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里,梅姑都是等她用完早饭才离开,也许今日要招待贵客,实在忙得月兑不开身,这才将食盒留了下来。
田诗诗用过早饭,又将空碟子空碗收好,看了看那方桃木食盒,暗想要不要送回厨房去,毕竟林子中的禁制解开了,自己也准许外出走动,再说了,那小厨房并不远,与自己原来所住的竹楼只有数十步的距离,如果依照海岸线来寻,她应该还是能认得的。
她已经想好了,将食盒送回去后,自己还要到叶抚琴那里接着练习,方才梅姑过来的时候也没跟她说今日不用过去,想来,这学艺之事还是不能懒惰,否则师傅会不高兴的。
提着食盒,出门之后左转,田诗诗依据方位辨路,很快便拐入一条叉道上。
又模着方向走了一小段,转了几个弯道后,前方赫然出现两条分支。仔细数数,这前前后后也不知道是第几个叉路了,田诗诗轻轻叹了口气,原来竹林在没有禁制的时候,林中的小路竟然有这么多分叉,隐隐又觉得自己今日的行动有些鲁莽了,眼下这个情况,再多走几个叉道,只怕会迷失在这林子里。
回望来路,依稀还能记得来时的方向,她咬了咬牙,果断停止自己莽撞之举,立即回头。
又转过一个叉道,看着前方似曾相识的来路,田诗诗额间渗出细细的薄汗,心中不住地轻叹,还是太高估自己了,如今这个情况,只怕是已经迷路了。正想着对策,便听到远处传来缓慢细碎的脚步声,好似有人走过来了,脚步很慢,并且还不止一人。
田诗诗四下望了望,踌躇着要不要躲一躲,又想到来人可能是叶抚琴和百花城主,自己还是避一避比较好。
转身刚没入小道旁边的密林之中,便隐约看到两个身影由远及近,慢慢踱了过来。
有些意外,来人是梅姑和一个年轻男子,看他们二人相谈甚欢的样子,似乎很是熟悉,时不时低头细语。
田诗诗将身子向外挪了挪,只求能看清那个男子的相貌,不料二人一个转身,向着背对她的一条小道走了过去。
只一瞬间,田诗诗依稀看到了那个男子的相貌,虽然看不太清楚,她还是愣了一下,那分明是一张与寒玦一模一样的脸,再看那背影,更是如出一辙。
一定是他!田诗诗已在心中下了定论,他就是百花城的城主,只是,那夜他为何要瞒着自己,非说他不是呢?
两下相权,她暗暗在心底鼓起勇气,所谓择日不如撞日,既然彼此在路上遇到了,何不现身相见,再说了,还有梅姑在场,也不怕他再狡口相辩。
田诗诗回到小道之上,轻轻咳了几声,假意刚从另一条叉道上拐上来,作出一副不期而遇的样子。
前方二人同时愣了愣,回过头来。
梅姑看了二人一眼,显然没有做好这种不期而遇的准备,可马上又回过神来,忙不迭地为二人介绍,“诗诗姑娘,来,姑姑为你引见,这位是百花城的城主寒公子。”
寒公子?听梅姑一说,田诗诗心中更是一沉,自己在心中纠结多日的想法终于还是成了真,她抬头看了那男子一眼,眼神复杂,强忍住心中所想,微微一福,“诗诗见过城主。”接着,对着梅姑也是一礼,“见过姑姑。”
“她是夫人新收的弟子,唤作田诗诗,前几日落了难,被我从湖里救出来的,可是个美人坯子呢。”梅姑向城主介绍田诗诗,一改平日的沉稳,毫不吝啬地说了许多好话。
城主微微笑着,对着田诗诗也是一礼,目光柔和,“寒某有礼了。”
他表情自然,行为也不做作,看着田诗诗的样子,真如初次见面一般。
田诗诗看他的表情举止,心中更是沉重,更怪自己那夜怎么瞎了眼,竟看不出他是有如此城府之人,竟连做戏也做得这般真实。这一刹那,她突然不想再质问对方了,那样的男子,就算自己再如何相问又有什么意义,他随便说出的一句,谁又知道是不是谎言。想到这里,她心中反而释然,脸上的表情也不再那么急切,有些淡淡然起来。
梅姑见二人无话,觑了一眼田诗诗手中食盒,问道,“诗诗姑娘,你这是要去哪里?”
这般一问,田诗诗才醒起自己来到这林子之中的目的,轻道,“回姑姑,诗诗原想将食盒送归厨房,再到琴姨那里练习,想不到在这林子之中兜了几圈,竟找不着来路了。”她不想隐瞒自己迷路的事实,也正好将巧遇的尴尬遮掩过去。
“傻孩子,你放在房中我自会去收的,虽说这林子的禁制解开了,路却不太好走,还好遇上我们。”梅姑脸上露出少有的宠溺,反让田诗诗有些不习惯了。
“诗诗姑娘在离岛住得不长,还是少些外出,想我刚来的时候,也在这林子之中迷过多次。”城主轻轻接过梅姑的话,也跟着劝慰了一番。
“诗诗知道了,多谢城主教诲。”田诗诗恭敬作答,举止间更是有礼,只是表情依旧淡淡,反而有种说不清的疏离感。
梅姑见二人都很局促,冲着田诗诗朗朗一笑道,“食盒给我吧,我代你送去。夫人那边我也问过了,今日准你不用过去,自个儿练着就行。想来这林中之路寒公子也是熟悉的,你跟着他走走,也不会再迷路了。”
说着,她也不顾田诗诗一脸为难的样子,抢过食盒,又对城主笑了笑,“有劳城主代为照顾。”
城主轻轻一点头,答道,“寒某从命,请姑姑放心。”
看那二人一唱一和,田诗诗连一丝反对的机会也无,只得悻悻看着梅姑的背影,回过头来,又对上城主的双眸,心中一片烦躁。
“如今只有我二人,田姑娘有话不防直说。”城主也不是个傻子,看着田诗诗一脸不悦的表情,也能猜出个大概,“只是不知寒某与姑娘初次相见,究竟在何处得罪姑娘了。”
呔,他还好意思说这话,也太能装了!田诗诗听得心中更是气恼,脚步也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抬眼望向那人,眼神恨恨,“初次见面?寒公子,莫非诗诗早几次见到的是鬼不成?!”
城主讶异,凝眸看着她,“姑娘见过寒某?”
他表情依旧真切,举手投足间也很自然,这般彬彬有礼,风度翩翩,让人挑不出瑕疵来。
他越是这样,田诗诗越是心冷,“公子也说了,这里只有你我二人,寒玦,你又何必再装?”
直到此时,她再也忍不住了,指名道姓地问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