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你与这狴犴感情深厚,我也不会有今日的作为。”何丰看着唐清愈发涣散的双眼,很是得意。“阿泽跟沁雪都太单纯,一听你与这狴犴结下了太初灵锁便放弃了。殊不知……无法夺得灵兽,却可以控制那约束了灵兽的人,一如此刻的你我。”
有把握唐清的心神已经完全被自己控制住,何丰对自己的计划再无掩饰。
“从当初得知你与狴犴结下太初灵锁时我就在想要如何不露痕迹地使唐师妹你乖乖听我的话了。虽然借由长时间的相处慢慢增进信任也不是不可以,但毕竟太费时间,而且人心易变,不够稳固。所以前段时间我一直在潜心钻研丹术,终于做出那枚囚神丸。”何丰谈及此处脸色蓦然一变,狠狠道:“谁知我的丹药炼成了,你却折腾得自己主灵脉废掉,白白拖累了这狴犴日后的修为”
唐清听了真相,又被何丰如此责备,按她以往的脾气早该奋起反击,此时却像三魂七魄丢了一半一般乖巧安静地伫立不动,苍巽看得越发着急,在心里唤起对方的名字来:“唐清,唐清,你醒醒,被这么个疯子控制住你甘心吗?喂你别连累我被他使唤啊”
唐清没有任何回应,只缓缓地转头看了苍巽一眼,那眼神分明没有任何焦点。
何丰由唐清的动作看出苍巽似乎在说什么,目光也凝在苍巽身上,轻轻说:“你想唤回她的心神?没用的,只要我在她眼前,她眼中就不会有其他东西。”
你才是东西
苍巽在心里愤愤反驳,狂暴之下刚想发狠咬唐清一口,空气中立时出现一阵电光把他击倒在地。
这便是太初灵锁在发挥作用了。
平心而论,太初灵锁对灵兽一方是比较不公平的。此灵锁不但让羽士跟灵兽的生死皆同,更是限制灵兽对定契的羽士发起攻击——苍巽之前伤到唐清实属攻击何丰造成的误伤,因而太初灵锁的制约并未发作,但此时他是真心想要攻击唐清,所以立时便被制约所伤。
何丰冷哼一声:“你还是省点力气吧。虽然只是个将永远停驻在筑基期的家伙,毕竟算是仙兽,日后对我还有些用处,何必弄伤自己?”
苍巽发出极力压抑怒火的呜声。
何丰忽然抬手模了模唐清的脸道:“其实唐师妹长得还不错,将来若真的修为毫无进境……嗯,不若我下次给你带些调和灵气的丹药来如何?派不上别的用处,总还能做个适格的鼎炉。”
似乎是被“鼎炉”两字触动了回忆,唐清眼中闪过一丝清明。
何丰一时警惕,刚要再验证一下唐清被控制到了何种程度,忽然听见有人在叫对方的名字。对同门下手之类的事在修仙界虽然并不少见,但毕竟不是能摆到台面上来的,何丰当下不敢再逗留以免引人注意。
“别对任何人提起我。”留下这个命令,何丰肩头的三足鸟体型突地变大,他跃至三足鸟背上,乘风而去。
无形中帮了唐清一次的人是詹星华与高静二人。
尽管唐清来昼观沧海前没有向她们提起过自己的任何打算,但以李休与詹星华的交情,也不可能明明了解一些情况却不告诉詹星华。因此,从李休处得知唐清出事的詹星华便赶来昼观沧海了。
两人跑到唐清身边,看她有些呆愣地望着海面,詹星华立即伸手推了她一把。
“发什么呆呢?瞒着我们一个人跑来这乱七八糟的地方也就罢了,现在竟然还不理会我们?”詹星华没好气地说。
高静赶紧制止对方更暴力的行为低声劝道:“阿清现在的心情大约也不好,你就别上来便数落她了……”
“心情不好?心情不好也是自找的就算是遵师命不得不去炼峰那地方,好歹自己小心些,练气十重的修为都没也敢一个人乱闯,这不是找死吗……”声音一低,看到唐清表情木然似乎真是心伤得狠了的模样,詹星华眼中有水光闪过,双手按住唐清肩头道:“还好没有把命也丢掉……这是什么”
一碰之下,她才发现之前因唐清的服色而被忽略掉的那肩头伤口。
虽然因为近日唐清在练淬体的关系,身体恢复力更强了,但是这伤口太深,此时仍是微微向外渗着血。詹星华查看完唐清的伤口,又看了看苍巽还带些血丝的爪子,眉毛一竖就要说话——
唐清忽然伸手按住詹星华道:“不关苍巽的事,只是意外而已。”
苍巽惊讶地发现唐清居然似乎恢复正常了。
“什么意外能让定契的灵兽攻击自己的的契主……”詹星华还想细问,唐清却摆明不合作地摇了摇头。
“星华的肩膀好痛,你帮我包扎一下好吗?”。唐清模了模苍巽,又转移话题地拖住詹星华。
高静也帮忙劝说,两人总算把詹星华稳住,拖回唐清的住处。
詹星华憋了一肚子的疑问和火气替唐清治伤,又借着批这住处简陋等等稍微发泄了一些情绪,才叹着气坐下。
“去炼峰受伤一事已经过了我也不说什么了,但你这么固执地离开御宗是为了什么?你现在变得这般弱,更是需要靠师门力量庇护的时候啊”
唐清笑吟吟看好友为自己担忧的样子,轻声答:“因为宗主对我说,可以给我安排个轻松的道生差事做。”
詹星华跟高静闻言俱是讶然。
虽然说仙门中人想来感情淡泊,但唐清出事好歹是因为碧绡元君交派的任务,现在事情了结了,碧绡元君竟然要一脚把她踢去做道生,如此寡情竟不怕座下弟子们心寒?
高静捧着茶杯轻叹:“原来平日里听说的传闻竟是真的。”
“什么传闻?”唐清与詹星华异口同声追问。
“我还是外门弟子的时候,曾听人说过有关于现任玄天九君们的一些事……其中关于碧绡元君,曾有人说她素来心狠果决,所以才能成为玄天九君中唯一的女性羽士……可我觉得那日乾坤台见到的碧绡元君,分明是个爽朗可亲的前辈,所以并不相信。”
詹星华沉默地看了看唐清。
唐清仿佛未察般说:“也或许是一些男羽士不喜欢碧绡元君以女人的身份占去玄天九君一个位置,所以出言抹黑呢?”所谓心狠果决,若无详细例证的话,怎能知道谁是谁非?
詹星华这个护短的见唐清受了委屈还为碧绡元君说好话,当场一声冷哼。
高静有些为难地笑笑说:“也许吧。阿清你心性真好,凡事都能往好处看。”
唐清摇头道:“凡事往好处看,不过是希望自己能少受一点罪罢了。”
“怎么说?”詹星华扬眉问。
唐清呵呵笑:“就是其他地方已经蒙受了大损失,所以不想心里也不舒服啊……劝自己看开些,才不会轻易就绝望嘛。”
“一通歪理。”戳了唐清的额头一下,詹星华转而道:“你执意要留在昼观沧海等待过龙门的话,我也不强迫你离开,只是若有人找你麻烦,记得用传音符通知我。”
“过龙门?”唐清目露疑问。
“……”高静与詹星华一见她这样子,就双双生出了想叹气的感觉。
詹星华无力地拍了拍唐清的肩道:“你该不会连‘过龙门’都不知道就跑来昼观沧海了吧?”
唐清点头。
高静咳嗽两声解释道:“所谓过龙门,就是我派专门为这些散修准备的一项考验……凡是自认为实力足以通过龙门的人均可以前往尝试,一旦通过了,最差也会是内门弟子。故而取鲤鱼跃龙门之意,那关卡入口处的门楼就名叫‘龙鱼门’。”
“你不甘做御宗道生,我还以为你是打算过龙鱼门另投宗属。”詹星华补充说。
唐清无奈地笑道:“我根本没想得那么远,只是觉得散修们修行方式与玄天派不同,也许能给我些启发罢了。”
她这在其他二人看来都过于随便的理由,实在使人不好评价。
头疼地揉了揉额头,詹星华看着离开净宗的时间已有些长了,率先起身道:“改日我们再来探望你。”
唐清闻言浑身一震,脸色顿时有些发白。
“怎么了?”发现她的异常,詹星华立刻问。
唐清摇摇头:“没什么,不小心扯到伤口,有些痛。”
“你自己多小心一些……别看这里的散修一个个都是规矩模样,实际上暗潮汹涌着,你千万别随意相信谁的示好。”詹星华细细叮嘱,唐清则一味点头。
好容易将二人送走了,唐清对上苍巽写满疑问的双眼,又是一阵语塞。
“你没受何丰的丹药影响?”
“受了,但影响没有他料想的那么严重。”唐清见苍巽不信,又说:“我被他召唤之前,给自己服用了一些清河洞天中的明心草。”那是一种不算难得的黄级二品灵药,唐清也是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思吃了一些,没想到真能有些效用。
“那你还一副呆呆傻傻的样子任他乱来”苍巽不禁指责,隐约还有些替当时担心唐清的自己觉得委屈。
“我不知道他有没有留后手,而且现在又无真的破解之法,与其硬碰硬,不如先让他相信我真的被控制住了再图谋他法来得稳妥啊……”唐清解释道。
苍巽闻言认真的看了唐清几眼后,点头感叹道:“没想到你也变得狡猾了。不过,这样的你我还比较看得上眼。”
一本正经的模样让唐清只想笑。
其实为了不让苍巽多担心,她还是瞒下了一点事没说——虽然心神中还剩一丝清明,但她的行动却全然不受自己主宰。所谓的将计就计,不过是安慰苍巽的话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