魅宫正殿外的花池中,长年矗立着一座高大的汉白玉雕像。
那是一个女子的雕像,她有着温婉如玉的面容,头上戴着象征着皇权的金冠,长发在身后轻轻飘起,法袍之下的身姿挺拔俏丽,她右手轻轻托起一柄权仗,目光执着地看向远处的森林,仿佛在向世人宣告,“我就是这片森林的守护神!”
田诗诗站在入口处的大道上,静静地看着这座雕像,眼中泪光轻闪。
来的时候光顾着挂念寒玦的病情,完全没有留意到这座雕像的存在,暮然回首,才发觉魅宫唯一值得她留恋的东西早在她刚刚到达时就已经展示在她眼前。
“你比她漂亮。”来自幸风的声音并没有让她感觉意外,这个男子总是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她周围,不知不觉中,她已然习惯。
“我没有她沉着,也没有她敢爱敢恨。”田诗诗垂了眼。
也许母亲早就知道与父亲的爱情不会有好结局,但仍是不顾一切地与父亲相恋,没有选择族内通婚,也没选择与强大的势力联姻,甚至在危难时仍愿意舍弃生命将父女俩送走,单是这些,田诗诗自问就做不到。她从来只是一枚俗女子,只会守着自己的工作室,宅在办公室时做设计,亲情本来就不多,也没有期待过爱情,以前的她太忙,忙到没有时间去期待,只有等待,即便是等待,也未曾等到一个结果。如果不是出了绑架的意外,也许今天的她还窝在工作室里,没日没夜地捣鼓她的作品,恋爱什么的,她想都不会去想,大大小小的奖杯早已填满了她的生活,辉煌的名利背后,她用浮华麻痹自己,殊不知她的生活早如一淡死水。
“你怎么知道?在我看来,你不过需要一些时日罢了。”幸风转头看向她。
她一直低着头,他看不到她的脸,只看到她乌黑亮泽的长发,他突然有种想抚上去的冲动,这种感觉让他觉得很奇异。努力平复心底的躁动,他将目光放到别处,不敢再看她。
“我们走吧,离开这里。”田诗诗突然说道。
“好。”幸风的回答没有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关于我母亲的……,她没有留下任何东西。”田诗诗有点不确定,她也只是猜测,也许幸风早知道她用不了半天时间,所以才那么爽快地答应自己。
“她不是留下了你么?”幸风的回答无懈可击。
是啊,她不就是母亲留下的最好纪念么?这一刻,田诗诗释然了,越发觉得这座宫殿再无任何让她留恋的地方。
就在两人说着话的时候,幸风已经招出他那辆特有的黑底金纹马车。说起来也奇怪,自从来到魅宫以后,幸风的马车就有专人看护,一直被安置在宫殿后方的马厩里,究竟如何躲过重重守卫随传随到,田诗诗一直弄不明白,只得归因于西越高深莫测的法术。
尽管如此,马车的出现还是惊动了魅宫的守卫。
正当重重守卫将马车和两人团团围住的时候,寒城也露了面。
众守卫让开一条道,寒城凛着一张脸走了过来。
“你就这么急着离开我?”寒城面色不善,死盯着田诗诗,“我在书房说过的话,如今仍然有效。”他还在暗示她如果不想走,他有办法让她留下来。
田诗诗微微屈膝,对他行了一个礼,“不必麻烦大王,诗诗已经决定了。”
“你……”寒城气结,伸出手来想拉住她,被她险险地躲了过去。
“为什么?”他难得软下语气。
“诗诗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子,无才无识,不敢高攀大王,大王对诗诗的情义,诗诗只能深埋心中。”她才不会傻到说什么感激之情无以为报,回头被他将一军,要她以身相许,她岂不是自己挖坑埋自己。
“谁说你是普通女子,你是魅人,是本王的王妃!”听她自降身份,寒城鼓起了腮帮子,气不打一处来,她竟然还称呼他为大王,连寒公子也不叫了,真是有多远撇多远,她就那么讨厌自己么?
“诗诗不是,也从未如此想过。”田诗诗再次行礼,“请大王保重,诗诗在此别过。”
说完话,她不顾寒城铁青的一张脸,也不顾众人讶异的目光,登上幸风的马车。
“甩掉这些人,对你来说应该不难吧。”
田诗诗上车后第一件事就是跟幸风确认这个问题,免得自己华丽丽地抛出这些话后,幸风一句“跑不掉”,她又被活生生地逮了回来,那可就糗大了。
“不难。”幸风回头看了她一眼,眸中不乏戏谑,“保证让你全身而退。”
田诗诗脸上一热,回睨了他一眼,想不到他竟然看穿了她的心事,“不论如何,我答应你的事也做到了,至少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表态了,跑不跑得掉,那可不是我的事情。”
幸风微微一笑,“你且看着。”
果然没有辜负她的期望,尽管魅族出动了大批守卫,甚至是金阶大法师,但幸风的马车还是在他们的眼皮底下消失了。
“不是我们法力不足,只是田姑娘……王妃还在马车中,我们不敢动用大阵。”
金阶大法师还想全力解释,可寒城哪里听得进去,“派人跟着,无论如何也要把王妃救回来!”
马车上,幸风笑得肆无忌惮,那样子就连田诗诗看了都微微错愕,到底是他变了,还是她的眼光变了?
“他肯定被你气不行。”幸风笑道。
“是你吧,若不是你硬要带走我,他也不会那么生气。”田诗诗眼珠子一转,撇干净。
“根本就是你自己愿意的,你不待见他。”
“那不是正合你意?”
“小女子心思。”幸风回敬她。
“我就是小女子,大法师难道没听过,‘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女子最是不能轻易得罪的。”田诗诗撅起小嘴,样子很可爱。
“你……”对上俏丽可爱的田诗诗,幸风大法师竟然失语了。
他眼底闪现出一抹异常熟悉的光华,一种怜爱的,包容的,甚至是宠溺的光芒,田诗诗当即就怔住了,她看出来了,以前在寒玦眼中,她曾经见到过同样的眼神。
幸风急急回过头去,假意专心致志地赶车,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这是在逃避。
“你是不是……”田诗诗刚想询问,眼前突然出现一个明晃晃的东西,思路也被打断了。
车子前方驶过一辆冰丝布帐的马车,耀眼的冰丝在阳光下极为闪眼,帷布上又有蕃文咒语加持,中土之地哪里还能找得出第二辆一模一样的?这正是她在天澜城外见过的那辆外番马车。
那辆马车在幸风的马车前停了下来,正好堵住他们的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