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诗诗突然出声,几个人都噤了声看向她,特别是寒城,担心全写在了脸上,生怕她想不开做出什么不好的举动。
“轻眉。”田诗诗又轻声重复了一次,然后嘴角一弯,笑了,她转头看向寒城,眼神很空洞,“这个名字听起来挺适合你的。”
“走了。”幸风突然皱眉,拉上田诗诗的手。
“诗诗姐姐……”叶紫衣有点不舍,“我的婚礼你会来吗?”。
田诗诗犹豫了一下,并不是她不想观礼,只是她现在的身份,能去哪里不能去哪里不是她自己可以说了算的。
“我们一定到场。”幸风上前一步,冲着叶紫衣微微一笑,“龙埠主是我的挚友,他娶儿媳妇我怎能不到场恭贺?再说了,你和龙翼的大日子还我定的呢。”
叶紫衣当即羞红了脸,“诗诗姐姐,你可要早点来啊。”
田诗诗点头应允,又抬头看向幸风,“听到没有,要早点。”
幸风握着她的手紧了紧,“知道了,田大小姐。”
田诗诗大步离开,没有再看一眼站在她身后,满脸萎靡的寒城。
“诗诗,叶轻眉只是侧妃。”眼看田诗诗就要离去,寒城突然加了一句,他不知道这样说到底对不对,只是觉得如果今天不说,也许再也没有解释的机会了。
田诗诗果然停了下来,她回过头来,目光淡淡,“与我何干?”
寒城张了张嘴,当即反应过来,“有干系,你是正妃,侧妃入门需征得你同意。”
田诗诗真想仰天长笑,她突然觉得眼前这个男人很搞笑,这个时候,他怎么还能说出这种话,“寒公子,我田诗诗的夫君,只有一个妻子,不管是正的也好,侧的也罢,都只有我一个所以,魅王的正妃之位,你还是另请高明吧”
丢下这番话,田诗诗头也不回地走掉了,这一刻,她心中的重担仿佛一下子卸了下来,整个人又变得空落落的。
幸风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跟在她身后,陪她沿着护城河慢慢地走着。
天澜城的灯市还在延续着烟花褪尽前的最后光华,寥寥几点星灯倒映在护城河中,平添了几分朦胧的诗意。
田诗诗走着走着,突然觉得这繁华过后的城市写满了萧索,夜风抚过,夹带着丝丝凉意,她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
幸风察觉到了,靠了过来,轻轻将她搂入怀中。
这一刻,她并不排斥这种拥抱,这个温暖的怀抱能给她的,正是她最需要的安全感。
“我和他的缘份……就这么尽了吧。”她没由来地说了一句。
“缘起缘灭,自有天定。”幸风跟着安慰了一句。
“你不知道……也许你也知道……”田诗诗苦苦一笑,“他们两兄弟都是我的救命恩人,寒玦哥哥的,也许我没法回报他了,而寒城的,他这样对我,我也不再欠他什么了。”
“寒玦哥哥是那种让我眼前一亮的男人。我记得在永夜林里第一次见到他那晚,他一直藏在阴影之中,但我还是能感觉到他的目光,好奇怪的审视目光啊当时的我一点也不明白他为什么用那样眼神看我,后来才知道,原来我的母亲是他的救命恩人,也许这就是我母亲为我积的福吧……后来,他又救了我好几次,打心底里,我是感激他的……”田诗诗一字一句,慢慢地说着,却没有察觉到幸风的怀抱正变得越来越紧。
“你喜欢他么?”幸风问她,语气中夹杂着让人不易察觉的僵硬。
“喜欢?应该是喜欢吧……”田诗诗甜甜一笑,“可是现在都不在重要了,不是吗?”。
“如果哪天他又突然想起你了呢?”幸风停下步子,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真的有那一天吗?”。田诗诗回望她,目光中满是不可思议,“其实我知道,那一天可能永远也不会到来。”
幸风心底的某一部分正猛烈地抽痛,很快,他的整颗心都沦陷了,跟着她的身体一起,轻轻颤抖。
她怎么可能知道,她竟然可以猜到,寒玦的记忆再也回不去了,也许她也猜到了,失落的记忆就在他的脑海里,无时无刻不在煎熬着他,就连幸风自己,也跟着一点一点沉沦。往夕的一点点,一幕幕,正在慢慢回放,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如同走马灯一般在他的脑海里回映,那么深刻,那么刻骨铭心。
“那么寒城呢?”他试图引开话题,不再去触碰心底沉睡的东西。
“他太咄咄逼人了,我不知道他在急什么,但是,我不喜欢这样。”田诗诗不假思索地回答,这一刻,她已将幸风视为她的蓝颜知已,倾诉对象。
幸风知道,今天的寒城是有些急燥了,所谓关心则乱,他也是怕田诗诗误会才会说出那样的话,只是没有想到,他这样一说,反倒是越描越黑,误会更加大了,作为一个旁观者,他虽然深知这一点,但他绝不会告诉田诗诗。那个男人,早被他视为障碍。
“今天寒公子是有些失态了。”最后,他不咸不淡地扔出这样一句。
“想不到他今天竟然说出那样的话,这对我简直是一种侮辱。”田诗诗有点生气了,也不再象刚才那般伤感,“是不是他们魅族的风俗就是这样的?一个男人可以娶几个女人,城里头也是这样么?”
田诗诗自顾自地说着,丝毫没有发觉得她在无意间透露出自己并不了解这个世界风俗的事实。只是幸风拥有寒玦的记忆,他知道她是从哪里来的,是什么身份,自然不会觉得奇怪。
“也不全是,小户人家大多还是只娶一妻的,大户人家就不一定了。”
“这样啊……”田诗诗的脸上写满了失望二字。
幸风扑哧一笑,“只有中土区域是这样,在我们西越,即使是皇室贵族,也只允许一夫一妻,这样说你会不会开心一点呢?”
“真的吗?”。田诗诗眼睛一亮,幸风的心也跟着连跳了几拍,他这个暗示实在是太明显了,但愿不会被她发现。
“这么来,又要有钱又要专一,还真要到你们西越去找了。不过,你们西越人会不会长得有点奇怪?”
“你看我长得奇怪么?”
“好象跟这里的人也没什么区别呀。”
“那不就是么?”
“这么说来,就有劳幸风大法师为我留意留意了,哈哈……”
爽朗的笑声传来,在夜色中远远回荡而去,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在倒映在护城河中,小的雀跃欢快,大的沉稳宁静,任谁看来都是一副才子配佳人的美好画面。
不远处,一个高大的身影静立在护城河边,一脸冷洌地看着河水中两个鲜活的身影,看着他们时而分离,时而亲近,有说有笑,世间的一切仿佛只是陪衬,只是他们幸福的点缀。
寒城在他们离开后,也跟着告别龙埠主,尾随至此,结果竟然让他看到了这一幕。
浓浓的夜色中,他铁青着一张脸,双目圆睁,额头的青筋暴跳着,就好象黑夜之中的魔鬼,让人看了不寒而栗。人还没靠近,就能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阴戾气息,因此他身边除了几个同行的护卫,再也看不到其他人。
今晚,他真的失策了。
在说出“侧妃入门需要征得正妃同意”那句话后,他就后悔了,“轻眉”这个称呼更是极其失败,今晚他犯的错误何止一个,凶她,瞪她,这些统统不对。都是幸风那个家伙惹的祸,他离她那么近,给她披衣服,看她笑,田诗诗的微笑是属于他寒城一个人的,谁也不能抢走,自己的亲生弟弟不行,一个外人更加不行
“跟着他们。”寒城冷冷地下令,立即有两名暗卫尾随而去。
这个笨女人,也不知道是什么脑子,竟然戴上了系魂锁这种东西。系魂锁,锁心锁魂,如今即使强行将她抢回身边,得到的也只会是个没有灵魂的躯壳。
幸风做事情还真是滴水不漏,难道他就一点机会也没有了么?
尾随而去的暗卫还没有走远,旁边又有人递上了最新的信报。
“大王,这是那个外邦法师这几天的动向。”即使是他身旁的暗卫,也能从他日常的言行举止中捕捉到他的心意,很小心没有直接提及幸风的名字。
寒城一目十行,冷冷地扫过信笺。
三天内,幸风就跟龙埠主会了二次面,还不包括今晚这个看起来象是偶遇的场面,他们究竟在谈什么事情?寒城心中疑窦丛生。
今晚,他代表织绣坊坊主叶轻眉前来商讨叶紫衣与龙翼的婚事。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事情,叶轻眉忙于处理绣坊的事务,根本无暇分身,只得由他这个城主,以及绣坊主未来的夫婿前来代办。
经过他十多日的布局,关于绣坊的流言已大大减少,蹲守在城里各大渡口的几个势力也一一被他清退,加上织绣坊有意无意地透露出镇坊之宝已献给西越法师这件事,江湖中几大势力都已将目光放向西越,百花城的危机正在慢慢解除。
待到危机解除之日,就是他对幸风的收网之时,寒城脸上阴鹫的表情一闪而逝,“诗诗,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