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路的光线重新昏暗下来,四周一片寂静,只能听到那名冒失羽士惊魂未定的喘息声。
唐清略作停顿,终究觉得没什么话要与此人说。
“且慢”察觉到唐清要离开,那名羽士赶紧从地上爬起来,一边拍灰一边靠近唐清。
“还有何事?”他靠近,唐清便后退,保持一段便于反击的距离。
那人却没有作出什么攻击动作的意思,反而不太好意思地抬起手模了模头道:“方才多谢道友相助了,我之前还当你是……呃,请见谅。”
唐清无声地笑了笑。
虽然这人怎么想对她而言并无太大影响,但是能够解开误会总是让人心情愉快的。何况这人想到什么就说什么的性格,虽然冒失冲动了些,但不用费心猜他在算计什么也不错。
“都过去了,再说我出手只是怕冒然逃跑引到更多妖兽而已。”说完,唐清拿出一枚玉符抛了一下,背面,右边。
按着玉符丢出来的结果,唐清转向右边的岔路——将自己的未来寄托于简单的占卜似乎有些草率,但仙道一途,又何时缺少过万事俱备只欠运气的人?运气,有时候也比实力来得重要。
才走出一段路,听到身后坦荡荡跟着的脚步声,唐清忍不住回头叹气。
“这位,你跟着我做什么?”
听到唐清的问题,那名羽士表现得比她还无奈地反问:“难得遇到其他人,难道不该结伴同行,互相帮助吗?”。
这是哪家教出来的活宝唐清目瞪口呆。
来到大荒以后经历的事已经快让唐清忘了原来学习的“团结合作,互助互利”之类的理念,没想到此时她却从一个大荒之人的口中重新听到,一时间不禁有些感慨,也就没有拒绝对方同行的提议。
那名羽士看唐清没有反驳自己的意思,放心下来以后,上前一步道:“贫僧名叫觉悔,不知道友如何称呼?”
一丝微光透过迷宫墙壁的裂缝照到对方明晃晃的光头上,唐清眨了眨眼。
“我姓唐,单名清。”想着这些日子自己真是跟佛修有缘的同时,唐清又奇怪于对方对自己的称呼——难道不该称为“佛友”或者“施主”的吗?
不过好好的一个静意寺都被整个划分为“仙门”了,这点称呼好像也不是那么重要了。
一路无言。
两人同行后,该遇到的妖兽仍是络绎不绝,但唐清很快就发现觉悔其实实力不差,一根禅杖舞起来后罡气不绝,级别低一些的妖邪根本不敢靠近。想来初见时他那般狼狈样子,主要还是因为没有防备仓促遇敌的缘故吧
脚下踩到半截断裂的法器,眼前实在太暗,唐清做好准备后点亮烛光符,只看到前方一片激战过的痕迹,还横陈着几具羽士的尸体。
“阿弥陀佛,冤孽啊。”一见眼前景象,觉悔就一脸怜悯地喊起了佛号。
唐清提防的影鬼没有出现,想来也许是被阵亡的这队羽士清光了。她于是稍稍放松,走到觉悔旁边看对方念经超度死者。
念经时的觉悔看上去有种整个人都渡了层淡淡佛光的感觉。
有些小妖被唐清二人发出的声音吸引,来到附近听到觉悔念经后,纷纷扭头窜回黑暗的角落。也有极少数小妖露出茫然的表情,静静呆在一旁聆听。
“也许日后此处会出一两只被你感化皈依佛门的妖怪呢。”等觉悔超度完,唐清开玩笑道。
“若真能如此,那也算一桩善事。”觉悔答得一本正经。
迷宫地板墙壁都是坚固的石头砌成,实在没有可以挖坑掩埋尸体的地方,觉悔也不是死脑筋,超度完毕立刻提出继续向前走。
“此处有血迹向远方蔓延,也许还有人没死,走得快些的话大概能帮上一帮。”觉悔说。
“你们佛修果然是心地慈善。”唐清叹道。
“道修与魔修也各有其优点。”觉悔平静回答,倒不像是客气。
机会难得,唐清就顺势提出关于佛修一脉为何会划为仙门的原因。
这个原因对佛修们来说显然没什么好回忆,觉悔神色黯了黯道:“其实三千多年前,大荒佛门还是独立的一支,只是经过上次道魔大战后,据说为了封印一名魔头,佛门中人死伤惨重,其后一直势弱,便归于仙门中了。此事参与当时大战的寺主知道得最为详细,只是我等也不便询问于她。”
“说到贵寺的寺主……难道佛门没有分和尚庙与尼姑庵吗?”。
“你所说的是什么?佛门即是佛门,哪里还需要再分类?”觉悔比唐清还要惊讶地说。
“呃……不是说男女有别吗?”。
“既入空门,一切皆空,色相红尘都若无物,哪里还有男女的分别。”觉悔严肃道。
这大荒佛门倒是比自己那世界的还要豁达了。
唐清一笑,不再提及这个话题。
这时迷宫似乎到了尽头,两人听到前方传来的水滴声,不约而同地放慢脚步。
此路的尽头处是一处黑漆漆的深潭。
潮气夹杂腥气扑面而来,那潭水中仿佛潜伏着什么可怕的妖兽一般,越是安静,越叫人心神不宁。水面并不宽,但对岸一眼望去便是死路,显然两人此时要么只能回头,要么就得下水。
唐清刚提出先下水看看的意见就感到一旁的觉悔微微退了一步,一路镇定的神态难得多了丝初见时的慌乱。
“贫僧不会水。”见唐清看向自己,觉悔面泛微红道。
“避水术也不会?”唐清惊讶问。
“静意寺门下几乎无人修习这类法术。”
这就是修行方向不同导致的结果吗……一边疑惑难道静意寺的佛修们整天就学念经?唐清一边给觉悔施了个避水术,然后也给自己施加一个。
看到淡淡的水膜在自己身边撑出一方小小的天地,觉悔露出新奇的表情。
“要下水了,你殿后吧”水膜只是能供人在水下呼吸而已,并无防护作用,唐清只好硬着头皮自己打头阵,免得觉悔下去刚遇上战斗场面就被戳破避水术搞得手忙脚乱。
好在觉悔没有什么要面子的坏毛病,听唐清这么说,他便老实点头。
两人一前一后小心翼翼潜入水中,烛光符在水下不能使用,唐清只能努力睁大自己的双眼分辨眼前的景物。幸亏筑基之后夜视能力也比以前强了少许,还不至于变成睁眼瞎子。
潭内仍是一片死寂。
按理说这初赛的迷宫中处处都有妖兽出没,这潭水中也不会例外,但唐清二人已经下水快半个时辰了却什么都没碰到……当然,也没看到出口。
要不要这时候就转回上面去?
始终觉得心中不太安定,唐清正考虑着,就见觉悔在水膜中动了动,似乎伸出手指向水下一处。
唐清顺势望去,果然在自己忽略的角落看到一点亮光。
出口?看上去又不像。
两人保持着一前一后的姿势来到亮光旁边,却发现那好像只是一面镜子的碎片。唐清伸手要拿起细看,觉悔猛地推了她一把。
一道巨大的黑影闪过刚才碎片所在的位置,长尾拍得四周的水流一阵震荡。
水蛟?
第一时间想到最有可能的妖兽,唐清脸色一变。
水蛟挂了个“蛟”字,其实力自然非寻常妖兽可比。在筑基期羽士们初赛的地方放入这种东西,未免有些过分了吧
虽然不满于赛场的布置,但此时更要紧的是先保住自己。
唐清没有再想下去,已经灵活移动起来,寻找可攻可守的角落。觉悔看出她的意图,亦是有些笨拙地闪避着水蛟扭动的身躯,往与唐清相反的方向搜寻可以借力的地方。
两人各据一处,水蛟似乎一时也决定不了要先攻击谁,场面一时陷入僵持。
“轰隆”一声重物落水的声响传来,替水蛟解决了该先收拾谁的问题。
只见此蛟发着绿光的双眼瞄向潭顶巨响传来的方向,很快一个穿得亮闪闪的人就出现在唐清与觉悔眼前。
一见来人全身法器几乎武装到牙齿的暴发户造型,唐清与觉悔都有些抽搐。
对方没发觉他们,倒是朝着水蛟大喊:“哇竟然连这种大角色都有,玄天派这次设的关卡还真是不一般爷喜欢”
看来是用了避水的法器,居然还能发出声音。
唐清暗暗判断着。
水蛟长尾抽向这全身发亮如同灯柱一般的羽士,对方则毫不畏惧的挺枪迎上,一人一妖转瞬斗成一团,觉悔趁此机会溜到唐清旁边。
这突然跑出来的“灯柱”羽士实力不俗,单挑水蛟竟然还能不落下风。
唐清原本想要施以援手的,见状索性收起武器在一旁看戏。
“灯柱”羽士长枪每次挥舞都带出一道火光,渐渐的,竟在不得地利的情况下将水蛟压制了。眼看此战胜负已无悬念之际,水蛟忽然身躯微摆转了个方向,头部朝向“灯柱”羽士,蓦然张开嘴。
夹带凛冽寒气的蓝光猛地袭向“灯柱”羽士,对方之前还虎虎生威的枪尖烈焰立时便被蓝光压制