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魅宫迎来了二位稀客,分别是驯兽族七位掌印长老中的蓝长老和刚刚上任的掌瑗圣童。
对于二人的到访寒城显得颇为讶异,尤其当他看到新一任掌瑗圣童时,脸色苍白得几乎可以照出人影来。
“魅王,别来无恙啊。”
胥兴还是一脸的稚气,可眼神中却多了些许不同的内容,少了一份天真,却多了一丝血腥的冷洌。作为新一任掌瑗圣童,他经受住了三天三夜与镇族圣兽共处一室的考验。活下来了,他就是天命圣童,与年龄无关。
“两位远到而来,有何贵干?”寒城勉强自己摆出一张笑颜,不停地提醒自己忽略掉胥兴掌瑗圣童的新身份,尽量将目光放在蓝长老身上。
蓝长老鹤发童颜,圆圆的一张胖脸象足了弥乐佛,他捋了捋过胸的长须,笑而不语。
“是我邀请他们过来的,今晚布阵,我需要他们的帮助。”
幸风领着田诗诗一道走了出来,今天两人都是一袭白衣,男的玉树临风,女的气质高贵,如同一对落降凡间的神仙眷侣。
“蓝长老,胥童子,有劳了。”他越俎代庖,直接忽略掉寒城魅宫之主的身份,代替他以主人之姿迎接贵客。
“诗诗有礼了。”田诗诗亦恭敬地对二人行礼,做足本份。
“诗诗公主客气。”蓝长老与胥兴一齐还礼。在两位驯兽族人眼中,田诗诗才是正统的魅族继承人,因此并不觉得幸风的举动有什么不妥。
“两位请随我来。”幸风领着他们朝寒玦的寝室走去,丢下寒城与魅宫众婢冷脸相对。
几人离开后没多久,寒玦的寝室当即布起了结界,外人再也窥视不得。
“傻孩子……想不到你执掌魅宫这么多年,不过是为他人做嫁衣裳罢了。”
叶抚琴不知何时走了过来,她今天穿了一身桃红织绵对襟长褂,上有金丝百蝶穿花暗纹,内配同色的轻纱齐胸襦裙,整个人显得格外妖媚,可惜妆容过重,厚厚的胭脂水粉下细纹乍现,叶抚琴的精神似乎不太好。
寒城低头看了她一眼,嘴角勾了勾,“诗诗做魅族的女王,抑或是我做魅王有何区别?她迟早都是我的人。”
叶抚琴掩嘴一笑,脸上露出不以为然的表情,“若是昨**与我说这番话,我定然深信不疑,可今日见到驯兽族两位稀客后,我可不那么想了。看起来,人家觉得田诗诗更为正统呢,便是对幸风也比你客气许多。”
寒城不悦地睨了她一眼,语气不善,“叶掌门,你怎么能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呢?”
叶抚琴呵呵一笑,哂道,“我可没有灭自己的威风,我的威风可是一直都在呢。”言下之意便是他们灭的是你寒城的威风,与我无关。
寒城听她这么说,心中更是不喜,原本不欲说了口的话此时也毫不避忌地说了出来,“我觑你今日妆容过重,却不能完全遮掩靡态,昨夜可是没有睡好,想什么呢?”
叶抚琴平日里最在乎别人提及她的容貌,虽然年近半百,仍自认为倾国倾城,亦容不得别人说她有一点不好。
寒城这么一提,她有些乍毛,却又想到对方是自己的亲子,没有发作,只道,“还不是念及今夜布阵之事,思虑过重,整夜被虚梦所扰……”
昨夜叶抚琴被虚梦所扰并不假,可这事却透着古怪。她这个人虽然心机沉重,可对于睡眠质量的要求极高,她深知好的睡眠是养颜的关键,因而无论置身何地都会尽量为自己制造一个好的安睡环境。想她昨晚入睡之时,心情明明不错,可到了半夜竟然恶梦连连,还梦到一些关于施法布阵的场景。梦境种种,正是她心中所想,却好似被人窥觑了一般,越想越是无法安心。
“如今时间尚早,叶掌门何不趁机补补睡眠,养足精神,夜里才好到场观阵啊。”寒城心中不悦,已不想再跟她多说,只想将其支走。
“便依你所言吧。”叶抚琴临走前又深深看了寒城一眼,之后才踩着碎步缓缓离去。
寒城看着她的背影又是冷冷一笑。两人虽然血脉相连,却形同宿敌,着实令人唏嘘不已。
叶抚琴离开以后,议事书房的墙角边缘,慢慢现出一个人影,正是寒城的暗卫守领冷双。
“老法师那边有什么消息?”寒城问的老法师正是魅族的镇族大法师,这个隐晦的称呼只有他和冷双可以听懂。
冷双恒古不变的面瘫脸有一丝细微的变化,“老法师死了。”
“怎么死的?”很显然,寒城听到了并不惊讶,他更关心的是那个老家伙有没有留下什么东西,“他有没有留下什么?”
寒城的话让冷双震惊不小。老法师为魅族奉献了一生,自寒城年幼时便助他巩固王位,即使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寒城的表现,着实让他心寒。
“留了一句话。”即使颇有微词,冷双也不敢这个时候说出来,职责所在,他只得依例行事。
“什么话?”寒城问。
“他说大王交待的事情已经办好了。”冷双一板一眼地回答着。
“是他亲口跟你说的?”寒城又问,语气依旧冰冷。
“不是,老法师留下了幻影阵。昨夜他找过属下,让属下今早这个时辰去寻他……他似乎早料到自己会出事。”冷双边说边想,心中正是起伏不定,他隐隐感觉到,跟着寒城,老法师的现在就是他的将来。
“本王知道了……”寒城轻轻叹了一口气,“魅族镇族大法师冬,年老体竭,于今晨在房中身故,传令下去,以镇族大法师之礼厚葬。”
“是。”冷双面无表情地应着。原来镇族大法师的名字叫做冬,他暗暗忖道,冬法师为魅王辛劳一世,如今记住这个名字的人恐怕不多吧?不知他的将来会不会也是那般。
“还有,让金阶法师中一个唤作虹的年轻法师来见我。”寒城又下令。
冷双领命而去。
寒城在议事书房中来回度着步子,细细思考着刚才从冷双那里得到的信息。看样子,冬法师没有选择将结果直接传递出来,而是选择交给他最为信任的孙子,再让他的孙子呈报上来,这是在提醒他要记得之前做过的承诺,不要食言于已赴黄泉的人。
“罢了,若信息属实,便依诺许个好位置给他的后辈吧。”寒城暗暗想道。便是许了又如何,若虹法师没有真才实学,他完全可以扶诗诗上位,再择机另立镇族大法师,这样也不算食言而肥吧。
就在寒城翻来覆去猜测着叶抚琴的真实想法时,幸风和田诗诗的工作也在有条不紊地开展之中。
田诗诗拿出小心收藏的龙凤各半块玉瑗,小心翼翼地呈现在蓝长老和胥兴面前。
蓝长老仔细地查看了玉瑗断裂的切口,表情凝重,“二十年前,瑗主秦月公主一怒之下将玉瑗劈成两半,本意是防止叶抚琴借玉瑗之力做伤天害理之事,结果这一剑下去,玉瑗灵力大减,如今之计,除非有白陨之环接驳,否则很难让它发挥出全效。”
幸风取下左手尾指的银质指环,递给蓝长老,“您看这个可不可以用?”
蓝长老接过来一看,大喜,“白陨之铁仍上古神物,幸公子是从哪里得来的?”
幸风微微一笑,并不解释,只道,“长老别管我是从哪里得来的,只需告诉幸某能不能用就好。”
“有了它,事半功倍啊”蓝长老几乎是喜上眉梢。
“可是玉瑗已破,即使有白陨合拢,瑗之灵气也已外泄,受瑗之人在施法过程中会被异魂所扰,甚至反噬其身,这一层你们想过没有?”胥兴插话,此刻的他举止神态皆与成年人无二,根本不似一个小孩。
“你从哪里知道的?”蓝长老问。
“我受礼那时,与圣兽在洞中共处三日,对兽与我灵神交融,它告诉我的。”胥兴答道。
“那异魂是何物?”田诗诗紧张地问道,事关寒玦,她不得不提起十足的精神。
“来自异界的灵魂,具体是什么圣兽也未明示。”胥兴答道。
“异魂反噬,很严重么?”田诗诗喃喃自语,关切的表情让幸风颇为不爽。
“听天由命吧。”胥兴也很无奈,不知该如何作答。
“既然如此,事不宜迟,请掌瑗圣童将龙凤玉瑗之力引入寒玦的身体,我在外围为你布阵护法。”幸风害怕田诗诗反悔,连忙催促。
蓝长老倒是不急,他轻轻拍了拍田诗诗的肩膀,安慰她道,“诗诗姑娘,看得出来你很关心里面这位寒公子。当年的秦月公主也是这般,你们都有一副好心肠,时时处处替人着想。我知道你舍不得他受伤害,可此时的寒公子俨然已是一个活死人,异魂反噬,对他而言说不定是件好事呢。”
“蓝长老,诗诗知道您是想让我放宽心,可寒公子他……他对诗诗有恩,诗诗实在是放不下。”田诗诗说着已是红了眼圈。
“唉——”见她这样,蓝长老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剩下的话再也劝不出口。
“诗诗,事已至此,我们只能赌一赌了。”幸风又道。
只能赌一赌了,田诗诗何尝不是那么想的,可心中依然忐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