然回过神来,发觉窗外晚霞已是红彤彤一片,不知不觉已到傍晚时分。
她再次回望铜镜,一切如常,只是镜中的自己有些憔悴,应该是休息不足才这样的。
掀了竹帘,拾阶而下,慢步行至沙滩之上,看那海天之间最后一抹艳丽的辉煌,田诗诗的心中生出一丝落寞。
想她在地球上时,父亲对她的冷漠,对母亲的只字不提,虽然继母的弟弟对她都很好,可一想到父亲那双冷漠的眼,心中那点温热的亲情也都荡然无存。最让她难受的是,自她懂事起便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的亲生母亲,只是隐约知道她的母亲已经不在了,而父亲的彻底回避更是让她心寒。
来到这里后,又遭遇了那样一些莫明其妙的事件,还好遇到了叶紫衣,想到这个活泼热心的女子,她心中升起丝丝温暖。
还有那个人,田诗诗的心底隐隐显现出“寒玦”二字,浮雾岛上的那个神秘高手,会不会是他呢?可是,以他的身手,怎么可能仅仅停留在与那些小贼们缠斗之上,以他的性子,只怕会直接寻上她,将她带离贼岛才对。
田诗诗静静地坐在沙滩上,眺望远处绣坊主岛胭脂色的海岸线,心中一遍又一遍浮现出近日的种种,直到夜幕降临才折回竹楼。
显然在她离开之后,梅姑又来了竹楼一次,估计是怕她夜里饿着,为她带了一些可口的小点心。田诗诗看着那些码放在竹制小碟中,堆砌得整整齐齐的红豆糕,心中涌现出丝丝暖意。
眼前种种,梅姑那张和蔼可亲的脸似乎就浮现在她眼前,这是她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感到被关怀,一种来自于长辈的温暖,满溢于心。
尽管她心里也不清楚,为什么会对一个只见过几次面的老妇人产生这样的情愫,可心底浮动的感觉不会骗人,她的直觉告诉她梅姑是个好人,是可以信赖的。
带着这安心的温暖,田诗诗进入了梦乡,也许是溺水之后身子仍有些虚弱,这一夜她竟睡得格外沉。
次日一早,田诗诗睁开双眼时,梅姑早已备好各式用品,静立于房间一角,只待她醒来。
梅姑看着田诗诗挂在衣架上的素色长裙,脸上的表情格外柔软,“昨日我就想,姑娘应该会挑这件裙子来穿。”
田诗诗走到衣架边上,取下那条长裙,一边穿一边说道,“那箱子里的衣裙大多华丽,唯独这条素雅,我是喜欢素雅一些的。”她这样说,意在暗指那箱中的衣饰华丽得有些古怪,也希望能从梅姑口中听到些许缘由。
梅姑却好似没有听出她话中的意味,只道,“这裙子有种干净的味道,与姑娘很是相配。”
又折腾了一阵子,待田诗诗收拾停当,用过早饭后,两人才齐齐出了门。
梅姑一边有前方领路,一边慢慢说着,“我与夫人在这岛上住得久了,习惯清静,而夫人又独独喜好抚琴,平日里与我也是说不上几句话的,若等会儿见着夫人时,场面有些清冷,姑娘也不要往心里去。”
田诗诗微笑着摇了摇头,“姑姑说笑了,原本就应该客随主便,诗诗不会多想。”
穿过那扇昨日被视为禁忌的竹门,两人行走在一条细石板铺就的林间小路上。
这条仅可供二个并肩行走的小道蜿蜒曲折,绵延而去,一眼看不到尽头,道路两旁均是如织的竹林,又将视线阻断了,越发觉得这条小路清冷。
梅姑领着她不紧不慢地走着,行至尽头,空间豁然开朗,只见一排排竹篱笆将那些竹林隔断开来,另一头,是一栋以粗木桩打底的二层竹楼。
那竹楼就架在海边的沙滩上,看它与海面的亲近程度,只怕夜里涨潮时,海水都会没过楼下的木桩子。
人未至,便听到有悠然的琴声从小楼里传出,初听如珠落玉盘,细听又仿若呢喃细语,那琴声如同山涧之中的溪流,缓缓而出,轻轻而落。
田诗诗不懂琴,却依然能感受到抚琴之人避世独居的淡泊境界,会是怎么样一个女子呢?
梅姑轻步走到小楼之下,唤了声,“夫人,我将诗诗姑娘带来了。”
琴声依旧,就连丝毫的停顿也无,梅姑冲着田诗诗微微一笑,“姑娘,请随我上来吧。”
踏上木板搭就的阶梯,两人先来到一处平台之上,原来那小楼向着海的一面是完全开放的,正对着东方,初升的日光洋洋洒洒,一丝不差地落入小楼之中,温暖又惬意。
转过头来,便看到竹木制成的案几之后,一位身着水蓝色绸裙的妇人端坐其后,微微低着头,尖纤玉指轻轻划过琴面,奏出一串串美妙的音符。她只取头顶一缕秀发,梳了个偏髻,未着任何珠钗首饰,看着有一丝慵懒。
琴声一直悠扬,梅姑对田诗诗做了个动作,示意她上前行礼。
“小女田诗诗,见过夫人。”田诗诗向前几步,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礼.
竹楼里依旧飘荡着古筝的音符,只是那琴音越发绵长,久久不断。
田诗诗自认为自己的行为举止大方得体,并无不妥之处,眼前之人这般无视她又是为何?
她微微躬着身子,一直没有变化,心有所想,行动却不能随心所欲,无论如何,礼数是一定要做足的。
见她不动,那琴音有些抑扬,而后又转回平滑,接着又是一连串的绵延,到了极致,戛然而止。
案后之人终于敛了玉指,慢慢抬起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